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犬发现自己率领着羊群往前奔跑,尽头是万丈深渊,看着身后相信自己才跟上来的羊群,它的信念会崩溃吗? 南扶光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把他放哪了?” 宴歧:“地牢。” 南扶光:“地牢?!” 宴歧:“用铁链锁着。” 南扶光:“用铁链锁着?!!!” 宴歧:“那地方水火不侵,天塌了它都不塌,结实得很,他跑不出去;手脚绑着,防止他想不开自尽。” 南扶光无语凝噎半晌,看着眼前男人完全没有一点嬉皮笑脸开玩笑的痕迹,突然想到他也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 这次好歹还是地牢。 上回就一个狗笼子。 也懒得问他什么时候在大日矿山下面刨了个洞,有了一个地牢。 “他要是想不开咬舌自尽呢?”南扶光随口问。 难以置信的,宴歧看上去真的在思考她提出的新角度,居然真情实感的沉默了下,而后转过退望着她,试探性发问:“我去给他塞个口球?” “口什么?” 南扶光比他更茫然。 很快的她突然想起自己是去过地界的人,地界这几年脱离了沙陀裂空树的凝视,没有受到旧世主刻意的抑制发展…… 文化水平自然蓬勃,也有一些很潮的东西被发明出来。 南扶光的脸色从白转红再转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评价:“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宴歧:“……” 宴歧:“好死不如赖活着。” 宴歧:“还能防止乱吃东西。” 南扶光:“……那你去给他塞吧,别邀请我去看就行。” 宴歧:“那我——” 南扶光:“事后文字描述也大可不必。” 宴歧坐了回去,半晌看上去很失望的“哦”了一声。 …… 宴几安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一切漆黑。 他知道自己彻底看不见了,毕竟这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黑暗的自然环境。 他隐约听见了脚步声,但那声音几乎是走得很近他才听见,这一点让他认识到他的听觉也在减弱。 他的五感在逐渐消失。 动了动,耳边传来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四肢沉甸甸的,举起手时就能感觉到手腕被牵制下坠,他能活动的空间不多,只能微微侧过头,感受着来人越靠越近。 来人来到他身边站稳,身上大概穿着斗篷,在她蹲下的时候,柔软的布料扫过他的脚面。 宴几安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心中有一瞬间,他希望来的人是南扶光—— 但当一阵馨香传入鼻中,那种花草熏香的气息陌生又熟悉,他知道这个味道并不可能属于南扶光。 “你怎么来的?” 开口时,他的嗓子沙哑的可怕,像是在粗粝磨刀石上挫过,被锁住的姿势只能让他微微仰起头,通过捕捉对方气息的方式,无神的双眼转向她可能所在的方向。 身批黑色斗篷,鹿桑站在宴几安的跟前,有那么一瞬间,她对面前的人感到彻底的陌生——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 可自从失去了龙骨后,正如人们所说,好像环绕在他周围的光突然就就消失不见了,眼前的只是一个清俊俊逸的普通修士。 鹿桑咬了咬牙,开口时莫名红了眼眶,她内心涌上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却具体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宴几安。 “您本来可以不必变成这样的。” 鹿桑其实心里有气,可是开口时声音里却有了哭腔,“您为高高在上的云上仙尊,我可以永远做跟在您身后的小徒弟……我永远记得那日暴走灵兽就要踏平我家,您从天而降的样子……为什么……” 她吸了吸鼻尖,蹲下来,凑近了宴几安。 那股甜香逼近,宴几安下意识往旁侧了侧脸。 “为什么,您就不可以爱我呢?” 宴几安听鹿桑说了很多,道陵老祖提到沙陀裂空树不可彻底复苏的本质原因是,宴几安不爱鹿桑。 真龙与神凤真心地身心结合才有希望复苏这棵树,也就是说,当宴几安的眼里只有南扶光的时候,这道题从一开始就无解。 原本在鹿桑被他带回云天宗归位、在辨骨阁觉醒神凤灵骨的那一天,其实沙陀裂空树就应该可以有复苏的可能了—— 根本不用什么真龙镀鳞。 也不用什么入秘境取真龙龙鳞洗髓胫骨。 更不会有他化自在天界的灵脉阻断、修仙界末日、渊海宗惨案…… 他们后来所受的一切苦难,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因为从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宴几安就只爱南扶光一人。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呢,还像个傻子似的忙碌于救树大业,整天忙的团团转,也不知道问题从根源就存在了。 鹿桑抽泣着说了很多,最后才道:“师祖说,还是有希望的——” 她话语未落,就看见宴几安勾了勾唇角。 云上仙尊那张睥睨众人的清冷面容,素来鲜少有各种情绪外漏,即便他并不太看得起一些人,他也从来不会有眼下这般嘲讽、刻薄之意显露于脸上。 他看着还在对道陵老祖深信不疑的鹿桑,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 抽开换一个角度来看,自己曾经何其愚昧与愚蠢。 他想问问鹿桑是不是没看见前日无数修士命丧沙陀裂空树根,但凡心中对这件事有一些畏惧,她也不会再如此信服道陵老祖。 “所以今天一切的血色,都是必要的牺牲。” 