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问你……”陆闻枢咬字的力道加重,“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为何出现在此处——此处,青峰聆春阁,陆闻枢这是问他,为何会出现在陆婵玑这儿。 陆祁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闻枢所指何意,他本想回一句练剑,可是此时,大脑里如同一道轰雷响过,那日在铸剑谷里另外一位弟子说的话不期然闪过脑中:说不定少门主喜欢她,想要与她结为道侣呢? 陆祁脸色乍青乍白,猛然间才察觉到,他站在陆闻枢和陆婵玑中间有多异样。 上一次见陆闻枢,是在内门弟子的宿舍,他问陆闻枢,陆婵玑不过是个凡人,为何要如此护着她?这几日与陆婵玑相处,再加上此刻看到二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的氛围,陆祁好像明白是为什么了。 陆闻枢将陆婵玑好吃好喝供着,用灵气将整个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养着,恐怕连那陆婵玑那高过于他的剑法也是陆闻枢所教——答案已经分外明晰,陆闻枢分明对陆婵玑情根深种。 哪怕她无仙缘、无灵根,没有修炼的希望,哪怕她只是一介凡人。 陆祁心头莫名苦涩,连他都分辨不出这苦涩到底为何,只当是对自己的少门主失望。若是情种,哪怕是剑道第一那又能怎样?如何能有一门之主的担当? 陆祁语气惨淡,问陆闻枢:“我不该来这里……是吗?” 心里已有答案。 陆闻枢道:“既然知错,那便去领罚吧。” “依旧是鞭罚二十是吗?” “不,去铸剑谷,打铁三月。”陆闻枢道,“弃下整个宗门提前离开论剑大会,私自行动,领这样的罚,可有异议?” ……有! 他觉得陆闻枢只是公报私仇,为罚他来找陆婵玑,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头。 可陆祁无力反驳,他提前离开蓬莱,也是事实。 铸剑谷打铁,是一件十分苦累的活。 承剑门的岩浆地火,是共工撞断不周山后,残留在世间的一点余烬。承剑门的剑经过这火来锻造,可令宝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能承受得住承剑门地火锻造的,只有流州的昆吾石。昆吾石极为坚硬,需得用灵力控火,复又千锤百炼,这样反复多次,才能锻造出一块可以用的铁。 宗门内不少弟子都说,当修行受阻,不得寸进的时候,就去铸剑谷打铁。这样就能拓宽灵脉,巩固仙骨,修为精进。 这固然是玩笑的话语,但足以说明,在铸剑谷打铁,是所有承剑门弟子都不想干的活。 内门弟子学习铸剑的课业时,陆祁去试过,打一天下来,哪怕灵力护体,虎口也被震得生疼,全身的灵力就像被抽干了一样。 比起来,鞭刑虽然疼,但一咬牙一闭眼就算过了。 打铁三个月,虽然不受皮肉之苦,在陆祁看来,却更难捱。 可陆闻枢既是铁了心要罚他,他又能反驳什么? “我没有异议。”陆祁底下脑袋。 临走前,陆祁深深看了陆婵玑一眼。 今日,陆婵玑答应与他比试一番,这个承诺,他日后再来找她兑现。 他赢不了陆闻枢,有生之年,却一定要赢陆婵玑一次。 承剑门弟子,不能败给一个凡人,哪怕是得到他们少门主真传的凡人。 陆闻枢稍稍移步,将陆祁往后看过来的视线全部挡住。 待陆祁一走,他看向站在身旁的陆婵玑,刚想说话,陆婵玑却又是三连问:“论剑大会最后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她语气焦急,眉眼间也俱是关切神色。 陆闻枢目光寸寸软和下来:“阿婵,你有没有听到,论剑大会,我赢了。” “这不要紧。”一场比试的输赢在陆婵玑根本不是大事,赢了固然很好,可若是不赢,回来再练便是,要紧的是…… “为何没有及时联络我?”陆婵玑问。 她没有灵气,用不了传音石,只能拿着,被动地等着它亮起来、响起来。 就如同檐下的那颗铃铛,只有陆婵玑等着它响起的份儿。 陆闻枢若是不来,若是不用传音石找她说话,她就找不到他。 她心急得像是饿极了的小猫,陆闻枢一不说话,她就有的是话想要说想要问,陆闻枢只好一一答道:“没有坏事发生、没有受伤、也没有人找我麻烦。之所以没有及时联络你,是我想当着你的面,亲口将自己拿下论剑大会魁首的好消息告诉你。” “三日。”陆闻枢摸了摸陆婵玑的脑袋,“只花了三日,我就从蓬莱回来了,这难道还不够及时吗?” “可你让我足足担心了三日。”陆婵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忍不住嘟嘟囔囔。 但既然陆闻枢没事,那他拔得论剑大会头筹的事,可就是天大的喜讯。陆婵玑问:“那你有没有把比较精彩的比试,用传影石录下来?有没有比微生溟更厉害的剑修参加比赛?有没有比‘灭’更厉害的杀招出来?” 陆闻枢摇了摇头,道:“传影石十日之后便到,但你既然已经破了微生溟的杀招,恐怕那些雕虫小技对你来说实在无聊。” 陆婵玑抿了抿唇,心里早有预料。 也许,比起钻研着要怎么破别人的招数,是时候,创造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了。 