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藏锋见他们这样知足,心里也和顺了许多。他提醒道:“本府操这许多心,也只是为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你们既然留在长安,就得守规矩,以金刀门为戒,莫要步了他们的后尘。” 徐怀山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遵纪守法,老实本分。” 他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开口道:“大人,被抓的人里头有个叫庄宁的,原本是将门之后,一时误入歧途,为屠烈做事也没多久。能不能请大人放了他?” 屠烈已经死了,放一两个小人物也不是为难的事。叶藏锋回头看王捕头,道:“去看看,有的话就押过来。” 王捕头去了后头大牢,片刻把庄宁押了过来。他的头发散下来,衣服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背却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寒星一般亮。 徐怀山跟他对视了一眼,庄宁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难不成是专门来羞辱自己的么? 叶藏锋一示意,衙役上前打开了他身上的镣铐。叶藏锋道:“交给你了。” 徐怀山微微一笑,道:“多谢。” 他想了一下,又道:“大人,云雷堂的人都被关起来了,那个堂口怎么办?” 他的态度虽然客气,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又有点试探叶藏锋权威的意思。叶藏锋淡淡道:“那个宅子暂且封起来,待本府上报朝廷之后,由上面发落。” 徐怀山的目光转动,明白叶藏锋大约是要先搁置一段时间,等大家把这事淡忘了,他再把那宅子休整一番,做他的私人别院。 徐怀山没说什么,叶藏锋若不嫌晦气,想住也由的他。自己也没想能拿到这块地,只是提醒他一句,这些东西是业力司的人流血拼来的。他总得记得是谁出的力,日后别做过河拆桥的事。 说完了正事,叶藏锋舒一口气,看向朱剑屏道:“好久没动笔墨,手都有些痒了。等忙过这阵子,咱们再交流书画。” 朱剑屏微微一笑,道:“叶大人若有雅兴,在下随时奉陪。” 几人又喝了杯茶,徐怀山和朱剑屏告辞出来。 庄宁走在他们后面,出了衙门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徐怀山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庄兄,云雷堂没了,你打算去哪儿?” 庄宁沉默着,他如今一无所有,确实无处可去。徐怀山真诚道:“在下很佩服庄兄的武功和人品,你跟着屠烈实在屈才了。良禽择木而栖,你要不要来我们业力司?”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云纹玉佩,玉石细腻温润,背面刻着一个庄字。自从让蜈青拿了来,他就一直收在身边。徐怀山手里托着玉佩,对庄宁伸出了手。 庄宁看着自己的家传玉佩,静了良久。这段时间他跟徐怀山接触了几回,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若是跟着他,总比流浪江湖要好一些吧。 他单膝跪在了徐怀山面前,道:“多谢徐教主赏识,你救我性命,于我有恩,我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 他的本性忠直,如今改投业力司,虽然是形势所迫,却也希望能够从一而终。徐怀山心中一喜,双手把他扶了起来,将玉佩还给了他,道:“好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好生待你。” 庄宁握着玉佩,心中渐渐安定下来。他道:“过去是我不明事理,与教主作对,还请教主别跟我一般计较。” 徐怀山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业力司的兄弟,别再说这种见外的话。” 庄宁露出了一点笑容,知道徐怀山很看重自己,投奔了他,应该比在金刀门强得多了。徐怀山新得了一员猛将,心中十分高兴,道:“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好好庆祝一下!” 朱剑屏道:“还是先歇一歇吧,庄兄在牢里待了一宿,应该没睡好觉。” 牢里又潮又闷的,庄宁确实没睡着觉。不过从今往后,他应该不会再有那么糟糕的日子了。 一众人往回走去,徐怀山想着方才跟叶藏锋的谈话,双方算是达成了协议,以后除了官府,他们便是这里的主人了。江湖中人人眼馋的富庶之地,从此便是业力司一家的地盘了。从长安到咸阳,往西延伸到酒泉,出玉门关通往西域,这条路对他们敞开了大门。 一道长风席卷而过,带着漫天的尘埃向西滚滚而去。从华清池到月牙泉,从晓风残月杨柳岸到黄沙漫天的胡杨林,所过之处,皆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徐怀山踌躇满志,如同雄鹰张开翅膀,翱翔过属于他的天地。 从前大家总觉得他阴悒沉默,不如钟玉络有居上位者的霸气,至多是一位守成之主。如今看来,他竟比钟玉络更有格局和眼光。他凭借过人的耐力和智慧蛰伏了多年,步步为营,做成了之前两任教主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实在让人佩服。 将近黄昏,街道宽阔整齐,房屋高低错落,人来人往,充满了热闹的气息。徐怀山前所未有的对这里生出了亲切感,道:“以后这里也是咱们的家了。” 无量山上太过冷清寂寞,还是这些人间烟火更有温度。朱剑屏的神色也变得温和起来,对这里生出了感情。他道:“事情都解决了,好生休息一下吧,你最近太累了。” 徐怀山道:“明天我去祭拜我姐,回来再好好歇一阵子,你们也一起来吧。” 