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请彤华入内,又指了自己亲自带来的两位凤族女官进去侍奉彤华。鱼书在一旁拦下婉拒,青羽于是又命她们退下。 彤华临窗而立,从发上取下那枚黑金长簪,扬手扔了下去。长簪急速下冲,幻化为剑,带着锋利的星光,带起燃烧的火焰,迅速掀起巨大的水浪。 彤华回头看一眼青羽,道:“刑官在这站着呢,将军去忙罢?” 青羽行礼离开,彤华看陵游一眼,陵游会意走了出去,果见青羽就守在亭楼之外。 他笑嘻嘻走过去,道:“青羽将军,我好久没来上天庭了,你陪我转转?” -- 亭楼中,彤华对着面前的八角棋盘,拿着一个玲珑的四角骰掷在桌上,手指轻轻一挥,便有黑白子轮流落在棋盘上。 这种玩法是天界许多女仙喜欢的,简单有趣,不费脑力。 彤华显然是为了打发时间,头一把想让黑子赢,凡是轮到白子掷骰,都是一点,而黑子四步一轮,很快就布到对面棋盘边缘。 第二把,又轮到白子胜一轮。 云瞻看了看底下云海。他修炼多年,目力长进,能看到那把长剑如主人一般散漫,飞快地绕着流水打转,只见流光闪过,积水便被炙热的剑气收拢,聚积到一处。 但那样广袤的云海,只用两局棋的时间,还不足以收拾干净。 云瞻上前一步,拱手道:“彤华君若是无趣,小仙愿献丑,陪您打发一局。” 侍奉的鱼书微讶,抬头看他一眼。 彤华也放下了杯盏,瞥向他。她目光淡淡注视他许久,他只保留着行礼的姿势,头也未曾抬起。 最后,彤华道:“坐罢。” 彤华坐在白子一方,此刻干脆让云瞻执黑子先走。 云瞻运气不错,开局摇出三点。他执棋,二子并排,另一枚放在斜上。 他落子没有犹豫,落定后抬眼望向彤华。而彤华面色淡淡摇着扇子,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手指一动,那玲珑骰子翻了个身滚动几下,转出了二点。 云瞻心想,看来她还没打算靠作弊来玩这一局。 云瞻掷骰的运气寻常,但好在之前在师门时,从师父到师兄弟,弈棋皆有奇巧。他不算聪慧,但也算个好手。 第一盘赢了。 云瞻不知道冒险赢她一局应不应当,但好在一直悠悠摇扇的彤华,面上也没露出什么不满。 她扇子轻轻一扇,棋盘上的棋子归位。她点点下巴,让云瞻继续。 云瞻抬手掷出一个三点,仍按上把的开局放了。 鱼书心里琢磨着自家主子兴许要觉得无聊,便偷偷看了一眼。彤华面上不显,扬手就将骰子翻出个四点。 鱼书心道:果然是无聊了。 她连着翻了三把四点,反倒是对面的云瞻运气平平,三个回合便显了颓势。 云瞻不急,仍按自己的布局稳稳落子。 这一局好生难缠,比上局多费了不少时间。彤华无论如何作弊,都被云瞻的棋牢牢困阻。最后硬是作弊给云瞻连转三个一点,才把白子布到对面。 云瞻岂能不知道彤华在捣鬼,只是淡道:“彤华君棋艺精湛,小仙佩服。” 彤华冷哼一声,将棋子扇了回去,道:“继续。” 接下来的开局,云瞻摇骰的点数不定,但总体仍是先前那一套法子。难得彤华没翻脸,一胜一败地硬是下完了六盘。 只是即便彤华赢了的棋局,也是靠作弊,且艰难异常。 第七盘,云瞻拿起骰子,正要掷出,彤华忽然开口道:“你若还是先前那一套,就不必来了。” 云瞻道:“小仙棋艺不精,凡有一招能赢,便无妨多用几次。” 四角骰落定,他拿起棋子,布上棋盘,道:“此起手之式,名为燕起,是小仙师弟段云停所创。每走一步,可续万变,凡用此式,未尝败绩。小仙只懂皮毛,又兼玩法不同,出手拙劣,让彤华君见笑了。” 他抬眼望向彤华,不退不避,终见锋利。
第19章 长梦 少年时的段玉楼,已是凤表龙姿的…… 彤华看着这隐含着挑衅的神色,没有掀桌走人,手指一翻,骰子又转起来。 这一次,鱼书看出来,即便是没作弊,她也认真了。 她的棋路忽然变得莫测诡谲,掷出一点,便出其不意,掷出四点,便长驱直入。云瞻靠起手式多番变幻,她便直面其变,迎难而上。 云瞻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却仍是不思考般快速落棋。 这一盘棋走得精彩,却输得很快。 云瞻输了。 他拿起骰子,手指间停留许久,却掷不下去。大局已定,他如何落子,都已无济于事。 “我认输。” 彤华没有多言,站起身便要向外走去。云瞻却快速起身,大步迈到她面前拦住她去路。 鱼书吓了一跳,伸手要护彤华,却见云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她道:“小七,果然是你。” 彤华立在原地,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露出任何一点惊讶的神色。但她也没有否认什么,只是目光颇深地打量起他的面目来,仿佛是直到此时此刻,才头一回看清了他的脸。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故人,随着时间逝去,他们的模样都不再清晰。 而他老了。 他飞升时,已是两鬓斑白。 彤华的的确确是有些陌生了。她已经太久没有记起过故人,只是不久之前,她从风急雪冷的苍北回来,曾久违地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那一场梦里,他们都还是她记忆里,年轻的样子。 -- 梦里是山间幽寒,飞雪簌簌。 