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大概也就用了三旬。 扫荡道陵老祖的余孽不是什么难事, 大家迷信他也不是爱他的人格魅力, 爱的是他融合的那棵树能够赐予修士的力量…… 一旦当人们意识到赐福的人换了一个,他们虽然唏嘘,但很快的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新的沙陀裂空树更加强大,苍翠。 充盈的灵气回到了他化自在天界各个宗门的每个角落, 无需献祭或则再操心这棵树的死亡, 当他们抬起头, 作为世界之“柱”的那棵树就在他们的头顶,阳光从树枝叶上透过, 是有温度的。 他化自在天界与妙殊界之间还是有界域隔阂, 只是新的仙盟成立后, 这种隔阂变成了一种相敬如宾的礼貌形式—— 两界人士可以自由来往,只是必须要通过正式的仙盟文件签发。 只要有晶石对等的银钱,凡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购买或者使用修士的那些东西,什么乾坤袋和预制阵法符箓,有钱都不在话下, 用不着再上黑市购买。 与此同时,凡人发明的可载人陆地飞行器第一次公开飞上了天, 舒适, 温暖……人们再也不用担心极端恶劣天气再也不用担忧御剑飞行飞着飞着自己变成了避雷针。 …… 以上,如此,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 《三界包打听》都增加了一个版面,专门报道这些事。 道陵老祖一死,旧世主不再抑制三界六道的发展速度,所谓的文明发展凝滞的困境结束,人们在长久的恒夜后终于等来了一丝丝黎明的曙光。 …… 在云天宗山门后那一排梨树树叶染黄,秋日正式来临的那一天,云上仙尊的骸骨被埋葬在云天宗后山,入土为安。 那原本是个衣冠冢,后来是南扶光将大战后于弥月山收集起来的块状物掏出来,让那座衣冠冢下面变得有东西可埋。 谢从看了一眼,被恶心的头晕眼花,道,这不是道陵老祖吗,你搞错了没? 南扶光沉默了下,眨眨眼,平静地回答,我确定这是宴几安。 谢从“哦”了声不再反驳,反正云上仙尊的事,总是云天宗大师姐说的算。 衣冠冢被重启开启,而后伴随着几捧薄土洒下,一切又恢复如常。 站在那小小的坟头,南扶光扶手立了三炷香,虔诚而恭敬的正经拜了三拜,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以云上仙尊弟子的身份上了头香。 香烟袅袅中,她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 ——其实有很多事都可以伴随着人死一笔勾销,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有时候午夜梦回时间,再想到宴几安这号人,南扶光有一种过去的恩怨情仇都仿若隔了一层纱一样模糊的感觉,可能是加上前几世,她活得太久,记忆太繁杂,那些爱呐恨呐伤害呐,都伴随着他的离开变得不再重要。 谢允星说这是对的,莫缅怀过去的,莫惶恐未来可能失去的,人活在当下,所以应该珍惜眼前人。 南扶光叹息她果真是大哲学家。 谢允星笑了笑,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若说死的时候有什么遗憾,一是害怕爱她的人痛苦,二是觉得与所爱之人的相处时间远远不够。 南扶光听罢若有所思。 “你原谅他了吗?”谢允星问。 “可能。”南扶光回答。 南扶光觉得,她的原谅与否其实根本不重要,因为她好端端的在这儿,活着,每天可以有笑容—— 她可以原谅云上仙尊。 但她没办法替三界六道原谅云上仙尊。 …… 在云上仙尊入土后的不久,南扶光也踏上了游历山川的道路,走的时候带上了她床头那一束终日灿烂盛开、不见枯萎的古罗玲花。 ——抱着古罗玲花束,从天而降的扶光仙子,她会带来旧人的遗骸。 这个形象很快就成为了三界六道口口相传的刻板印象。 甲午县庆城同村的陈国光,僻远山清远县的李同,靴子村的薛茂,状元坟的李珊珊,大溪县的陆扬…… 还有大梁山桐树村的有银。 南扶光在大梁山桐树村的村口看到有银口中的那棵枣树,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活着并长成了苍天大树。 树下带着一条小黄狗乘凉的阿公阿婆还记得有银,用手比划着到南扶光胸口那么高的高度,对她说,有银走的时候只有那么高,小闺女乖得很。 阿公阿婆与世隔绝,两界战争没怎么传递到这个遥远偏僻的山村,他们笑眯眯的问南扶光,有银现在怎么样啦,过得好不好? 南扶光拎着手中从大日矿山遗址下清理出来的遗骸,心想在盒子里睡得很香,看着你们笑着问候她,记得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另一种意义的“过得好”。 当晚,南扶光将有银葬在了枣树下,还有至今无家可归的小蘑菇和她一块儿排排躺。 南扶光在有银过去的房子歇下来,房子里看着好像经常有人来打扫,村里的人送来了暂借的被褥,被褥陈旧但洗的很干净还晒过太阳,松软的被窝钻进去,南扶光便呵欠连连。 可惜的是窗户老化,秋末初冬,夜里寒冷的风总会吹入,屋子里有些冷。 南扶光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后,半夜被鼻子堵塞憋醒,她第一反应是完蛋啦,风寒。 结果一睁开眼,发现是飘在上方的不速之客,正用两根手指捏着她的鼻子,硬生生把她从香喷喷的梦境中弄醒。 那瓶放在床头、已经盛开了整整一个秋季的古罗玲花飘落了一个铃铛似的花朵,在这一个夜晚,南扶光再次感觉到了男人手指腹的温度。 两人四目相对中,那张极致英俊的脸,在黑夜之中,自上往下的凑近了她,带着笑意喊她:“起床。