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全都想要推翻这种禁锢,想要自由地迎接无拘无束的将来,走向自己选择的方向,又或者是干脆回到过去,从头来过,才好将命运从手中无情夺走的人与物通通都珍惜地拥回怀中。 天道成了他们最大的仇敌,命轨成了他们最深的怨恨,他们生于世界,到最后也厌于世界。 “给你这个机会,你也要回溯到过去吗?” 她如此问,面前是世界里最后一个与她同党的对象,如果他回答了,她就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玄沧看着她深邃而空荡的眼睛,给予她属于自己的回答。 “我不要。”
第295章 坚定 他们才是完全一样的。 在归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玄沧都觉得寂寞极了。 当初他见恂奇险些杀到上天庭,便知道他留下来迟早是个祸患,可是最后替他来与长晔谈判的,却是彤华。玄沧在后殿听她为了他与长晔交锋,最后宁可自己受刑也要留下恂奇,他觉得她真有意思。 那时候视线阻挡,他没看到彤华的模样,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动心。他是生于无爱之纪的神龙,轻易不动凡心,当时的兴趣,不过是对彤华胆色的欣赏。 在没有爱上彤华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铲除步孚尹的念头。再后来在东海对她一眼的惊艳,才是真正成就了此生的心动,待到那时,他就更加想要铲除步孚尹了。 但何时杀,如何杀,这都需要仔细思考。毕竟彤华那时对步孚尹偏心得厉害,他若不好好安排,反倒是给自己增加麻烦。 玄沧那时候不着急,慢慢考虑,慢慢等。彤华不看他,他就把握一个殷勤却不让人厌烦的度,这时光漫长,他们有的是时间顺其自然。 但机会来得比他想得还要更快。 彤华与步孚尹,若是当真以彼此为先,自然能爱成一番铜墙铁壁的姿态。但偏偏他们两个各自有各自的身份,各自有各自的无奈,所以到最后,竟反消磨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峙之势。 步孚尹联合昭元叛了彤华,这事玄沧是听说了的。他想,横竖彤华也没受什么伤,最多就是折损些部下,要因此伤心许久,又生出许多龃龉来。 这也是好事。他们之间龃龉越多,他旁观时便越开心。 但彤华远比他昔年在殿中所见时更有魄力。因为他经由那些遍布四方的暗线,收集到了些许彤华隐秘的动作,并从中拼凑延伸,隐约地意识到,彤华也许是对步孚尹下了杀心了。 他一边想,这不能罢,彤华对他上心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便是赌气发狠,也不该做到这般地步才对;可是另一边又想,万一呢? 再多的深情,也是会被无情消磨的。万一她就真是死心了呢? 玄沧思忖许久,决定出手试一试。横竖他是要杀步孚尹的,这杀局布在三途海,且看有没有谁愿意接招。 彤华接招了。 定世洲可以派出无数使官,去三途海镇杀那些从大荒之畔逃出来的魔化的灵兽,但彤华偏偏派去的就是步孚尹。这样明显的离心之计,他们还是接招了。 长晔彼时笑得意味深长,还提醒过他,这样决断的女子,他就非要不可吗?小心引火上身。 但玄沧一点都不在乎。他就想,为了她,他做回恶人又何妨?反正彤华只要旁观就好,他替她解决了一个留不得杀不舍的麻烦,倒免得她左右为难。 这可不是她薄情。他们做神主的,审时度势,她只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而已。 他永远不会觉得她有错。 甚至于,经历了这件事,他对她反而更加坚定了。因为他非常清晰地明白,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才是完全一样的类型。不在一起时,他们已经可以默契地做出同一种决定,在一起后,该成就一双多么志同道合的恋人哪。 他立刻就往定世洲去了。 那日还是彤华的生辰,待前头的仪式结束了,长辈们不在,彤华与文宜自己在园子里摆了一个小宴与好友相聚。玄沧跟着玄洌一起去了,坐在案前喝酒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打量彤华。 步孚尹死在三途海了,她也去了,可是天光大亮,那边的消息还没传回,她已经重新回到属于她的位置上,穿着一身明艳的华服,无忧无虑地与挚友谈笑了。 玄沧想到自己从前屠完了鲛人回到四海参宴的时候,大约也就是这般模样。她装模作样的姿态,他看得笑意连连。 他想,接下来,就该等死讯传回,她再演上最后一场,从此往后,便再无隐患了。 而后很快便有信回来了。 那时候她正在举杯,所有人都等着她开口,可是使官在她耳边低言了几句,她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很勉强地维持表情说了两句,放下酒杯便转身离了宴席,那姿态虽谈不上失礼,却也的确可称之为失魂落魄了。 玄沧一直望着,待她身影消失了才垂眸饮酒。他唇边的笑意被酒盏遮去,心中想,真是好会演戏的一个小骗子。 他将杯中寡淡的果酒饮尽了,平素觉得没什么意思的酒水,如今咂摸在口中,竟也变得清冽非常。 