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他只有你一个女儿,不论是弥补过失,还是真真切切想要疼爱你,给你的一切,你照单全收便是,不管认不认亲,这些原本就该是属于你的东西。” 见她沉默不语,太子又道:“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这段时日,我会妥善安排你的住处,派人贴身保护你的安危。” 云葵攥紧手里的帕子,犹豫许久,终于小声道:“他既然都那么说了,还特意安排别处作甚。” 太子“嗯”了声,指腹揉揉她的眼尾,“若是住得不习惯,或者不想认他,随时可以回来,我说过,东宫便是你的家。” 云葵抬起头:“那我是不是,很久都见不到殿下了?” 太子捧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脸颊,“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会尽快结束这些事,到时去接你回宫。” 云葵指腹轻轻划过他额头,眼眶酸涩发红。 她不知道那蛊虫藏身何处,这毒物竟然折磨了他二十多年,从他刚出生就被人残忍埋在他体内,不敢深想这是何等的痛苦,想想便要流泪。 “殿下,你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太子安抚地亲吻她脸颊,“说好会去接你,不会食言的。” 云葵道:“那解蛊之法若是太过痛苦,殿下千万不要硬撑,随时召我回来,就算解不了也没关系,往后都有我。” 太子唇角轻轻扬起,“嗯。” 两人几乎是头一次分开,太子还是有些话要叮嘱:“我会派人贴身保护你,这段时日尽量不要外出。” 云葵乖乖点头。 太子:“那枚墨玉扳指你带着,见扳指如储君亲临,派去的暗卫任你调遣。” 云葵心中暗叹,果然那扳指还是能镇住场子。 太子肃色道:“收收心思,不许看别的男子,尤其是你父亲的那些下属。” 云葵:“嗯……” 不说其他,她从前就觉得锦衣卫是整个皇城中最有排面的侍卫,除了那青面獠牙的指挥使,其他人无不是高大威猛,相貌周正。 想着想着,忽觉脖颈一凉,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会读心!想什么他都知道! 抬头撞上男人幽沉深邃的眼眸,她忙不迭一把抱住他腰身,脸蛋用力地蹭他胸肌,“我绝不看别人!我就是舍不得殿下……” “舍不得?”太子脸色沉沉,“那不如在这来几次,让盛豫在外面多等两个时辰,如何?” 云葵:“……” 「坏殿下!」 太子扣住她后脖,薄唇深深地覆上来,从不容置疑的强势,慢慢转变成温柔缱绻的厮磨,彼此炽热的呼吸交缠,谁也不想先放开。 殿门外,盛豫负手而立,越等越是心焦。 方才一时冲动说了那话,倒是让姑娘骑虎难下了,不知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去。 殿下既然把她留下说话,想必也是想劝她回家的,否则费心费力地替他找女儿作甚? 可姑娘与太子的关系,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能为殿下缓解头疾,想必也是近前当差的,非寻常宫女能比,可今日街头遇刺,殿下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又同乘一辆马车,这会殿下更是屏退众人,单独留她在寝殿说话,难道…… 正想多问曹元禄几句,殿门响动,盛豫立刻上前,就见姑娘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 嘴唇似乎也是红的。 他想开口询问,不知她考虑得如何,又迟疑地顿住,生怕听到让自己失望的答案。 云葵被亲得太久,唇瓣还有些发麻,轻轻地抿着,又抬眼看盛豫,良久才道:“我在这里,只怕会妨碍殿下解蛊,我……我跟大人回去吧。” 盛豫大喜过望,赶忙道:“好,好!” 尽管这句陌生的“大人”并不是他想要的称呼,可姑娘肯跟他回家,已是意外之喜,他不敢奢求太多。 太子在这时从殿内出来,盛豫立刻俯身拱手道:“微臣多谢殿下!” 太子道:“这段时日,孤会派人暗中保护盛府的安危,盛将军就留在府上养伤,等孤的消息。” 盛豫立刻道:“是!” 云葵回头看向太子,小声在心里道:「殿下,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太子朝她点点头。 看着父女二人离开的背影,他忽然有些后悔了,便是将她留在宫中,多派些亲卫保护,也不是难事。 倒是便宜了盛豫。 不光让他轻易得了个女儿,还给了他弥补的机会,谁家女婿做到他这般仁至义尽? 不过也就让他得意这几日,倘若哄不好姑娘,他亲自登门把人要回来,这辈子都不会准他再见女儿。 云葵在偏殿收拾好包袱,曹元禄正要上前帮她提着,被盛豫主动接了过来,“我来吧。” 曹元禄乐呵呵的,自然是给国丈大人表现的机会,云葵心里别扭,也没说什么。 马车停在东华门外,曹元禄亲自将父女二人送上马车。 一路静默。 盛豫两手搁在膝上,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缓缓吁口气,主动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葵抿唇道:“云葵。” 盛豫猜出是哪两个字,笑道:“往后我便唤你阿葵可好?” 云葵沉默片刻道:“就叫云葵吧。” 盛豫唇边笑意微僵了一瞬,“好,都听你的。” 云葵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下意识想要开口解释,话到喉间还是没有说出口。 马车驶入御街,慢慢有嘈杂的吆喝声传入耳中。 盛豫掀帘往外瞧,转过头来问她:“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糖葫芦?还有各种点心果子,我差人买一些带回去?” 