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今天怎么了?” 穗岁把手勾在黎岄身后,借着他的力气在池壁上细细地喘着,目光瞥见两人在池中交缠在一起的发丝,就忽然觉得腿又有些软。 “什么怎么了,我今天不好吗?”她问。 黎岄抿着唇看着她,没有回答,大手在穗岁背后慢慢摩挲:“你是又有什么想要的了吗?如果只是要出去的话……” “才没有呢。”穗岁笑着打断他,然后靠到黎岄胸口,仍由温水将一身疲惫泡去,“明日是你生辰吗?” 黎岄想了想才说:“嗯。” 鸿蒙初辟,一元复始,天道于此日降临,便是他的生辰。 “是生辰礼吗?” “不是。”困意袭来,穗岁微合双眼,却强打精神说,“礼物在外面。” 黎岄用外袍裹着穗岁走到储宫之外,便见到了她口中送给自己的生辰礼。 流光溢彩的储宫大门上贴着三张很短的红纸,显得滑稽又突兀。 看得出写字的人很认真,也有些功夫在身,却因为太过紧张导致笔画之间算不上太连贯。落笔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就画蛇添足地在边缘处描了又描,欲盖弥彰。 那是在人界的那一年春节,作为仙使的他给穗岁想好的对联。 黎岄低头看去,怀中的穗岁不知何时已经陷入沉睡,低声问了句:“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呢?” 没有得到回答。 黎岄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抱着穗岁回寝宫。 没有过过生辰,他从不觉得有什么。 但欠给穗岁一个春节,他从恢复记忆起心中就一直有些遗憾。 好在他错失的一切,都还有弥补的机会。 比如没吃到的春卷,馄饨,还有来不及粘上的那副对联。 长乐永康,时和年丰。 岁岁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春快乐,岁岁平安!! * 太子殿下与我爱人禾山长得相似。 穗岁没有具体生日,她人生的每一天都比出生那日更值得庆贺 第95章 两情相悦(完) “籍也合了, 扶桑那边也已经把你们名字誊到一片命格叶上了,阿岄,你们的典礼打算什么时候办?这是神界为数不多的大事, 神侍们好早做准备。” 雨溪逢问过黎岄之后,就见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心中有些不解:莫非尽管该走的流程都走过了, 但穗岁内心还是没能完全把自己托付给阿岄, 所以不愿办典礼, 昭告天下? 不应该啊, 那孩子虽然到现在见到明降还有些紧张,但和自己还有禹殊一家都已经十分亲近了。若非心里全无芥蒂,总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的。 再看阿岄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都是穗岁亲手制作的东西, 东桥殿送来再精美的衣饰他都不要, 哪里像是感情不和睦的模样? 所以雨溪逢更难看透黎岄到底在想什么了。 但黎岄其实只是听了雨溪逢的话,微微有些出神。他回想起那日在扶桑树下看着穗岁手指拂过那片雪色树叶后,华美的金色自叶面滚过,他的名字终于与她并行而显时, 心底淌过暖流的那种感觉。 她从身到心,都是属于他的了。 “阿岄?”雨溪逢又喊了一声, “是穗岁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不, 我们很好。”黎岄说, “只是我想穗岁应该不喜欢太喧闹盛大的仪式, 能免了吗?” “虽然从前没有这样的先例, 但毕竟这是你们两个人的婚事, 理应由你们的喜好为先。”雨溪逢说。 况且如今黎岄要是坚持做什么事情, 神界再也没有人能对他说一个不字。 “那就找个时间, 和父神母神, 还有兄长他们一起在神宫吃顿饭吧。” -- 穗岁得知这个消息后,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啦!我之前还问了姐姐好久,她说那典礼隆重非凡,是整个神界一同庆贺的大事。虽然十分圆满也很难忘,可从操办到典礼当日都辛苦得很。” 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被这样众目睽睽地看着。 穗岁知道现在神界的神官们与普通的神族都对她有一种超出她承受范围的关注和崇敬,这种感觉不仅让她会紧张和局促,还觉得受之有愧。 他们觉得她为神族付出了许多,但穗岁心里明白,她哪有这么无私伟大的志向,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黎岄一个人而已。 她没想当一个至高至尊的神明,更何况她现在连神力都没有,应付不来那样大的场面。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黎岄看着窃喜的穗岁,问道。 因为这算不上正经理由,穗岁觉得没有必要特别说出来。 但她确实没想到黎岄会替她主动回绝了这个仪式。 穗岁摇了摇黎岄的袖摆,想把这一个问题含糊过去,就拉着他往寝宫走:“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她花了三个上午刻了一尊白玉雕塑,是自己的小像,此刻与当初送给黎岄的那尊墨玉一同放在了寝宫的窗台处。 “新做的,像不像我?” 黎岄摸着那白玉人像的鱼尾,没有说话。 穗岁便忽然有些担忧地问:“不好看吗?” 黎岄:“好看,很像你。” 这人像正眯着眼睛笑,像极了穗岁高兴的模样,黎岄最喜欢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想刻鱼尾。” 他记得这是穗岁最不愿意被提起的一个身份。 