他起身要走,玄洌问他做什么去,他掩不住笑意,道:“我能做什么?” 大好机会,当然要果断出击啊。 当年玄沧曾送给彤华一个礼物,匣子都没开,就被步孚尹藏去了一边。如今步孚尹死了,他站在定世洲内动一动手指,那礼物上的灵息与他相互感应,便又轻易地回到了他的手中。 那就是一支寻常步摇,但却有他心头的一点新血。就这么一分心血,便让步孚尹防备不已地放了这么长的时候。 他重新将它递给了她,足够郑重道:“我从不轻易送别人东西,也不曾把同一样东西送给同一个人两次。现在,我把它重新给你,你可以选择要或不要,我都无所谓,我自己心意已决,不管以后有什么报应。” 当初,他在这里将自己的心送出去,然后看着步孚尹出现,自己什么都不做,便让她满怀欣喜地离他而去。如今,他把这颗心重新送到她面前,任何人都不足为惧。 他坚定非常,不容置喙,哪怕是强迫也要见她点头。 “你的心我迟早都要拿到,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才不觉得这是什么趁虚而入,随便旁人怎么说罢,他做一番深情守护的姿态,她再做一番悲痛欲绝的模样,不也就这般平平淡淡地带过了吗? 她是那样聪明的神女,借着步孚尹没了的事大做一番文章,闹完了昭元闹平襄,最后人间三洲都到了手,谁还会说她是个愚蠢不堪满脑子小情小爱的笑话? 倒是有亲近些的部下要反过来提醒他,如今帝君对他正是青眼有加,可莫要叫这彤华君利用了去。 他口中说不会,心中却得意,听听,彤华君,她手中有了权柄,旁人也要畏惧她了。 他转身就回去找她,笑话一般讲给她听了,半点不管部下尴尬至极的脸色。她也笑,手指卷着他的袖口,问道:“我倒是想要,你能给我多少?” 他答道:“你都向我讨了,我什么不能给你?” 实际上,就算她不来讨,他也乐意给的。 他与她在一起的那几百年里,实在可以称之为最高枕无忧的一段时候。有他在中间转圜,长晔和彤华面子上是各行其是,实际上也没少各取所需。再加上薄恒又与她交好,两界各自料理内务,局势一时倒也算是十分平缓。 公事不饶人,闲情就多,偶尔他也有些难忍这样只能私下会面的相处,便生了个不该有的念头,想着或许能找个什么合适的时候,将这事翻到明面上来。他见到哥哥姐姐们身边站着伴侣,光明正大地并肩,实在也是羡慕得很。 可是这事要牵扯一个久远的缘故。 龙祖与希灵神当年共同诞育于碧海青岚之间,口中称了兄妹,闹得后嗣们也都兄弟姊妹叫成一团。偶尔天界拉拢定世洲,用的就是这么一番话术,说龙族与希灵氏,追到上面去也本算一家。就因为这么一重关系,他们就半点没可能。 这事倒也不算什么,最多他麻烦些,却也并非不可解决。不肯松口的是彤华那边,她就十分坦诚地拒绝了他,道:“除了含真君,你见过定世洲哪位神主不是独身?” 定世洲要独立才有权威,她要和他有了牵扯,神尊的位置就彻底和她没了关系。她好容易有了今日,岂肯放手? 玄沧立时也便清醒了。不说便不说罢,只是个名义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无非就是龙族想要给他与玄漓牵线,他没法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有心仪之人,只能东拉西凑地胡扯借口推拒罢了。 可叹龙族都是一样的犟种。玄沧越是坚定,玄漓越是固执,她也是被家中宠惯了的,虽然知道玄沧那些话术都是借口,但是想东想西,也没想到他居然心仪彤华。她去他住处闹了一场,翻出了彤华遗漏的臂帛,真相揭露的那一刻,她自己也开始害怕了。 玄漓不再提什么婚事不婚事的了,但这个秘密已经暴露于天光之下。她有些慌不择路地问玄沧要怎么办,玄沧心中却十分轻松,就好像日日举着一块沉重的山石,如今终于能撂下了。 他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开始思索后果,后果也无非就两种可能。 要么彤华认了,两个人情比金坚地将这事顶过去,将来有他和长晔撑腰,定世洲未尝不能落入她的手中;要么彤华不认,总归他说的是自己先爱慕她的,怪天怪地,都怪不到她的身上去,她那走一步算十步的母亲,大约还要高兴于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玄沧有那么一点微小的希冀,希望彤华选第一种,盖因她也曾为了步孚尹坚持了百余年,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可他心里又有非常理智的认知,明白这事要想顺畅而快速地解决干净,还是选择后者更好。 彤华毫无犹豫地选了后者。 什么花前月下、耳鬓厮磨,过往数百年柔情蜜意,通通都成梦幻泡影,荡然无存。玄沧跪于四海之前云端之上,对长晔叩首认罪。 “她由来遵命守制,未曾与我动心。而今所见一切都是我强迫于她,东海玄沧认罪,请帝君全责重惩于我。” 长晔恨他好容易自后嗣之身重归天界,却为一女子退让至此,有意留他一条退路,再问道:“此事之上,我自然要与定世洲查个明白,不会叫你受冤。玄沧,我再问你,你之所言,可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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