古朴的几排屋舍寂静地藏在青冥深山之间,黝黑的瓦片上早已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少女白沫涵懒洋洋地趴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她此刻不过十三四岁,却已是少女初成、漂亮至极的模样。此刻她穿一身艳丽的红衣,衣裳虽然剪裁简单,却仍显得她一派娇美风致。 可惜她眉眼里没有笑意,尽是无聊。 “有看雪的功夫,你那篇策论早抄完了十遍。” 屋内响起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悠闲旁观的无辜。 白沫涵扁扁嘴,把窗户合起来,回头撒娇道:“师父啊,这策论讲得什么,我都还没懂,抄再多遍,也记不顺畅。不如等明日小师兄有空了,我去让他讲给我听,待我懂了,再来寻师父考校?” 她笑意甜甜,又是自小在身边养大的。白及不必抬眼,也知道她是如何狡黠的模样。 今日年关,她就是不想学了。 白及把手中书册一合,抬眼看她,故作严肃道:“这一篇我早给你与小五讲过。他昨日来寻我背过,又交了感想,今日才能痛快去玩。你自己不用功,还要去祸害小六?” 白沫涵见他抬头,立刻挪到了他面前,道:“小师兄聪明嘛。我去问他,正好是给他复习,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呀。” 她拉着白及的胳膊摇摇晃晃,白及受不了地挥挥手,她便兴高采烈地呼了一声,蹦蹦跳跳跑出去了。 白及看着她背影,又气又无奈,最后也只喊了一句:“小涵,穿衣!” 白沫涵抱着厚厚的袍子出去,一边跑一边往身上套。 绕过回廊向外,经过教习的房舍,就看到一片开阔的平地。虽然早晨才由师兄们扫过,此刻仍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薄雪之上,有少年月白轻衣,长剑飘逸。 白沫涵一路跑过来,玉白的脸上有淡淡的红,瞧着漂亮极了。 她立在回廊下,一面招手一面喊:“小师兄!” 少年回头,清风疏雪。 少年时的段玉楼,已是凤表龙姿的人物。他身材颀长,长剑削薄锋利,再兼之身形灵动飘逸,薄雪之间好不潇洒。 他剑招使得干净利落,闻声收势,也是果决干脆。 他几步过来,长腿一迈,跳上回廊,接过白沫涵递给他的外袍,甫一开口,便叫人不快。 “策论背完了?” 白沫涵瞬间拉下了脸,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可和师父说过了,明日要你来教我,若是还不会,师父连你一起罚。” 她早上去白及房中抄书,非要他等她不可。段玉楼在此处练了小半日的剑,却没料到她居然还是没有完成,不禁气笑了。 他出了一身汗,将外袍拢在身上,却不系起,颇为洒脱。 少年生得明俊,眼如星辰,轮廓清隽,微微挑一挑眉,甚是英俊明朗的笑意:“我八岁就背过了《巡北策》,你和五师兄用的标注还是我写的。你诳我也不动动脑子?” 白沫涵不快道:“如果不是你,我哪里会被罚!” 原是前些时候听白及讲课的时候,她躲在书卷后头睡熟了,段玉楼瞧见了,却没叫醒她。之后白及将她点起来回答问题,她下意识去看段玉楼,偏偏段玉楼回过头去不告诉她。 白及罚她下来抄十遍书,但是也打了段玉楼两尺子。 今日白沫涵给白及交了八遍,其中有六遍,都是昨晚段玉楼红着手掌替她抄的。 白沫涵懒得同他多说,圈住他手臂道:“快走罢。你躲了这半日的懒,师兄们肯定饶不了你。” 两人一路前行,穿过飞雪的庭院。推门而入,扑面一股热浪。 “好你个段小六!师妹去背书,你凑什么热闹?今日厨房大忙,晚间你来收拾!” 白沫涵眉眼扬了扬,一脸果不其然的笑意。 她迅速向声音的主人窜了过去,问道:“今日除夕,二师兄做了什么好吃的?” 二师兄张玉山满脑门的汗,才不理会她装乖:“你少卖乖——去跟小五包饺子去!他手慢,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能吃上!” 段玉楼进了屋便脱了外袍,白沫涵说话之间,他已挽起了袖子,洗了手,坐到了五师兄宁玉光身边的小凳子上去。 四师兄辛玉言在旁边沉默地埋头擀饺子皮,段玉楼伸手接过一张。 五师兄宁玉光凑近他,低声问道:“背过没?” 段玉楼道:“没。” 宁玉光道:“我就知道——哎哎哎,松手!” 白沫涵松了揪住他耳朵的手,道:“你又说我什么坏话?要是昨日没我给你帮忙,你能从师父那里出来吗?” 段玉楼接收到宁玉光的眼神,将白沫涵拉到自己身边来坐下。 宁玉光揉一揉自己的耳朵,道:“我好歹也是你师兄,小六都知道听我的话,就你没大没小。” 宁玉光其实和段玉楼同岁,只不过是早一些遇到了白及,这才做了师兄。他一贯性情跳脱,整个青冥山里,就他与白沫涵斗嘴最欢。 白沫涵正待回嘴,段玉楼伸出放上一团肉馅的饺子皮:“青豆。” 白沫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顺了灶台上一大碗青豆才过来的。段玉楼这么一说,她也就顾不上回嘴了,摸一颗青豆放在肉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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