外面下雪啦。” 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 南扶光盯着面前那张笑脸看了许久,最终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抬起手,宴歧以为她要起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而后一个猝不及防,被一个反作用力拉得跌在被子上,高挺的鼻尖与躺在被窝里的少女温暖湿润的鼻尖交叠。 他愣了愣,漆黑深邃的瞳眸闪烁,嗅嗅鼻子,蹭蹭她的鼻尖:“干什么,耍流氓?” 南扶光:“……” 理论上来说,她和一束花,一棵树,一张椅子,一双筷子,一只碗,一只鸟,一条鱼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了一段时间的夫妻,她已经几乎快要不记得皮肤相触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 男人身上的温度像个正常人,温暖,干燥,指腹有薄茧有点儿硬,但整体却又让人感觉到柔软。 南扶光的另一条手臂也从被子里抽出来,两条胳膊在他脖子后面交叉,将他压向自己。 唇瓣相互触碰的时候,她的指尖抑制不住的轻轻摸索着男人的后颈,摸得他鸡皮疙瘩蹿起来了一片。 《三界包打听》流动版里,旧世主拥有一批小迷妹和迷弟,大家乐此不疲的发着他为数不多的抓拍,调侃,旧世主大人的双眼看狗都深情。 但事实上,现在是他要在爱人的双眼中溺毙。 黑暗之中,没有任何人开口打破沉默,主动述说自己的思念,事实上他们一直在一起,日日夜夜,但当真切的拥有眼下这个拥抱的时候,才真实感觉到,灵魂的某一处碎片正在归位。 很奇怪的是,之前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完整。 宴歧居高临下的垂首望着被他的胸膛压在床榻上的人,最后在南扶光的目光逐渐耐心丧失前,轻笑一声,遂其心愿,低头吻住了她。 大概是屋子里实在寒冷,南扶光的唇瓣比她的手指冰凉一些。 脸蛋也凉。 正好宴歧觉得有些热,贴上去就不肯挪开,舌尖刚刚触碰到她的牙关,后者就非常配合的轻启邀请他探入—— 具体时隔多久也不太记得了,这一个吻从失而复得的感动,到最后失控得双方呼吸不匀好像也没耗费太长的时间。 南扶光感觉到一只大手探入被子里。 然后她整个人天旋地转,被一把捞了起来,从躺着改坐在男人怀里,大腿下面压着的鼓起的东西很有存在感…… 隔着层层叠叠的布料,不妨碍她依然感觉到自己屁股下面犹如硬铁,膈着自己的东西。 “现在是谁在耍流氓?” 她话语落下,就听见男人从鼻腔深处发出不难的呼噜声,他将她拖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口,低头再次吻住她。 唇舌触碰的间隙,她听见他十分倒反天罡的抱怨她话太多。 …… 后半夜的时候雪落纷纷而至,南扶光已经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丝的寒冷,她的手臂从被窝里拿出来,又被某人很有控制欲的塞回去,有一种冷叫你夫君觉得你冷。 “会感冒。” 男人这样说的时候,俯身舔掉她眉心的一滴汗。 南扶光的头发被蹂得乱七八糟扑散在床榻上,与那些陈旧的大花棉被对比是触目惊心的反差色彩,宴歧抬手拨开一缕被她含在唇中的发,停顿了下,又低头吻她。 被窝里他能听见隆重的心跳声,不知道谁的。 雪子打在窗楞上发出“噼啪”的轻微声响,南扶光在被子里掐着他脖子上的一层硬邦邦的紧绷皮肤,突然道:“想看雪。” 宴歧低头观察了她一会儿,发现她认真的。 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难得一个字都没抱怨,爬起来穿上裤子,赤着上半身,将南扶光的被子严严实实裹好,然后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块儿抱起来,走到了窗楞边。 南扶光正热得够呛,猛的一吸夹杂着冰雪气息的寒冷空气,张开的毛孔好像都在呼吸猛然闭合,她觉得整个人都活了。 初雪比想象中来的声势浩大。 外面已经有了积雪,白雪皑皑的一片。 宴歧把她放在窗框上,随手回去捡了件衣服,回到了院子里,没一会儿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挪回了窗边,得意洋洋的给她看他的手工作品—— 他徒手用新雪捏了一只小猪,是壮壮。 他转过雪人小猪,用猪屁股去怼南扶光的脸,幼稚得一塌糊涂且非常开心,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碰了碰。 宴歧停下来,放下雪人小猪,捉住了再自己发间轻抚的手,问她,“怎么了?” 南扶光的胳膊裸露在外,还是有点儿冷,被暖烘烘的大手握着,掌心还因为刚摆弄了雪人有些湿润。 被窝里,她微微仰起头,鼻尖有些泛红,冲他笑了笑。 “好神奇。看见了你白头发的模样。” …… 地界,又是一年除夕夜。 拎着行李箱的南扶光在鞭炮声中,踩着雪,踏过了院子里的火盆。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炸开的奶白色硝烟模糊了视线,父亲手中点蜡烛的香还在燃着袅袅青烟,鬓生华发的老头身上穿着臃肿的居家服,笑吟吟的站在台阶上,看着南扶光扔了行李箱,扑进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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