祭拜钟玉络是件大事,朱剑屏自然要去。他道:“好,咱们一起回无量山。” 业力司的历代教主都葬在后山的墓园中。初冬时节,苍松青翠,石碑上结着淡淡的霜华。徐怀山穿着一身黑衣裳,头上扎着一根白麻带,神色哀伤。 他把屠烈的人头放在钟玉络的坟前,伸手擦去了石碑上的白霜和尘土。他轻声道:“姐,我为你报仇了。屠烈的人头我带回来了,你看一眼。” 墓园中起了一阵清风,仿佛在回应他的话。屠烈大睁着双眼,一副狰狞的模样,脸上的皮肉已经开始萎缩腐烂。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生前不可一世的人,最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李清露、朱剑屏、申平安和庄宁都来了,青将军和红将军、云姝站在一旁,还有段星海和星辉营的孩子们,他们都受过钟玉络的恩惠,都来跟教主祭拜她。 男子头上扎着白麻带,女子头上戴着白花。大家站在墓前,想着她的音容笑貌,觉得十分难过。这么好的一个人,可惜死在了这恶贼的手上,实在让人痛惜。 段星海的眼睛红通通的,强忍着眼泪。云姝已经忍不住哭了,蛛红也在悄悄抹泪。朱剑屏平生眼高于顶,却只对她动过心,他虽然沉默着,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他的脸色苍白,仿佛又想起了钟玉络的遗体被带回来时的情形。一眨眼,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清露虽然没见过她生前的模样,但接触过她的人格,知道她是个善良强大的女子。她虽然经历过苦难,却能怜惜弱小,又温暖坚强,尽一己之力庇护过很多人。李清露想起她对自己的种种好,心中一酸,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将一条亲手绣的裙子放在墓前,轻声道:“钟姐姐,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唯有绣工还可以,你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 红色的衣裙上,绣着一朵朵粉白色的牡丹花,是钟玉络喜欢的颜色和式样。李清露绣了许久,本来就是要送给她的,今日祭拜便带过来了。 徐怀山对着墓碑道:“姐,业力司现在很好,我们已经把金刀门的人赶出长安了。小时候咱们吃了很多苦,有时候我撑不住了,是你给我吊住了那口气,我才能活下来。如今我遇到难处,想一想从前的情形,无论多难都挺的过去。你就是我的那口气,我永远都不会松。” 他说着眼睛也红了,黑色的身影在寒风里显得有些寂寥。从前有钟玉络带领,他便有走下去的方向。可后来她离开了,以后的路他只能靠自己走了。他背负着病痛和身上的责任,跌跌撞撞的经历了这些年,终于也走出了自己的路。 不管再怎么难,他记着钟玉络对他的好,便是他在黑暗里的一点光。 他打开一坛酒,道:“姐,谢谢你,我敬你。” 他把酒淋淋漓漓地倒在坟前,酒渗了下去。徐怀山提起酒坛喝了一口,感觉凛冽刺喉,却又无比痛快。 他道:“屠烈死了,还有白子凡。你等我,接下来我就杀了他,为你报仇雪恨!” 长风吹过墓园,树丛轻轻摆动。徐怀山点燃了黄纸,扔在了李清露送的红裙上,烈焰渐渐燃烧起来。炽烈的火舌吞没了衣裙上的牡丹花,升起袅袅的青烟,仿佛打开了一道通往九泉之下的门。火焰寄托着众人的哀思,又带着对仇人的恨意,渐渐将一切化为灰烬。 作者有话说: 任务:杀屠烈、白子凡,进度(1/2) 获得:全城经营权;粮店x2、药铺x2、绸缎庄x2、当铺x1、酒家x1、客栈x1 新增队友:庄宁 获得俘虏:刘启 李清露好感10↑ 穆拂衣好感10↓ 江湖声望50↑ congratulations~
第四十九章 荆州, 苏宅。 天又阴又冷的,空气里有种干涩的寒意。庭院里静悄悄的,梧桐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 树枝光秃秃地伸向天空, 就像一支支枯瘦的手, 挣扎着要抓住什么。 到处都是一派颓败的气息,苏雁北掩上了窗户,靠在窄榻上,把一封信扔在矮桌上。 方才探子送来了信,说前几日长安又打起来了。屠烈夜袭了人和堂, 结果被徐怀山反手打了个人仰马翻。屠烈见势不妙,抢了马逃跑。徐怀山追上去,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下山虎被徐怀山当街斩杀,据说头颅落在地上的时候, 意识还没完全消失,眼珠子甚至还转了一下。凡是亲眼见了那情形的人, 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苏雁北微微皱起眉头, 道:“他倒是有些本事……” 他印象中的徐怀山总是阴沉沉的, 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其实心里很有自己的打算。能带着手下打败金刀门那么多人, 这人是有谋略的, 单挑还能压屠烈一头, 实在是个厉害的人物。 这人凡事能算得到、熬得住,一但动手便做得彻底,是个狠人。从前江湖中的人看他年轻, 不把他当回事。如今他崭露出了锋芒, 竟让人有些害怕起来。 屠烈这一倒台, 长安城中便是业力司一家独大了。放眼整个武林,徐怀山占据着西边的半壁江山,东边是金刀门在洛阳的总堂,南边是荆州苏家的地盘。这三大家势力相当,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 徐怀山接手时,业力司已然有四分五裂的倾向,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早就不复从前了。各个堂的堂主对他十分怠慢,不相信他有能力做好教主一职。可他不但在短时间内把各堂的力量聚集起来,还战胜了屠烈,将业力司重新带回了昔日鲜花着锦一般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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