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宗门有个叫朝晖的师兄,你认得吗?”南沙打听道。 路昭昭嘟了嘟嘴:“认得,浙派系的,你自己去找我就不带你去了,我一到他们那个地方就会过敏。” 说罢,路昭昭在手心画出了一条七拐八拐的线,“呐,你这样再这样走就行了!” 南沙礼貌微笑后跟小女孩儿道别,随后决定还是自己继续去找吧。 此时天边第一缕朝霞刺破云层,光芒洒遍云雾缭绕的茫茫山川。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除了赶去上八点第一节 早课的美食道学生,还有很多身着别的宗门服饰的学生,一看便知是没有早八,过来买早餐的。 南沙在路边慢慢走着,倒有几分闲庭信步的舒适。陆续路过了其他几个学院,鲁派、粤派、苏派、闽派,从建筑到进出的学生都别有风格,看上去也是十分有趣。 再往上走,终于到了挂着浙派牌匾的学院门口。 宏伟的宅邸沿用了江浙一带经典的白墙黑瓦,屋顶脊角高翘,布局蜿蜒曲折,潺潺流水,叠石迭景,花鸟藏而不露,一派江南婉约。 看院中学生只有寥寥几人,南沙便在抄手游廊上漫步,看着墙壁上悬挂的荣誉榜。 “优秀毕业设计——龙井虾仁、东坡肉、西湖莼菜羹、荷叶粉蒸肉、冰糖甲鱼......”每道菜下方都附上了修道者的名字和简历,南沙一一看去,突然瞧见了她要找的名字:李朝晖。 细细端详了几分钟人物画像,是个脸圆圆,体态丰腴但是看起来温柔和善的男生。居然已经做完了毕业设计,静云果然还是更看重男人的才华而不是外表。 李朝晖的毕业设计是西湖醋鱼,不知味道如何。南沙盘算着等下一定让他给自己做来尝尝,便听背后静 云略显惊讶的呼唤。 “师姐?你怎么来这儿啦。” 南沙一回头,静云挽着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子冲自己走来。南沙和男子对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便口吻略带嗔怪地说道:“听说你好几天没回瑶琴山啦?在这里陪着男人上课,热恋期就是不一样啊。” 男子挠挠头憨厚地笑了,一看便知是非常老实的人。静云则是一脸羞涩,撒娇道:“哎呀师姐~咱们合欢派最重要的是什么,爱情无价嘛!” 又简单交谈几句,几人便到李朝晖的仙位坐下。桌子上有本厚厚的装订成册的毕业论文,李朝晖不动声色地将其收进了书架。 南沙微微垂眼。也很正常,若是自己做完了毕设,也会在正式交予系里之前生怕别人剽窃的。 问起有没有能大幅提升修为的增益类食物,李朝晖摇摇头:“若有这种东西,我们美食道早就问鼎修仙界巅峰了。何况哪怕真的有,仙道大会也会禁用的。” 南沙不免有些失望,好在也早有心理准备,便按下不提此事。吐槽了一会儿各自的仙导和同门,南沙便打算起身告辞,返回人间继续跟着猴子游历,突然又想起什么:“川派的路昭昭,你认得吗?” 李朝晖微微一笑:“何止认得,她是整个鸡腿山最出名的人物。” 路昭昭作为人的一生只活了二十四岁。娘因生她而去世,八岁时她便被好赌嗜酒的爹卖给了另一家做童养媳,改作路姓。 路家的夫人还未产子便为腹中胎儿买了媳妇,实则只是因孕中不适严重,求个平安才买她来冲喜。自路昭昭进门后,路夫人的害喜居然奇迹般的平息了许多,全家都以为路昭昭是福星,对她的态度也慈善了些许,这可能也是她这一生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路昭昭生性酷爱吃辣,路家人却从不允许她吃带辣味的饭食,唯恐“酸儿辣女”的说法冲撞了胎神,使得腹中的大胖儿子成了丫头。她便这么不咸不淡地忍受了大半年,转眼到了路夫人生产的日子。 那日大雪纷飞,路昭昭蹲在产房外,默默祈祷婆婆顺利产下男婴,她的日子往后也能好过些。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产房中众人却鸦雀无声。先诞下的是个身强体壮的女婴,哭声洪亮,四肢健壮有劲,最奇的是竟天生一头金发。无人为她的到来而高兴。路夫人流着泪一眼不肯看女儿,气若游丝还不忘叮嘱身边的丫鬟:“定是那贱丫头克了我儿子,去,快去处置了她!” 被下人们扒了身上过年才得了的夹红袄,路昭昭像只死狗一般被拖出了院门。她那时还太小,无力反抗,甚至对发生了什么都尚且一知半解,只知道自己没有了丈夫,如今要被婆家扫地出门了。 一个下人抱着她,刚要将她投入井中,封上盖石以取“女胎永生永世不得转世,不入路家门”之意,一个丫鬟匆匆跑来。 “慢些处置吧,夫人腹中还有一个!” 双生胎救了路昭昭一名。下人们纷纷跑去听路夫人使唤,她赤着脚,身着单衣独自走回路家大院,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一个时辰后迎来了第二声微弱的啼哭。她的丈夫出生了。她这才有了活下去的身份和资格。 男孩儿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接生婆说,是他的姐姐在胎里吸收了太多营养才导致的。于是一个尊贵体面人家的小姐,在家中过的亦是艰难。 这样的境遇也使得路昭昭和这个比自己小九岁的路招娣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两姐妹结伴着长大,名为主仆、姑嫂,实则相互照应惺惺相惜。 在路家大院的日子始终是黑压压的阴沉,自打小丈夫路耀宗出生后,路昭昭每日除了贴身照顾他的起居外,还要伺候公婆、操持家务,过着当牛做马且毫无尊严的生活。 只有路招娣给过路昭昭一丝温暖。她虽生长在不见天日的大院,却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和脑筋。父母不让她读书识字,她便爬墙去听先生讲课;父母要求她三从四德温良恭俭,她却一身反骨,挨了多少次打也不见收敛。 路昭昭看着她一路从蹒跚学步走到曼妙少女,每日的朝夕相处让她惊恐的发现,比起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她的心似乎更多地偏向了路招娣。 她们无可救药地相爱了。 两只深宅大院中的蝼蚁,将心毫无保留地贴向了对方。