云葵摇摇头,“糖葫芦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 盛豫眸光暗淡下去,想到她幼时寄人篱下的孤苦,只怕是连糖葫芦都很少吃到,后来进了宫,也是听人使唤,身不由己,他想了想,还是掀帘吩咐下属几句,那人立刻领命去了。 他叹口气,又看向云葵:“这些年,是爹爹不好,当年之事,爹爹实在对不住你阿娘,倘若知晓她怀有身孕,爹爹无论如何都会把你们接过来的。” 云葵鼻尖发酸,转头看向车帷。 盛府离宫城不远,当年盛豫官拜正三品,又是先帝麾下得力干将,在京中有一个位置不错的三进住宅。 盛豫对宅院也没什么要求,在彭城卫甚至直接住在卫所,与士兵同住。 京城的府邸年久失修,自他回京也是一切从简,府上的管家几日前才听说大人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不日就要回府,赶忙请工匠修园子,把空着的东厢房腾出来给小姐做闺房,还买了两个伶俐的丫鬟,随时等待小姐回府。 马车停在盛府大门外,府上只有一名管家,两名长随,都是从彭城跟着他过来的,还有刚买来的两个丫鬟,都已经在府门外恭迎了。 云葵自己就是宫女,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拘谨地朝众人点点头。 刘管家年轻时也上过战场,后来伤了一条腿,盛豫见他无儿无女,便把人留在了身边。 他穿一身青布衣裳,微微跛足,见到云葵,笑出了满脸的褶:“姑娘与大人生得真是像,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盛豫唇边含笑,看向女儿:“进去看看吧。” 云葵点点头,好在府上人不多,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是朴实亲和,她也慢慢缓解了心里的紧张。 刘管家在前面带路,领着父女二人踏入垂花门。 院里自不比殿下在平州的松园,但也收拾得简单干净,就是寻常官员的府邸,内园里除了几棵高大茂盛的老树,还种了芍药和牡丹,这时节开得正盛,土是新翻的,一看就是移栽过来不久。 刘管家指着东面的一间厢房道:“这里就是姑娘的闺房。” 云葵没想到今日才见他,盛府竟然连她的闺房都准备好了,这是算准了她会回来吗? 廊下有茉莉的清香,打开屋门,里头的布置却让她眼前一亮。 雕花楠木的拔步床,薄纱帷幔卷起,杏粉色的锦枕和床褥叠放得整整齐齐,竹窗旁放着张书案,上摆青玉的笔山和芙蓉石蟠螭耳盖炉,西边的妆台上摆满了精致的描金螺钿盒,竟然连珠宝首饰、胭脂水粉都给她备着了。 盛豫道:“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准备太多,我也不懂女儿家的东西,就叫他们挑好的买,也算布置得像样了,你可还喜欢?” 云葵不知如何作答,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这是只有话本里才能看到的官家小姐的闺房,她很羡慕书里那些大家闺秀,也曾经幻想过,自己若也有个做官老爷的爹爹,她也会有这样一间漂亮精致的闺房吧。 可如今,再好的东西摆在她面前,阿娘也看不到了。 盛豫叹道:“这些早该是你出生便能拥有的,都是爹爹对不起你们母女。” 云葵眼底酸涩,咬紧了唇瓣。 盛豫不急着等她回应,看眼天色又道:“时候不早了,要不先用饭?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早晨便让他们去准备了,不管你回不回来,爹爹都让人做好饭菜等着你。” 云葵便又跟着他来到厅堂旁的膳厅。 看到膳桌上满满一桌的菜,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飘着葱花、放了荷包蛋的长寿面,云葵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从来没想过,她也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闺房,家里有一桌丰盛的饭菜等着她,还有人陪她过生辰。 可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第81章 父女二人坐下来, 盛豫亲自给她夹菜。 “厨子是昨日才进的府,爹爹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让他每样都做了些, 在府上这些日子,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跟底下人说,不要觉得难为情。” 云葵默默吃着碗里的菜,终于开口道:“往后……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挑食, 也不讲究,吃穿住行怎样都能应付。” 她做了六七年宫女, 也就在东宫的膳食丰盛许多, 从前吃的都是宫人的大锅饭, 睡的是通铺,入宫之前, 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夜里就着茅草都能睡着。 这些话她不说,盛豫也能猜到,“这些年, 是我愧对你母亲,也让你受苦了。” 云葵垂眼看着碗中的荷包蛋,筷子夹下去,露出里面金黄绵软的溏心。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来, “我还记得,五岁的时候帮人洗衣服,那家的主母瞧我可怜,给了我一颗鸡蛋, 我藏在箱底没舍得吃,直到有一天鸡蛋臭了,被舅母闻出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问我不吃为什么不给表兄吃,现在放坏了不能吃了……可我还是躲着人,把那颗坏掉的鸡蛋偷偷吃掉了,结果胃里不舒服,吐了三天没吃下饭……” 她从来不想回忆过去,每一天都是煎熬,可是看到这枚煮得漂漂亮亮的溏心蛋,回忆还是忍不住涌了上来,眼泪也跟着大颗大颗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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