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验魂 她在文昀的神识里,经历着她一无…… 魔神复出, 意味着仙魔大战一触即发。 清染回九重天后并未返回神宫,而是给自己在天宫西厢院挑个僻静的院子,以客人的身份住下。 说起来, 当时这事也闹出了不小动静。 以昊天为首的一众仙君觉得神女客居天宫不合礼数,在西厢院跪了一整日,请她入主凌霄殿。 可清染却拒绝了。 她并非天帝,只因仙族暂无人统领才留下主持大局。 借用凌霄殿议事已是逾矩,若真让她住下,那才不得安心。 从前她为凡人, 吃了不少有关“礼数”的苦。 现在她是傲居九天的神女,若她不愿, 自然无人能强迫于她。 于是, 清染便在西厢院住下了。 她挑的院子名为“静幽”, 如其名字这般,它隐于西厢院南侧的一片竹林之中, 与别的院落相距甚远。 静幽阁的庭院里有颗古树, 亭亭如盖。 阳光穿过叶隙,透过那扇半开的窗,在屋内洒下一片碎金。 窗前, 清染与文昀相对而坐,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 桌案上的茶盏尚有余温,氤氲水汽袅袅上浮。 文昀低垂着头,如雾般的水汽遮去了他眼中的情绪。 清染抬眸瞥了一眼, 蹙起的柳眉却拢得更紧了,她抿抿唇,沉默的视线缓缓落在男子那双轻搭于桌案的手上。 宽大的袖袍微微挽起,有些许褶皱, 松松垮垮搭在手臂上,露出一截手腕来。 那手腕消瘦得几乎能看到骨节的轮廓,皮肤苍白如纸,即便在暖阳之下也泛着病态的冷光。 袖口旁露出一道疤痕,像是被锋利的爪牙撕裂,伤口早已愈合,未消的疤痕却蜿蜒如蛇,一端横亘在手腕上,另一端深藏于袖中,不知蔓延到何处。 文昀被她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然,缓缓收回手,想将那截伤疤遮掩到袖中。 “把手给我。” 清染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 文昀脸色一青,藏手的动作却快上了几分。 见他这般心虚,清染一下便笃定了。 遍布五脏六腑的疼痛定来自于文昀! 可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清染不再与他多费口舌,直接站起身来,俯身向桌案对侧倾去,一把按住那只企图躲藏的手。 文昀抬起双眸来看她。 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竟淌着久违的关切与担忧。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仿若重回到百年之前。 “阿染。” 他忍不住轻声唤她。 可清染就跟没听见似的,拽着他的手臂猛地一扯,力道颇大,不容他有分毫抗拒。 她将他的手臂按在案几上,微凉的指尖搭落于脉门。 文昀被着腕间的凉意激得一激灵,下意识就要将手抽回。 他不想让她知道。 可转念一想,他们由同心镯相连,早已生死与共。 他脱着这副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的身子,总归是连累她的。 她早晚要知道。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不如老实交代,还能在她心里博个好印象。 哪知,文昀还是慢了清染一步。 待他整理完思绪,没等开口就便听到她冷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再动一下,信不信我把你手折断!” 文昀:“……” 他不敢再动,老老实实,任由她摆布。 清染指尖运起一丝灵力查探。 她本以为文昀只是受了内伤,直到此刻,才不得不承认,他的灵力已成呈油尽灯枯之像。 怎么会这样? 一股无力之感陡然升起。 他不是唯一的上古九尾灵狐么?不是名冠三界的文昀仙君么? 怎么就忽然脆得跟沾了水的纸片一般? 清染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出了错,只觉得心底止不住慌乱,就连呼出的气也带着断断续续的颤抖。 她收回手,强壮镇定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盏t抿了一口:“怎么回事?” 茶水早已凉透,顺着喉咙滑到胸口,让她原本狂跳不止的心忽然犹坠冰窖,冷得险些滞了一瞬。 文昀不知该如何回答。 学着她的样子,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冰凉的茶水下肚,倒是让他略略发懵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他的目光落在清染脸上,柔柔的视线中带着几分并不算严肃的审视:“那你呢,可有事瞒着我?” 他每一分失去的仙元都用在她身上。 这样的事实,文昀不想让清染知晓。 既然同心镯能从瑶宇腕间到他手上,这就足以证明了她心中是有他的。 如此,就足够了。 又何必再让她知晓陈年旧事,徒增压力呢? 倒是清染,她身上藏了这么多谜团,又是神力反噬,又恐以命斩杀魔神…… 这些事是从何时开始发生的?她竟都一个人扛着。 清染坐在他对面,一下没了方才的气焰,五指紧压着茶盏边缘,张嘴便开始搪塞:“本座能有什么事?五千年前击退玉衡,一千一百年前又将其封印,所谓魔神不过是本座手下败将,能掀起什么风浪?” 文昀叹了口气,又道:“阿染,我们有同心镯连着,你方才动神力为我诊脉,我能感受到你被反噬的疼痛,玉衡说的都是真的,对么?” 清染怔了怔,一时无言。 是了,方才一着急,竟忘了同心镯。 文昀瞧了她片刻,又开口劝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虽是神女,却也是血肉之躯,会流血受伤,更会因看不清未来而惶惶不安。