第8章 天道恒常致力于给每一个迫害女性的坏…… 相比起姐姐的健康茁壮,力量感十足,路耀宗却是宛如秋日的落叶,只剩在梢头随风摇摆的一丝气力。 哮喘让他常年不断地吃着药,别家小孩调皮捣蛋,疯跑疯玩的年纪,他却始终缠绵病榻。再后来连独立行走的能力也丧失了,每日只能由路昭昭背着到院中散散步。 路家的长辈急疯了,几乎寻遍天下名医,却都说路耀宗是娘胎里带来的不足,非后天药石可医。 那年路昭昭已经二十岁,出落得水灵苗条,粗布麻衣难掩姿容。她每日长跪佛前祈祷路耀宗能活下来。她怕极了,怕路家再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天地之大,她又能去哪里呢? 路招娣却闯进佛堂,一把拽起她:“不要跪。他没了还有我,大不了我们一同离开路家,去省城,去京城,去哪里都好,总能有一处容得下我们两个。” 路耀宗虽病着,却始终端着他家中太子爷的架势,对路昭昭颐指气使,非打即骂。自己打不动,便要求她脱了外衣跪在院中,自己扇自己耳光。路昭昭流着泪,在满院下人的注视下一下又一下地打着自己。 屋内,路耀宗尚且稚嫩却残忍无比的声音响起:“没吃饭吗,打响些,爷就爱听这声音。” 再过几年,路耀宗到了能圆房的年纪。路家人迫不及待地安排了喜宴,准备再用一次正式的婚礼为儿子冲冲喜。 此时路耀宗已经在榻上久卧不起,昏昏沉沉,只有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咳嗽才能显现出他还活着。 婚礼前夕,路招娣整理好仅有的一点积蓄,二人终于下定决心要逃,约定了半夜便在后山相会。 但是路昭昭回房整理东西时,却发现屋内路老爷早已等待。一见她来,路老爷关上房门,一脸**地逼近她。 “耀宗不能行人事,要保证我们路家血脉纯正,只能我这个做父亲的代劳了。” 他早已觊觎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奈何路夫人的缘故才一直没能下手。如今眼见儿子的身子骨没了指望,路夫人这才松口,默许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 路昭昭哪里能反抗一个壮年男人。事后她万念俱灰,一时间更觉自己配不上路招娣,便想到了去死。 麻绳悬上房梁的一刻,她内心恨意忽起。索性如今连做鬼都不怕了,何不带上那个害她一生的根源一同入地狱? 袖中藏着细绳进了路耀宗房中。他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那双阴恻恻的双眼却盯着路昭昭,让她心头的怒火越烧越烈。 将绳子环绕到他的脖颈上,路昭昭心一横便要用力。路耀宗已经没多少力气反抗,求生的本能却让他一口咬住了路昭昭的大腿肉,钻心的疼痛伴随着鲜血流下,路昭昭却始终没有松开手中的绳索。 片刻后路耀宗没了动静,四肢扭曲地自床上滚落,两只眼睛还圆圆的瞪着,似是有无尽的不甘。 因用力过猛而脱力的双手垂下,她却释然地靠在了床头。终于结束了,这下便是去转世投胎,上了孟婆桥也没什么遗憾了。 屋外却倏然传来一阵人声,自远而近,听着便已到了院门口。 一个婆子的声音格外突出:“夫人,我早便察觉了她们二人有私情,只是一直没敢确定。那贱女子此时定在房中,水性杨花的货,竟缠上了大小姐,背叛少爷,实在该杀。” 窗户纸上映出了下人们手中的火把光亮。路昭昭虚弱地扭头看着,反正也走不了了,不如一力承担下罪责。 只盼着路招娣等不到自己,能机灵点,独自走了便是。以她的活泼明朗聪明才智,想必去了外面也能活下来。 下人们踢开侧屋的门,却发现空无一人,路夫人便径直向路耀宗房内走来。推开门,一眼便见到儿子横在地上的尸体。脖子已经被细绳勒断了一半,伏趴向下的姿势让他的一只手 指向门外,似乎在向路夫人求救。 床上坐着的路昭昭半边脸沾满了血,对众人咧嘴一笑,宛如恶鬼索命。 路夫人当场便晕厥了过去。下人们将路昭昭五花大绑,扛着便到了祠堂,却见路招娣也被抓了回来,反剪着绑住双手跪在地上。 本已认命等死的路昭昭这才慌了神。二人都被堵着嘴,只能泪眼两两对望。 路老爷此时已听闻儿子身死的消息,气急败坏之下哪还能留着她的性命,又不甘简单杀了泄愤。府内正好有为婚礼请来的巫师,一番商议后便由路家长辈做主,为路昭昭和路耀宗定下了冥婚。 她的命,从未有任何一刻是可以由自己做主的。 换上早就定做好的红色嫁衣,提前备下给路耀宗挡忌讳的棺材变成了二人拜堂成亲的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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