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整整八十二年啊! 就算她能忍受这种无聊到死的日子,以陈渡目前被她影响的程度,早就被她“克”死了。 “不行,反正你得带我回去。” 时离怒气冲冲地盯着阴间主管:“你们这灵魂附体的副作用这么大,好好一个活人都快被折腾死了,如果他真的因此改了命数,英年早逝,你们怎么负责?” “而且,不仅仅是灵魂附体,托梦也有副作用。我甚至怀疑,鬼魂和人类长时间待在一个空间里,也会影响人类的健康。你们就没考虑过这些?这简直是草菅人命!还有没有法律了!” 时离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简直像是阴间的人权斗士。 然而,她话说得再狠,阴间主管却依然冷漠如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灵魂附体没有副作用,鬼魂和人类共处也不会互相影响,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 时离简直要气笑了,这还能耍赖? “自从我来了之后,陈渡动不动就流鼻血、晕倒,这都好几次了,更别说他这两天还开始剧烈腹痛。” 时离想起这些,就心头火起,怒目而视道:“短短几天,原本好好的一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你敢说没有副作用?” 她话音落下,阴间主管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样。 良久,他阴恻恻又慢悠悠地问道:“你确定,这些症状,是你来了之后才出现的?” 时离一愣。 难道不是么? 她刚来的时候,陈渡还好好的啊,当天晚上她附身了之后,陈渡才开始流鼻血、晕倒、腹痛…… 时离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 她来之前,陈渡是什么样子呢? 时离不知道。 她轻轻扇了扇睫毛,满眼茫然地看着阴间主管,喃喃自语般问道:“……如果不是我来了之后,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阴间主管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这个不属于他管辖的问题。 阳光透过玻璃,倾洒在窗明几净的公寓里。 窗外是一尘不染的天空,深秋的天好高,清透的蓝色里掺着点烟灰色。 时间静静地流淌,时离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画面—— 她第一次进入陈渡的身体时,明明穿了毛衣和外套,却依旧在秋风中冷到战栗,她当时只是觉得他比她记忆中更怕冷,还暗自嘲笑当年的陈渡总在她面前装酷。 凌晨四点的公园里,陈渡第一次流鼻血,她以为是她遇见狗时情绪太激动。 还有那天陈渡回家之后。 他再一次流了鼻血,时离当时就站在他身后,看着陶瓷盆里鲜红的血迹,心虚又愧疚。 可他自己似乎丝毫不见怪,麻木冷静地拧开水龙头,血液顺着生锈的下水道被稀释成半透明的水红色。 冰冷的镜子里,他的面孔空洞又苍白,仿佛这一切他早已知晓,早就认命。 以及,沙发底下,那个躺在厚厚灰尘里、写满了英文单词的白色药瓶…… 一些模糊而混乱的声音忽然贯穿时离的大脑。 “……我再帮你保密下去,我真成罪人了。” “……小陈,你才二十八岁,你还这么年轻……” “……但你再拖下去,真就晚了……” 下一秒,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静止,脑海中的画面定格—— 是那天陈渡洗漱完毕,弓身站在镜子前,轻轻摸了摸盥洗台上那根纯白的女士牙刷。 他的双眼被水汽熏得湿漉漉的,低声自语:“这次我该怎么办呢?你又该怎么办?你教教我,好不好?” 什么……怎么办? 陈渡怎么了? 时离忽然有些慌乱,那种“心口”被血淋淋撕裂的痛感又来了,她下意识抬手摁住心口,兀自强笑着问:“不对啊,你肯定是搞错了。还有一次,我附身在陈渡身上,想离开时却怎么都出不来,这肯定是个bug吧?你们的系统就是有漏洞。” 阴间主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时离,眼里是令她恐惧的冷漠。 “我再重申一次,灵魂附体没有漏洞。如果你暂时出不来,那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那就是载体本身已经极度虚弱,处于溃散边缘,和原本的灵魂连接已经不牢固。” “他醒不了,你就出不来。” 老头冷冷看着时离,苍老的面孔没有半点动容。 “换句话说,这个人快死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啦!