我知道你想扛下所有压力,想替仙族挡下一切,可是阿染,我不忍心你这般逞强,有什么难处,我们一起面对可好?” 清染抬起眼来时,正好撞进他的眸光闪闪的眼底。 她的身影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填得满满当当,闪烁在眼底的星辰仿佛皆为她而亮。 那颗坠入冰窖的心忽然回温过来,一下又一下,强烈而飞快地跳动着。 她想答应来下。 可一想到前世,又抿了抿嘴,将满腔深情都压了下去。 上了一次当总归要有些防备的。 清染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取出寻影灯来,放置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那琉璃灯盏光芒乍现,半透明的光芒在虚空中凝成碗状,仿若要将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吸纳进去。 文昀看着那满屋碧光,正觉疑惑,便听她问道:“敢不敢同我一起跳进去?” 跳入寻影灯? 她这是、要验魂? 魂魄是万物生灵之本源,贯穿生死轮回,恒久不灭,它所承载的经历与记忆,绝无半分虚饰。 这样一来,那些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实岂不是都会毫不保留地展示在她眼前? 文昀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清染的视线一直定在他脸上,这样细微的表情自然没能逃过她的双眼。 不愿意啊。 他果然不是真心的。 清染心里闷闷的,任由前世今生那些令人痛彻心扉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这是第二次了! 前世,他便是在自己软下心来之时狠狠刺了一刀。 受过一次伤的人便不会再轻易将一颗真心捧给别人,尤其是曾经践踏过自己的人。 不就是情丝么,长了便再断一次好了。 文昀看着她骤然亮起的眸光转瞬便黯淡下来,心中猛地一跳。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若今日任由她误解自己,那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这怎么能行! 他再也顾不得旁的,双掌猛推着桌面站起身来,急忙道:“我敢!当然敢!” 未等话音落下,又赶忙掐了个诀,指尖从额前抹过,取出一缕神识投入灯盏之中。 灯盏上空的光芒亮了几分,颇有些刺目。 清染眯了眯眼,被他截然相反的态度搞得有些愣怔。 失落的情绪还未散去,便又立马被抑制不住的欢愉取代。 不过,她向来不是冲动的性子,这样的情绪转变只会让她更加警惕。 甚至还有几分将信将疑的冷漠。 见她半晌没说话,文昀彻底急了,侧身绕过桌案走到她身前,一把抓过她的手,牵着她走向光芒最盛之处。 边走边道:“我对你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我过往的一切,你都可以查看。” 清染没再说什么,眼底的眸光却柔和了几分。 她飞身而起,反客为主抓握住文昀的手腕,跃入那光芒的中心。 寻影灯感受到生灵靠近,释放出强大的吸力。 几息之间,清染周身就被碧色的灵光包围,掌心倏地一空,她急忙转头去看,身侧早已没了文昀的身影。 眉心的印记隐隐有些发烫,似有什么从里面钻出。 她还来不及确认,只瞧见四周的光晕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又飞速从眼前掠过。 这些都是文昀过往的记忆。 清染只浮光掠影地一瞥,便在飞逝的画面中瞧见了自己身影。 她掐了神力召来那段记忆。 这是前世的她,是青桥城被魔族所绑时,文昀经历的记忆。 画面中的她奄奄一息,被文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两条染了血迹的狐尾微微卷曲着,轻轻盖在她身上。 那双淬着杀意的凤眸在触及怀中的少女时瞬间化为一汪春水,只剩下溢出眼底的关切和心疼。 光晕中的画面忽然一闪,昏暗的山洞转眼成了温暖的卧房。 清染看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没了狐尾的遮盖,遍布全身的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眉心有浊气溢出。 气出多进少,怎么看都是一副濒死之像。 而这样濒死的姜冉,正是文昀用了三分仙元,生生将她从冥王手里抢了回来。 清染怔怔地盯着这幕画面。 她想多看几眼,可四周光晕明明暗暗,这记忆画面很快就飞逝而去。 再往后一些,她被敖月带到北海地牢。 而文昀重伤初醒便在凌霄殿跪了三天三夜,恳求天帝让他领兵搜寻北海。 他为救她,甘愿吞下灵魄芝,之后又为助她历劫,错过了闭关修行的时机,险些被灵草反噬。 画面一转,缓缓显现出慕宁与洛川的身影来。 轮回三世,两人早已褪成凡胎,巫夕山战场上,是文昀找到了他们,用仙元为他们脱胎换骨,重塑仙骨,再将二人带到闲云宗。 她在文昀的神识里,经历着她一无所知的过往。 她与他的神识共享喜悲,甚至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他在司命殿时的绝望,在诛仙台时的肝胆俱裂,在她亲手掐断情丝时,他那颗仿若死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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