鹿桑哆嗦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 ”不能再死更多的人了,夫君……你喝下这瓶药,忘掉南扶光,我们重新开始——等战争结束,再也不会有死伤,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 “鹿桑。” 宴几安终于开口。 语气平静。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明明感觉到不对劲了,为什么还在执着自己走的这条路是对的?还是……你也瞎了,看不见我的下场?”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始终冲着面前的人。 但是这一刻因为双目至盲,他看不见她脸上因为他的话有一瞬间的狰狞与扭曲,后槽牙咬合,那张美丽的脸部肌肉因此紧绷。 鹿桑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关于这条路她本来就没有回头的可能选择。 这一世,她原本只是一个村女,从小孤苦伶仃,受人欺负,都是美丽加上任何的能力的都啊王炸,可她没有—— 她要忍受冬天漏风漏雨的屋子。 她要忍受村中痞子的骚扰。 她要忍受为了一点儿不值钱的野菜与草药在山中战战兢兢的过夜的恐惧。 她要忍受有时候黑夜里听见一丝动静,她不知道自己害怕的究竟是人还是鬼还是野兽…… 她的一生原本这样枯燥乏味,直到她来到他化自在天界,成为云天宗的内门弟子,成为云上仙尊的小徒弟,成为神凤—— 这张曾经绝望的时候她想过干脆划烂也许人生都能好过一些的美丽面容,终于变成了不那么重要的垫脚石。 她受万人敬仰。 她得三界六界的宠爱。 所以那个小村庄,那个漏风的土坯房,那些过去狰狞且贪婪的凡人凡夫俗子,它们已经被灵兽践踏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废墟。 ——哪怕他化自在天界也是一滩烂泥,但不会比那更差。 她回不去了。 她也不想回去。 低下头,柔软的唇瓣轻轻蹭过云上仙尊因为干渴开裂起皮的唇瓣,贴合在一起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快乐从背脊蹿起。 闭着的睫毛因为恐惧或者兴奋微微轻扫,开合,半晌半瞌着张开,她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描绘、湿润他的唇瓣。 “吃下药,一切都好了。”她轻轻诱哄,“你的眼睛,师祖会想办法的。” 宴几安嗤笑一声。 半晌,勾起的唇角又放了下去。 “只是忘了南扶光?” “什么?” “还是能够忘记所有——过去发生的、我所做的所有的事?” 鹿桑并不懂宴几安为何如此发问,她只知道两人贴合在一起的唇瓣距离距离很近,他却始终没有留有让她用舌尖把药丸送入他口中的余地…… 她能感觉到他此时此刻提问时,语气的古怪。 鹿桑没有多想,只当是他只是对放弃南扶光这件事犹豫不决。 她轻轻“嗯”了声,抬眼期待的望着近在咫尺这张脸,无论何时,宴几安总是会把复活沙坨裂树放在第一位的。 她猜对了。 当她语落的一瞬,“哗啦”铁链声响中,云上仙尊唇瓣轻启,主动吻了过来。 舌尖探入她的口中,卷走了她含在齿间的药丸。 当她反应过来、面色飞霞,灵活的舌尖不做任何逗留的抽离—— 他毫不犹豫的吞下了那可能够让他遗忘一切的药。
第202章 疯狂 无论宴歧是不是真的去给他的好大儿送口球的, 这美丽又缺德的画面到底是没人看见,月上柳梢头时,男人空着手回来,一脸沮丧。 南扶光想问他是不是塞口球的时候被那条龙挠了, 转而又想到龙骨都没了他哪来的爪子, 于是才问他发生了什么。 宴歧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道, 让宴几安跑掉了。 南扶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感觉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并不算太意外的样子。 “无所谓吧,跑掉就跑掉了。离了龙骨, 本身他也没几天好活了。” 宴歧垂了垂眼, 坐下后道。 “龙骨只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龙的倔强与不可屈辱之脾性但是却融进了他心性血脉……话说回来,我初来乍到时也不太懂这地方的风土人性, 捏他的时候就是多少参考自己的性格来着——” “你是什么性格?” “我也有自己信奉的一套处事方式与原则, 在某日若不幸发现从出生至今信奉并坚定的东西都是虚无虚假的, 我会崩溃。” 男人神色淡淡的,说完甚至笑了笑。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会逐渐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强大,在认知到更强大的力量前,战力认知也将一同瓦解崩坏……任人拿捏且毫无反抗之力, 在被折辱前,我会先自己被自己气死。” 他一口一个“我”。 说的倒全部都是宴几安。 南扶光想象了下带入宴几安也难免尴尬的脚趾扣地, 从出生起受万人敬仰, 被称剑修奇才,身有真龙灵骨,背负拯救三界六道的命运, 因此受到万人敬仰和追捧—— 全半生,宴几安几乎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走哪都是鲜花掌声。 后半生某一日,宴几安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鲜花是假的,掌声是假的,甚至连所谓剑修的概念都可以算是假的,他只是更高层认知生物俯视下跳不开的棋子,被随意摆弄、欺骗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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