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昀啄了啄她微微嘟起的嘴,一手结印,将置于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隔空取来。 镜面漾起水波涟漪,不出片刻,慕宁接亲的景象便从镜中显现出来了。 文昀将铜镜递给怀中少女,下巴轻抵在她的肩头:“凡间风俗没有仙族这般严肃,你是神女,你若是就这般过去观礼,谁人还能笑得这般开怀?” 清染垂眸看向镜中画面。 慕宁身着一袭绯红仙袍,袍身绣着金丝祥云,腰间束着玉带,头戴玉冠,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慕宁与洛川分别住在西厢院两侧,中间隔着片湖。 廿紫便用仙云织起红绸,长长一条,架在湖面上。 一端连着慕宁。 另一端连着洛川。 天际云海翻涌,漫天绯红的霞光被织成了最绮丽的锦缎,从天际一直铺展到眼前。 慕宁踏在那段红绸上,一步步走向另一头,去接那个身着凤冠霞帔t,面覆珠翠红纱的姑娘。 他笑得如沐春风。 一双笑弯了的双眸中闪着光芒,仿若盛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清染从未见过他这般笑。 即便前世的时候,她依偎在他怀里,听他讲述阿娘的过往,他的笑容中却总藏着化不开的遗憾与无奈,绽在唇角,却苦在心里。 清染心中堵了一团棉花。 明明替他们开心,一颗心激动得掀起千层巨浪,随时要化为热泪涌出,却偏偏嗓子发干,将那汹涌的情谊都涩在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知道文昀说得对,不该去扰了他们的兴致,便点点头。 只是,那句“我不去了”还未说出口,余光却瞥见文昀牵了牵嘴角,指尖微动,似是掐了个仙诀。 眨眼间,方才还环抱着她的男人光芒一闪,竟化出狐狸原身来。 而她的身子也随之幻化成五、六岁孩童的模样。 清染扬着头,怔怔看着文昀,他的本体比自己大了好几圈,通体雪白,却独独没有尾巴。 断尾的场景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一时间,她有些不敢看他。 文昀低头望着她,微微弯起的双眼眸光似水,看不到半分从前的委屈与伤痛,只留下一片柔软。 他只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清染的手心,柔声道:“趴在我背上,我带你去。” 他笑得越温柔。 空气中的雪松香便越浓郁。 清染用力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泪都压了回去,黏在舌根,竟尝出杏仁的苦味来。 她不想扫兴,淡淡应下,道了声“好”。 西厢院的接亲仪式在廿紫的主持下,虽简单却异常温馨。 慕宁与洛川的婚事曾是整个仙族的遗憾,如今也算得到了些许慰藉。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 在湖畔芦苇丛旁,有一个小姑娘满眼泪花,将她身旁那只白狐的毛都哭湿了一片。 * 凡间的接亲仪式过后便是仙族的婚仪。 仙族缔结婚约须请通常由四海八荒宾客为证,请三生石,祭拜天地,金龙鼎声三响之后方为礼成。 不过,此番来参加慕宁与洛川婚仪的人并算太多,除去清染与文昀,也就寥寥十几人。 没来的宾客并非瞧不上慕宁与洛川的凡人出身,只是魔族随时有可能进攻仙族,无论是统领天宫的众仙,还是四海八荒各大宗族,都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防犯魔族这件事上。 就连芙照、玄焰等人,也因五行阵法开启不得抽身,未能亲临婚仪现场。 这些都是过了清染明路的,仙魔大战在即,她自是要这般安排。 神女不在意,慕宁与洛川更是不在意。 能在这乱世中享有片刻安宁,便已是莫大的荣幸,更别说还有神女亲力亲为,天宫一众仙君仙子倾力相助。 这怕是他们花了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吧! 吉时至,祥云瑞光铺满天际,汇集成七彩之光洒落于丹青台上。 喜鹊鸣叫声不绝于耳。 慕宁与洛川身着大红婚袍,在仙侍的指引下,携手而来,一步步踏上丹青台,站于众宾客之前。 绿濯立于金龙鼎一侧,看到神女冲她微微颔首,掌心凝起灵力,击于鼎上。 “嗡——” 沉浑幽远的钟声瞬间穿透云雾,回荡在九重天上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正在巡逻的天兵天将,驻守在诛仙台的苍梧、钟伯,还是在九重仙门布阵的芙照、玄焰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高耸入云端的丹青台。 一声鼎响。 月老拂尘一挥请出三生石,请两名新人验明真心。 慕宁与洛川相视一笑,指尖凝起灵力,在三生石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二声鼎响。 一簇簇鲜花从青石板面破土而出,原本空旷的台面,刹那间被一片绚烂的花海覆盖。 慕宁与洛川立于花锦之上,携手祭拜天地。 