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光与敖华此刻就站在龙涟柱旁。 四周还留有些打斗的痕迹,珍珠灯盏灭了大半,唯有那盏被遗忘的珊瑚灯盏投下一簇明亮的光。 敖华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不见了,一道自眉峰蜿蜒而下的疤痕延伸到嘴角,随着他轻蔑一笑,那疤痕被牵动,愈发显得狰狞:“敖光,你这个伪善的家伙!我是你的兄长,我才是真正的龙王,我拿回自己的王位,何错之有?” 虚空中的金龙虚影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龙吟,震撼着东海一方海水,让四周的鱼群生灵无不为之颤栗。 敖光收回视线,看向他曾经的兄长,叹了口气道:“今日我带你来此,就是为了让你明白,龙族传位,能者居之。即便过了千年,龙涟石重新择主,被选中的依旧是我。阿兄,收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龙涟石乃上古神石,灵力充沛,源源不断,孕育了一代又一代龙族生命。 神石在,则龙族世代昌盛,神石若被毁,龙族失去灵力来源,便会日渐衰退。 对于这样一个上古大宗,龙王即位从来不是一人之言,除了纯正的宗室血脉,更重要的便是被神石选中。 千年前,老龙王病重,族中继承龙王之人便是敖华与敖光两兄弟。 老龙王本属意于长子敖华,岂料龙涟石却选中敖光。 神石之言不可忤逆,敖光就这般接过了龙王之位。 今日,他带敖华来到陵墓,便是要让龙涟石再做一次选择。 亲眼所见,总能让他放下执念了吧。 可敖华是魔啊! 一个修炼千年的魔,又怎么会轻易放下? 敖光这番话在他眼里就是炫耀,是将他一脚踹入深渊,砍断所有能救他出来的绳索,还要站在山巅嘲笑他的罪魁祸首:看啊,我才是那个成功者,而你,不过是一条被众人抛弃的丧家之犬,死不足惜。 好啊! 既然这样,他就算神魂俱灭也要把那高高在上之人从云端拉下来! 什么龙王之位,什么上古龙族,统统都跟着他一同埋葬于深渊。 当这光辉的一切都烂成一滩泥,当整个龙族都为他陪葬,他自然就放下执念了。 敖华突然暴怒而起,周身的浊气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 他冲向陵墓中样的水柱,掌心打出一团浊气直冲龙涟石而去。 敖光脸色发白,惊呼一声:“敖华,快住手!” 盘踞于水柱四周的金龙飞去阻挡,却被敖华一掌击散。 金龙是敖光一分仙元所化。 挨了浊气一掌,仙元散去,敖光喷出一口血来。 眼看着敖华即将触碰到龙涟石。 神石突然闪了闪,随之竟变成了一张弓。 弓弩悬浮于空中,随着弓弦自动拉开,弦上凝出一支箭矢来。 箭头上挑起一抹微光,缓缓指向敖华的眉心。 敖光抬起头来,目光紧紧盯着那把金色的弓弩。 千年前,他顾念手足之情,为勾结魔族、逼宫谋反的敖华求了一具全尸,保下他魂魄,想给他一次转世轮回的机会。 可也正是他这分不合时宜的心软,险些葬送了龙族。 好在,这一次,他逃不掉了。 弓弩松开,箭矢如流星般射出,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直奔那团黑影而去。 敖华的惨叫声在陵墓中回荡,身体被箭矢炸开的金光彻底瓦解,连光点碎片都不曾留下,彻底化为虚无。 芙照与玄焰赶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龙王看了二人一眼,只道:“走吧,我们回九重仙门。” --- 九重仙门外。 清染宽大的袖袍被风扬起,落下时,恰巧划过文昀掌心,被他死死拽在手中。 “为什么?”文昀含泪看着她,要她给一个解释。 为什么? 清染望向那片战场。 玉衡正挥动染血的魔刃,如同撕裂苍穹的黑暗巨龙,那黑沉沉的阴影如同末日的帷幕,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其中。 仙族士兵前赴后继,却终是难以抵挡魔神之力,一个接一个倒下。 清染收回视线,转过身来看他,目光沉静深远:“阿昀,你可知这世间万物皆有其宿命。五千年前,玉衡带诸神堕魔,就是这场劫难之始,从前,有人以死替我挡下死劫,而如今,该轮到我了。” “好!”文昀直接卷起衣袖,将戴着同心镯的手腕伸到她眼前,“你说万物皆有宿命,同心镯择你我为主便也是上天安排的宿命,你我就该同生共死。” “可我偏不愿如此!”清染扬声堵了回去,“我之生死,事关整个三界生灵,可你不是啊!阿昀,我可以救你的,在我死后,玄冰玉佩会割断你我同心镯的联系,护你心脉,与你自身仙元融合在一起。” “我不要!”文昀怒吼一声,召长剑劈向捆绑着自己的神力。 “铛——” 长剑被神力弹开,落到地上。 一股旷世的怅然涌上心头,文昀用力地扯住少女的衣袖,几乎哀求道:“你别这样阿染,没有你,我要如何独活于世?” 清染抬手抚过他的脸,微微一笑,似骄阳之下百花初绽。 “你已为我做的够多了,往后要好好活下去,为自己而活。有了玄冰玉佩,失去的仙元还能重新炼出来,断掉的九尾也会再长出来。” 文昀却瞧见她眉宇间那一丝掩得极好的不舍与凄凉。 他听见她说:“阿昀,以后要守护好三界,还有,忘了我吧。” 手中的衣摆被猛一下抽回,文昀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神力按在原处。 