第13章 ◎睡公主。◎ “什么意思?什么快死了?” “字面意思。” 时离盯着阴间主管那张布满沧桑的脸,心头猛然窜起一股怒火,忍不住破口大骂:“死老头,你在咒谁呢?他明明好端端的,才二十八岁,怎么就快死了?我看你才快死了——不对,我们早就死了……我是说,我看你才快灰飞烟灭了!” 阴间主管并不恼她的谩骂,阴沉沉地回答:“我本来就死了,至于你——”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时离,面无表情地说:“总之你的执念没有完成,不能回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时空再次扭曲,虚无一物的半空里拉开一道半透明的涟漪,老头透明的身体消失在缝隙里。 “喂,死老头,你回来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他妈快死了?你他妈说什么鬼话呢?” 时离追上去,企图伸手从那裂缝里将人拽出来。 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爆发,宛如笼罩公寓四周的无形结界,猛然将她弹开一米之外。 时离闷哼一声,剧痛蔓延,连灵魂都随之颤栗。 她弓着身子,挣扎着爬起,望向虚空,声音不自觉放软,几近恳求。 “是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么?” “我跟你道歉,你回来,把话说清楚啊……” 可任凭她再怎么请求,公寓里空空荡荡,鸦雀无声,再没有一丝回应。 时离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洁白而冰冷的墙壁透着一股死寂的冷意,让她忽然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 当鬼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哪怕最穷困潦倒时,眼看着交不起居住费,随时可能被丢进熔炉焚毁,她都未曾如此心惊胆颤—— 害怕到连透明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她抱紧胳膊转了个身,目光落在那扇黑洞洞的大门上,目露迷茫。 这里好空啊。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有人能和她说句话吗?哪怕只是一句也好…… 时离忽然有些想念陈渡了,希望他快点回来,早点出现在她面前。 不知道站了多久,公寓的门锁终于有了一丝响动。 时离一个激灵回过神,迅速飘到门口。 厚重的防盗门被拉开,陈渡苍白清瘦的面孔出现在门后。 凛冽秋风呼啸而至,猛然撞上门板,将它砰然合上。 陈渡身形蓦地一晃,被门拽得踉跄半步,急忙伸脚抵住门缝,轻吐一口气,随即稳住身形,再次推门进来。 他怎么连门都把不住? 时离眨掉眼里的惊恐,飘到陈渡身边,围着他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企图找到他安然无恙的证据。 可她竟然找不到。 短短几天里,他似乎又瘦了好多,原本结实饱满的肌肉块瘪了下去,就连西服外套都显得空空荡荡的。 “陈渡,陈渡!” 时离企图同他讲话,可他丝毫听不到。 她急切地跟着他一路飘进客厅,洗手间,看着他面色如常地叠好衣服、照常洗漱、收拾卫生。 “刚刚那个老头是胡说八道的对吧?” “你说话啊!” “陈渡,你是不是没钱看病啊,那你还给我烧钱干嘛啊?你就私吞了呗,我能把你怎么样?” 费尽口舌都是徒劳,陈渡完全听不到。 窗外是深秋难得的艳阳天,陈渡似乎心情还不错。 晒着太阳,耐着性子,不急不徐地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再次清洁了一遍,冰箱、水槽、橱柜……所有即将过期的、可能腐坏的东西统统清理掉。 甚至是铝合窗框、石膏踢脚线、纱窗、油烟机滤网…… 他把所有可能生锈、发霉的地方都抹上了防锈剂,地板也抹上了防护油。 这副架势,就好像…… 就好像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很长一段时间。 时离满脸惊恐地跟着他,无声乞求他能先去睡一觉。 她有话要问他,好多好多话。 可惜陈渡似乎不打算休息。 他似乎想要在今天做完所有的事。 做完……所有离开之前的准备。 终于,在清扫沙发底下时,陈渡看到了躺在灰尘里的小药瓶。 他弯腰捡起来,不带情绪地擦去药瓶上厚厚的污垢。 对,这个是药吧? 他找到药了。 生病了,吃药就行,吃完药,病就会好。 时离眼睛一亮,可下一秒,陈渡却毫不在意地,将那药瓶扔进了垃圾桶里。 时离惊呼一声,企图伸手去捞,却如水中捞月,徒劳一场空罢了。 她急得在原地打转,眼睁睁看着陈渡进了卧室。 时离站在原地跺了跺脚,无可奈何地跟了进去。 陈渡站在那张奶白色的公主床前,看着床头盛开的铁艺玫瑰。 就好像,很犹豫,很舍不得。 但他最终仍是做了决定。 他弯下腰,将床单和被褥全都换下来,塞进一个硕大的黑色垃圾袋里。 紧接着,他拿了个透明塑料床罩,把床垫和床架全都盖了起来。 这似乎是个艰难的开始。 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陈渡打开衣柜,拿出他所有的衣服,将全部的空间都腾了出来。 包括那一件—— 时离只在霖大职工证件照上见他穿过的那件,雾蒙蒙的灰蓝色衬衫。 他轻轻扶平领口上的那丝褶皱,沉默片刻,像是在说服自己:“还是不留了,你看到又要哭鼻子。爱哭鬼。” 说完,毫不留情地将那衬衫叠起来,放进了垃圾袋的最上层。 接着是客厅、洗手间。 那些开败了的、他却很珍视的玫瑰,凌乱的男士护肤品、毛巾、水杯……所有他用过的东西,全都被一一打包。 黑白色的情侣牙刷,少了黑色的那根,独留白色牙刷孤零零地站在冰冷台面上,如同伫立在无人的孤岛。 这个暖洋洋、金灿灿的午后,陈渡近乎残忍的剥离着他存在过的痕迹。 时离满心惶恐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看着他像是按照某个设定好的程序,走完了接下来的所有流程。 他写了一封给霖大的辞职信,设置好了明天的定时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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