脚畔腾然升起袅袅仙雾,瑞霭氤氲。 那繁花化作无数轻盈的羽翼,翩然腾空而起,扶摇直上,于云端绽放出无尽华彩。 刹那间,花影如织,繁花化作漫天绮丽花雨,纷纷扬扬洒落而下,将二人缔结婚约的喜讯昭告于三界六道。 山河为证,天地为鉴。 仿若世间一切美好,皆在这一刻为这对新人而生。 还剩最后一道鼎声便可礼成。 清染端在身前的手却不自觉收紧了。 她记得文昀曾说过,慕宁与洛川第一世的婚仪,便没有等到这第三声钟鸣。 漫天花雨还未落尽。 清染忽然心跳得厉害,几乎要透过薄纱般的衣裳,从胸口跃出来。 她一下便没了耐心欣赏这场绚烂的花雨。 甚至想凝起神力,一掌将它们都吹散了,好尽快将第三声金龙鼎敲响。 忽然间,一双微凉的手缓缓覆了上来,将她死死攥成拳的手指舒展开,又牢牢牵住。 手在他的牵引下垂到身侧。 清染也顺这力道,转头去看他。 文昀一如既往穿着雪白色长袍,点漆般的眸子里映着一片鲜亮,花瓣从他眸子里掠过,化为星星点点的柔光,仿若能将这世间最冰冷的冰雪都融化成水。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文昀这话是安慰清染的,却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在踏上丹青台之际,他便觉得眼皮跳得厉害。 这场景与千年前太过相似。 他怕重蹈覆辙,怕清染筹备多日的心血毁于一旦,更怕慕宁与洛川当真会落得一个生生世世都会错过的结局。 清染嘴角牵扯一抹僵硬的笑来,她并未察觉到文昀深藏于心底的忧虑。 只微微仰头望向天际,等着那些绚烂的花雨渐渐稀疏。 终于,一寸寸七彩之光穿过花瓣间隙,重新洒落在金龙鼎上。 绿濯掌心凝起灵力。 清染的手指再次攥紧,长长的指甲不自觉嵌入文昀的手背。 眼瞧着最后一片花瓣落下,绿濯微微抬起手来。 可就在这时,天瞬间暗了下来。 黑压压的墨云如巨兽的血盆大口,将铺满天际的绯色云霞与七彩之光悉数吞灭。 那笼在天穹之上的五行阵法,本如琉璃般澄澈透明,此刻却散发着幽幽蓝光,骤然一颤,仿佛被那巨兽狠狠踹了一脚,发出令人不安的嗡鸣。 丹青台上众人皆是一怔。 清染更是心沉。 “报——” “魔族、魔族进攻了!” “什么!” 一听魔族进攻,丹青台上的宾客彻底乱了套,谁也顾不上未完成的婚仪,朝着天际看去。 清染只觉得浑身一冷,前两世的种种错过与遗憾几乎占据了她全部意识。 今日的婚仪只许成、不许败! 她松开文昀,飞身立于丹青台中央,将试图脱下婚袍与魔族决一死战的两人按在原地。 “都站着别动!” 清染扬声一喝。 丹青台上瞬间安静极了。 慕宁与洛川愣在原地看着她。 众仙早已没了主意,神女号令一出,便如鹌鹑似的钉在原地。 文昀五指紧握掩在袖中,手背上被指甲划伤的疼竟是一点也绝不出来,一双眼亦落在清染身上,一眨不眨。 清染却没再说什么。 文昀正欲走去她身边。 刹那间,他丹田深处忽如坠入冰窟,寒意刺骨,紧接着又似被烈焰焚烧,灼热难当。 寒与热交织翻涌,两股绝然相反的洪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撕裂般的剧痛自内丹处骤然迸发,如蛛丝般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痛得汗如雨下,身形摇摇欲坠,竟连抬足挪步都变得艰难无比。 是阿染。 他抬着头去看眼前的人。 只见她一手高举,掌心面向苍穹,一股神力金光自掌心涌出,似倒悬的瀑布般飞涌而上,源源不断汇入五行阵法凝结的屏障中。 翻涌的墨云似怕极了这金光,纷纷向四周退散。 不会几息,丹青台上空的墨云就被彻底驱散,云散天开,七彩之光重新洒落,照亮了那金龙鼎 清染咬牙又掐起一诀,精纯浑厚的神力重重击在金龙鼎上,敲响第三声钟鸣。 “礼成!” “慕宁、洛川,从今往后,你们便是道侣,情深似海,密不可分,愿携手共度漫漫修行路,风雨同舟,永世同心!”
第119章 诱饵 漫漫岁月几千载,似乎也无憾了。…… 九重天之外风云色变, 魔族大军林立仙门之下。 目及之处黑压压一片,阴云遮天蔽日,每一寸空气中都充斥着浊气独有的腐臭味。 芙照与玄焰并肩而立, 站在五行阵法最前端,身后是蓬莱阁与火琉山全部弟子。 芙照仙袍一角被战鼓的风声掀起,猎猎飞扬,似战旗般张扬,映衬出她眉眼间的凛然杀气。 她的视线一扫而过,双眉便是一蹙:“怎么没瞧见魔神与傀儡?” 五行阵法是为傀儡大军所设的陷阱, 更用了清染一分神元作饵。 可忙活了半天,猎物却没来, 这岂不是白费功夫? 玄焰却并不着急, 甚至t还有心思替她将被风吹出褶皱的袍角抚平, 安慰道:“阿照别急,这玉衡好歹活了近万年, 要捉万年的鳖, 便得耐得住性子。” 芙照应付地撤了撤嘴角,只道:“再等等吧。” 话音刚落下,沉寂许久的阵法屏障忽然光芒流转, 符文闪烁。 只见敖华抬手一挥,上百个魔军蜂拥而上。 芙照下意识化出一面羽扇来。 自从将五分仙元所化的团扇给玄焰疗伤,往后百年,她都没找到趁手的法器。 这面羽扇还是清染下令严查鸟族后, 让她从鸟族收缴上来的法宝中挑选的。 扇面以金色轻羽编织而成,柔软而轻盈,似云似雾,外形还与她的团扇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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