这股力量明明很是温和,此刻却如同带刺的毒藤,每一根都扎到骨髓深处。 他唤着她的名,叫得撕心裂肺,直到眼底布满血色,直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直到喉咙又痛又哑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可她却再也没有回头。 司命重重叹了口气,却只能无力地垂下头。 清染从乾坤袋中取出妘羽的面具戴在脸上,纵身一跃,从万千魔军上空飞过,落在九重仙门前。 玉衡抬眸一看,拧断手中仙兵的脖子,随手把尸体往旁侧一丢,飞身追了过去。 正当清染回身,他的视线一下便被她脸上的面具吸引住。 灵力全无,瞧着很是普通,可偏偏又觉着有几分熟悉。 只是,还未来得及等他细想,清染周身忽然爆发出一副磅礴的神力,玉衡一惊,诧异道:“你居然拿回了那狐狸体内的神元?吾还以为你们的感情有多深,原来也不过如此。” 清染没心情同他废话。 诛仙台上空已有闷雷声划过,第三道九天玄雷即将落下。 必须立马将剩余的傀儡传送到诛仙台。 银铃就在她手上。 方才替司命当刀时,他趁乱塞给了她。 现下,就只差最后一分神元了! 清染长袖一挥,虚空之中似有灵力涌动,月影鞭已被她握在掌心。 “啪——” 凝着神力的一鞭狠狠挥向魔神。 即便聚齐九分神元,这一鞭依然对玉衡造不成伤害。 他只回身一避,便躲开了这一击。 这也正是清染的意图。 趁此间隙,她甩开玉衡,身形一闪,便已至仙门之下。 她用割破掌心,将鲜血抹到沉睡的仙门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心底演练了千遍万遍。 黯然无光的符文忽然隐隐闪起光来,一道霜花状的金芒自仙门而出,径直飘向清染。 她轻轻一握,那光芒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体内。 最后一分神元归位,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涌动。 只是,受玉衡的阵法限制,神力越强大,反噬之痛便也越剧烈。 但她不在乎了。 掌心打出一道神力,将仙门上的符文全部点亮。 玉衡抬起头来的瞬间,七彩霞光从仙门的缝隙中溢出而出,如同天边的绮霞,绚烂夺目。 他被晃得险些没睁开眼。 清染立在这一片霞光中,双臂微张,任由那七彩之光缠绕在身上。 明亮的霞光映得她那半张未被遮挡的脸颊格外苍白,唇角的血t迹被她随意抹开,沾了半张脸。 那面具也变得不一样了。 其上黯然无光的灵石就好似忽然活过来了,明暗交替,闪烁着七彩光芒。 玉衡看着这一幕,眼皮不自觉地狂跳起来。 这面具……。似乎越来越眼熟了…… 妘羽!是妘羽的面具! 一时间,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为何傀儡触碰到仙门便会消失,为何清染要从那狐狸体内拿回神元。 玉衡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天杀的死丫头不要命了,竟是要拉着他一起死啊! 隔着老远,清染便瞧见玉衡错愕的神情,若不是着急送傀儡去死,她当真想泡壶茶,坐下来慢慢欣赏。 诛仙台上空的黑云中已隐隐有紫光闪过。 清染凝起神力往银铃上一打,将最后八名傀儡都召了出来。 傀儡是敖华所炼,除银铃外,唯一能召回傀儡的便只有他。 玉衡眉头一皱,便朝身后望去:“敖华!敖华呢!快给本尊将傀儡召回!” “魔神是在找敖华吗?他死了,神魂俱灭,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熟悉的声音从云端那头飘来,如细雨打落在荷叶之上,清脆悦耳。 清染握着银铃的手不自觉地停下,扬着下巴望向那片遥在天际的仙云。 终于。 一抹碧色的身影跃上云端,跟在芙照身后的还有玄焰与敖光。 还好。 阿照没事。 他们都还活着。 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也没有了。 清染扬起月影鞭,如飘带般缠于她臂间的七彩霓光缓缓缠绕到鞭身之上。 一道弧光自虚空掠过,八名傀儡被浑厚的神力猛然一击,皆朝着仙门方向倒飞而去。 玉衡不再恋战,浊气打出一道号令,意图撤兵。 七彩霞光瞬间铺满整片战场,将企图撤退的魔军统统阻挡在内。 清染身形从原地化去,下一瞬,便已落在玉衡身前。 长鞭在她手中随手腕一转,发了狠似的朝他胸前抽去。 玉衡心头一惊,化出魔刃来挡。 岂料,那鞭子一见魔刃,就跟有灵性似的忽然拐了个弯,朝他背后绕去。 玉衡滞了片刻。 也就是这一瞬,清染松开长鞭。 月影鞭绕着玉衡周身缠了一圈后猛然收紧。 “铛——” 魔刃掉落在地。 玉衡被捆得严严实实,满脸不可置地看向那个曾朝夕相处几千年的少女:“你没把神元融在鞭子里?” 清染冷冷撇了他一眼,半眯着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的暗芒:“玉衡啊玉衡,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天真的清染了。你都能想到的,我又岂能让你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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