正想着,抚摸着她头发的手动作忽然放缓很多。 陆闻枢道:“阿婵,你告诉我,为何要与陆祁练剑?我曾以为,阿婵只会与我一人练剑。” 陆婵玑一顿,她本不觉得自己答应与陆祁切磋有任何的错,可陆闻枢这样一问,她却陡然有种心虚感。 即便,陆闻枢款语温言,语气中并无指责。 陆婵玑垂了垂眼,支吾道:“他来找我切磋……我见他态度诚恳……就……” 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感觉自己像在被审问。 陆闻枢下一句话却让她松了口气:“我没怪你,阿婵。” 只是他话音一转,声色淡漠许多:“只是你从小住在青峰上,鲜少与外面的人打交道,不知人心险恶。我在蓬莱论剑,知他不见,便一心怕着他来刁难你。你难道忘了,他在铸剑谷里是怎么对你的?” “他刁难不了我的。”陆婵玑哼了一声,“哪怕我再小三岁,他也刁难不了我。” “刁难不了你吗?”陆闻枢循循善诱,“单纯剑招,自然刁难不了你,可若是他用上灵力呢?” 陆婵玑脸白了白。 只要陆祁用上灵气,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她也毫无抵抗之力。 凡人之力,与修士的灵气相比,本就是云与泥。 “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见陆婵玑将他的话听进去,陆闻枢声色渐缓,“若是我在外时你保护不好自己,我想赶回来都来不及,你要我怎么办?” 陆闻枢呢喃:“阿婵,答应我,不要再见陆祁,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着我,就不要去见别人。” 他语气只是请求,并无强迫威胁,陆婵玑心头却莫名酸涩,她点点头:“我听你的话。” - 自陆祁被罚去铸剑谷受罚之后,便没有再来找过陆婵玑。在陆婵玑的星墟命盘上,属于陆祁的那颗星星比之之前,日渐暗淡。 见此,陆闻枢安下心来。 只要想办法让两人不再产生交际,等时日一久,那么往日所见所历种种,都会化为尘埃。 纠葛自然也就没有了。 犹是如此,陆闻枢依旧不放心。 他来聆春阁的次数变多,待的时间也变长。论剑大会后,无数修士或欲来找他切磋,或想一览其真容,皆被他拒之门外。 堂堂一个少门主,竟是要以聆春阁为家了。 若是放在往日,陆婵玑自然乐得他来陪她,如此,她便不怕这青峰之上除她之外再无生人的寂寞,只不过,她忙起了别的事情。 想创造属于自己的新的剑招的心思一起,陆婵玑就有了可忙的事。 她想创一个属于自己的剑招,独一无二的剑招。她百年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死了便什么都留不下来了。可若是能留下一个高明的剑招,即便这剑招无法由她的手使出去,只要有修士能拿着去杀一只妖,哪怕只杀一只,那她也不枉来巨海十洲的这一遭。 这样,哪怕她死了,当陆闻枢用出她创的剑招的那一刻,总能够想起她吧? 要是这招数够厉害的话,说不定这巨海十州的修士,也会像钻研微生溟的杀招那样,钻研她的剑招。 陆婵玑一头扎了进去。 她心思纯粹,日常除了接触陆闻枢、剑和傀儡,便没别的了。当她定下心来钻研时,通常是通宵达旦,废寝忘食。 如此一来,就顾不上陆闻枢了。 甚至觉得他碍事。 陆婵玑便开始赶人了,她道:“你别来找我了,就当我闭关了吧。” 修仙之人,若遇瓶颈都会闭关。短则一年半载,长则十年百年。 听她这么说,陆闻枢不由得好笑,她一个凡人,闭什么关? 但转念一想,她这样岂不是深居简出,不再见人? 倒是省许多事。 闻言便没说什么,颔首算同意了她闭关的说法。 陆闻枢道:“我加强你院子的禁制,不许人进来可好?我给你准备祝余草,食之不饥,你就不必见旁的人了,免得分心。” 陆婵玑自然应好。 陆闻枢便笑了。 他张罗好一切,最后陪伴了陆婵玑三日。 这三日,他对陆婵玑有求必应,惯纵更甚往日。 之后,陆婵玑便安心呆在聆春阁中,琢磨她的剑招。 - 时间一晃,几个月过去。 炎洲又下雪了。 陆婵玑抱着她画好的剑谱,开心得蹦跳几下,而后,拍拍因用来摆弄剑阵喂招而变得伤痕累累的傀儡,说道:“辛苦你们了。” 傀儡自然没有回话,只是安静站着,手中的剑已经垂到了地面。 陆婵玑笑得心满意足。 她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招,由她所创,由她命名的剑招。 某种东西因她而生,其中的喜悦之情,任何滋味都无从比拟。 陆婵玑想第一时间告诉陆闻枢这个好消息。她拿上披风,罩住自己,钻进了风雪中,往青峰外走去。 风雪裹面,刀割一样疼。 陆婵玑心中却万分喜悦。 她快步走到陆闻枢的居所,门口立着仙侍,陆婵玑从未来过这儿,看这些仙侍也脸生,不知道她们是否会放她进去。 但陆婵玑自有她的办法。 她拿出之前陆闻枢给她的隐身符,大概能维持半个时辰左右,她给自己贴了一道,抱着剑谱一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等终于找到了陆闻枢的房间,陆婵玑脚步却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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