在其年方十八岁时,于人族仙门三年一次年轻一辈露面扬名的狩炼仙试上,对当时还是招摇山大弟子的季无尘一见误终生。 之后三百年,沈司瑶对季无尘发起猛烈的攻势,一有机会便制造各种偶遇,一起求学、修习的机会。 沈司瑶是仙门中一等一才貌双全的女修,彼时招摇山掌门与夫人亦对这个敢爱敢做的小丫头甚为喜欢,皆想成全她与长子。 可季无尘就是不领情,他说强扭的瓜不甜,他说他对她丝毫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他说年少应以事业为重,不该被情爱所拖累。 季无尘势必要在享乐的同时,将招摇派经营壮大。他的说辞一套一套,沈司瑶甚至从未听过何为事业?何为经营?只觉他是厌极了自己。 在长达三百年的努力后,一日沈司瑶突然想明白了,确实强扭的瓜不甜。 可那时本就江河日下的影虹派正面临封山危机。为了重振门派,沈司瑶决心游历天下,寻找四方之灵。哪怕能找到一个,便能挽救门派,再现昔日风光。 沈司瑶终于在南边小城偶然得了南方之灵消息,一路追着线索到桃花坞。却也正是此时,传来了影虹派掌门郁郁而终,封山锁派的消息。 心如死灰的沈司瑶自绝经脉,投入深海。却被后来她的道侣所救,将其带回青丘,安顿下来。 再之后,便随着青丘一起身死,只留一缕残魂而已。 画灵之术对季言心来说分两种,一种是画灵,如王朝那般,用心头血为引,只要季言心不死,王朝便能继续在世间存活下去,并且与常人无异。 另一种是她方才试验成功的画魂,以魔气融入心花再引出,看似与常人无异,其实连季言心自己也不知,这魂魄能存留多久。 并且以沈司瑶的反应看来,她除了季言心的名字,其他什么也不知。 “你师父……”沈司瑶将季言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感慨万千温柔地叹息着,“是啊,都过去几百年了,你师父可有道侣?” 季言心没想到沈司瑶会问这么一句,思索片刻,她无中生有道:“师父娶了个脾气很大的师娘,师娘管得可严了,几百年来不许师父他老人家看别的女子一眼。有次璇玑岛一貌美长老来招摇山论道,只同师父讲了一句话,后来师娘便罚师父跪了一宿。” 季言心仔细观察着沈司瑶的表情,心中腹诽:“希望这样说能让沈仙长对师父他老人家死心,不然死了还魂牵梦萦,师父罪过就太大了。” 谁知沈司瑶冷不丁一句:“师娘?女子?” “对……对呀。”季言心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总不能是师娘是男子吧?! 沈司瑶释然一笑:“罢了,皆是前尘往事。” 而后季言心同她说了有人要在青丘开启般若之眼的事,沈司瑶道一定鼎力相助,亦会向其他灵道明事情原委,青丘已经毁过一次,不能有第二次。 不辞这边,他将最后一个月石花迷雾球放在停泊在离渡口最远处的船底时,日已黄昏,碧落湖上的星辰碎屑映着天边晚霞,如一场长眠经年的梦。 不辞拍拍手上沾的水,伸了个懒腰:“细致入微的男人,不会放过任何角落。” 最后,他双手结印,口中轻声念诀。所有遍布在青丘的月石花迷雾球内部经过淬炼的月石花转动起来,生出无色无味之气,混在空气中。 只要被人吸入,便会使其昏昏欲睡,要再次吸入加了冰凌草的月石花才会醒转。 如此一来,便可确保青丘人不会在中途醒来,破坏他们的计划。 不辞掐指算着时间:“嗯,让青丘人全部吸入昏睡约莫需要半个时辰。” 不辞正欲与季言心等人会合,起身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树丛隐没的湖水中爬了出来,闪身窜进了密林掩映中。 如果不辞眼神没错的话,那人该是死去的慕风。不辞当机立断追了上去,只见密林中有一狭窄洞穴,由外面看进去,漆黑如永夜之境。 不辞画了个言灵咒,指向洞中。那没有光晕的言灵咒,完美融入进黑暗中,替不辞窥探去了。 洞内。 一黑衣人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正将黑气从慕风身上引出:“你身上的魔气愈发压不住了,两日后的计划必须成功。” 慕风眼底黯淡无光,道:“纵使被魔气侵蚀又何妨,我这具身体本已破败不堪,要不是主人赐我魔气,我早已身死,更何谈什么报仇。” “明日便能大仇得报,你爹泉下有知也能欣慰。” “就是不知道季言心一行人还会不会出来阻挠?早知今日,就该在上次月圆夜动手。” “开启般若之眼已万事俱备,纵使他们有天大的能耐,届时整个青丘的活物都将被献祭,他们又怎可能逃得过。” 一阵沉默后,黑衣蒙面人再度开口:“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会想法子拖住方时宴。” 之后便是无关紧要的谈话,言灵咒完成任务便消散不见。 不辞火急火燎画了个传送阵,便来到坟冢找季言心。 他将言灵咒探得的消息告知季言心等人,慕风没死,那么便是故意引季言心到竹林小筑,让溪竹以为是季言心杀了慕风。 不辞分析着原委:“这么做一来是为了让我们与青丘人的矛盾激化,避免影响他们计划。二来则是为了掩盖慕风身上的魔气,如若魔气暴露,更能说明是心儿用魔气杀人。” 