穗岁却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扶桑告诉过我,它曾经给了你一个机会,让你如果后悔了为神族撕裂自己的元神,随时都可以去告诉它,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曾想过去找扶桑呢?” 他天生一颗剔透心脏,却长久地被世人以污浊揣摩。 “因为我不后悔。”黎岄吻了吻穗岁的头顶,“为天下承担这一切是我的职责,而且……如果我当初不那样做,就没可能遇见你。” “是啊,所以我也不后悔。墨玉雕的是孽海里的你,当然要配那个时候的我。”穗岁拿起两尊人像,靠在黎岄身侧,“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真的非常厌恶拥有鲛魔血脉的自己,觉得这是我永生难以摆脱的耻辱,可明明我又什么都没有做错。” 黎岄不安地转过身抱住穗岁。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特别感谢那段岁月让我正好遇到了你。”穗岁弯着眼睛,和她亲手刻下的小人看起来一模一样,说,“鲛魔也好,曾经作为神影的我和现在没有神力的我也罢,我终于能接受完完全全的自己了。” “这是我给自己的交代,也是给你的回应。” 她首先得学着爱自己,才能毫无保留地去爱他。 而这一切,亦是他的爱赋予给她的底气。 穗岁抬头说:“既然只是在神宫里吃顿饭,能邀请一些朋友吗?比如林晖,十四师兄,阚大人,还有……” 眼见穗岁抽出双手,掰起指头数着,黎岄笑着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掌中:“你觉得他们敢来神宫和父神一起吃饭吗?” 穗岁:“……” 经黎岄这么一提醒,她仿佛才想起来“一家人一起吃饭”这件事是包括明降的,于是整个人都站直了几分,挺起了脊背。 她都没怎么和明降说过话,更别提同桌吃饭了! 其实黎岄只是性子被压抑久了显得冷而已,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是一个惜字如金的人,骨子里是透着温润的。 但明降不同,作为后神界第一个苏醒的主神,他是真的寡言又孤僻。 哪怕他刻意收着神威,淡淡地瞥过来,穗岁就大气都不敢喘。 她都不知道黎岄母亲那样的人是怎么同主神陛下相处那么多年的。 “应该是……不敢的吧。”穗岁苦着脸说。别说他们了,她自己都不太敢去了。 “嗯,大嫂说要亲手做些喜糖,到时候带去分给他们就好。”黎岄摸了摸她的耳朵,“你就别想着躲了。” “……”被戳中了心事,穗岁十分尴尬,从黎岄怀中挣脱出来说,“我现在就去帮姐姐一起做。” -- 但其实真的到了家宴当日,穗岁发现几日里的担忧和紧张都是多余的。 在雨溪逢的安排下,他们在银海花园中央摆了一桌圆台,并不如寻常宫宴那样各自分席而坐。 禹殊和浮茶全程调节着气氛,更有尤尧时不时冒出几句可爱的话语,惹得饭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那顿宴席十分丰盛,黎岄不断给穗岁夹菜,穗岁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偶尔雨溪逢和禹殊把话题引到他们两个人身上,她就忙咽下口中东西答上两句,大部分时候只看着禹殊和尤尧耍宝,完全忘了她和黎岄才是这场婚宴的主角。 至于明降……也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穗岁怕他,还是事先被雨溪逢提了要求,除了应拜礼的时候说了两句祝福的话语,其余时间存在感微弱极了,不仅不参与他们的交流,更是连席面都没主动碰。 很多年后雨溪逢略带调侃地提起那日情景,穗岁才知道这是因为明降坐下没多久刚伸了一筷子,他就瞥见穗岁有些遗憾地看了眼那菜,不再动手去吃。为了让她自在些,他才整晚端坐在角落里,愣是没敢多碰整桌丰盛到极致的精美菜肴。 穗岁脸红得像只熟透的虾:“看来那时就在父神心中留下贪吃的印象了……” 难怪明降后来时不时会差神侍送些小食和罕见的灵果来。 家宴后没多久,穗岁就把浮茶做的糖果送了出去。 黎岄还有些不解:“何必多跑一回,晨堂议事的时候我带过去就行了。” “那不一样,你作为太子殿下的恩赐他们已经受过了,我多跑一趟是要我的朋友们与我同喜。”穗岁笑吟吟地晃着最后两袋糖果,“明日午后再陪我去一次人界吧!” -- 穗岁先是去了趟壬曲歌那边。 黎岄把穗岁送到村口后就不再往前,被她问起才说:“我进去了你三姐反而不自在,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穗岁点了点头,其实她觉得自己和壬曲歌也聊不了太久,她们虽然是姐妹,可本来感情就算不得多好,性格天差地远,如今没有了共同的利益,又这么久不曾见过,穗岁有些担心壬曲歌只会觉得自己的到来贸然打扰了她和姐夫的平静生活。 但人都会想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和至亲至爱分享的。 而她只剩下壬曲歌这一个至亲了。 谁料壬曲歌得知穗岁来了以后,非常高兴地把她迎了进去。 接过喜糖的时候还说:“怎么才成亲,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把事办好了。” 话里话外甚至还带着些嗔怪的意思,不满穗岁这么久都不同她主动联系。 她说起话的阳光和开朗比穗岁之前在人界见到的时候更甚,穗岁忍不住愣了愣,随后脸上的笑意再掩饰不住,笑着说:“是我不好,姐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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