王朝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我有个疑问,如果迷晕了整个青丘的人,背后之人不也被迷晕了,谁去开启般若之眼?我们只知道慕风假死,要是知道那蒙面人是谁就好了。” 季言心不假思索道:“我知道是谁。” 王朝蒙了,相处这么久,他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季言心。这丫头片子看上去没心没肺,头脑简单,实则遇事判断敏锐杀伐果决,让他一个男子都钦佩不已。 王朝问:“那人是谁?” 季言心:“你猜猜,看你能否猜到。” “还同我卖乖?” “有些事,提前知晓不就没意思了?” 半个时辰后,夜色降临,整个青丘的人全然陷入梦中,不晓人事。 季言心取下须弥纳戒,不辞心领神会将灵气注入其中。 须臾,纳戒升空没入云端,结界似星云运行般顺着轨迹展开,笼罩住整个湖心岛。 季言心闭目,而后识海里变幻成青丘的模样,识海中目之所及之处,皆成了须弥纳戒里的一部分。 她寻找着三个人的身影,只把他们留在纳戒之外,其余全部皆收入须弥纳戒,自梦中静待青丘重获新生。 待须弥纳戒重回季言心手中,她向王朝道:“接下来该你了。” 王朝早已迫不及待,他引灵力在地面画了个阵,而后周身光怪陆离,变化万千。 片刻后,待周遭恢复平静,圆月高悬,从湖面吹来的风依旧温和轻凉。 季言心环顾四周,未见百里翊,便拔高了音调,大喊:“百里翊,百里翊……” “别喊了。”百里翊从季言心身后冒出来,吓得她一激灵,撞了百里翊一个满怀。 百里翊眉毛一凛 :“一惊一乍的作甚?” “快快快。”季言心一边说着,一边抓起百里翊的手,“快多借我些魔气。” 百里翊想起季言心在晶石洞中引魔气入体时的痛苦,顿了一顿。看季言心被折磨他本该高兴才是,眼下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愿见到她那般模样。 “不必为我担心,我用魔气只是画灵,画出的灵不想王朝需要我用心花滋养。” 百里翊心下一震,嘴上却不饶人:“可笑,本座怎会为你担心?” 说罢,百里翊便将魔气给了季言心。 季言心将魔气尽数引入体内,待魔气与心花中的灵气融合后,又将其引出。 刹那间,千万缕红色的气布满坟冢,而后,那些死去已久长眠地下的青丘人陆续自坟中走出。 数以万计人的生平事迹,似洪流般涌入季言心脑中,像寒冰织成的网,来回穿梭间,让季言心头痛欲裂。 她跪倒在地,极力压制着脑中纷乱混杂的思绪。只是每试图压制一下,那似万虫吸噬脑髓的疼痛便多一分。 百里翊轻轻将手搭在季言心肩膀上,一股暖流蔓延到季言心四肢百骸,而后,脑中的疼痛缓解开来。 …… 一个时辰后,青丘万灵步入那片阔别多年的土地。今日,他们要以灵体来护佑青丘。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王朝等得有些心急,便问季言心:“真正的幕后之人不会被你关纳戒里了吧?” 季言心看上去愁眉苦脸:“有可能。” 王朝大惊:“什么?原来你也是菜的么?”搞这么大阵仗,猜错了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季言心又嘿嘿一笑:“有点儿耐心。” “……”王朝白了她一眼。 而后,周遭忽地变得晦暗下来,圆月上爬上一层暗红。从碧落湖开始,一直由内至湖心岛中心,升腾起一圈圈红光刺眼的咒纹,没入天际。 待十二道咒文运行完毕,被染红的天幕上陡然睁开一只似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自那眼中伸出两只布满鳞甲的利爪。 接着利爪撕裂夜空,显露出一红瞳蛇面人身巨兽,自他背后窜出八条叫嚣着的大蛇。 那九头蛇兽环视一圈青丘,而后轰然降落在季言心一行人身前。 九头蛇兽对着百里翊匍匐跪地,口吐人言:“尊上,属下等你等得太久了。” 第16章 九罂 你收这丑东西作甚? 竹林深处,黑衣蒙面人跪坐在盛放的彼岸花咒纹前。他将闪着刺目红光,黑气萦绕的魔核自体内取出,小心翼翼放入以血为媒的咒纹中心。 他的手腕还在滴血,不停汇入彼岸花流动的纹路间,所到之处,燃起红莲业火,瞬间便间整座竹林焚烧起来。而后那魔核迸发出红色光束直入天幕,蓦地张开一红瞳,俯视着青丘。 可原本被那红瞳俯瞰之处,必将瞬间化作齑粉,可此刻红瞳自夜幕中眨眼,为何青丘毫无动静? 舒伯平不解地仰头望着自红月照耀的夜幕中那滴血的般若之眼,直到九头蛇兽自其间撕裂空间而来,他才欣喜若狂地大笑,颤身踉跄着想去往九头蛇兽降落之地。 “不必去了,舒先生。”随着话音落下,一股碧落湖水升腾而起,如蜿蜒而上的小溪,在竹林上空洒下了一场大雨,将火浇灭。 黑衣蒙面人身躯猛然一震,摇摇欲坠回身,看着一丈开外的方时宴,难以置信地颤声道:““你……你不是……” “我不是如何?”方时宴冷言反问,“舒先生好歹也是有十二瓣心花的高手,放点血而已,何至于虚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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