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熟悉,和此刻“穿”着人家的身体,还是不一样的。 时离好奇地摸摸陈渡的胸口,新奇又古怪。 原来他的心跳和呼吸是这样的,跳动比她缓,气息比她长,难怪跟她吵架的时候都能脸不红气不喘;肌肉骨骼也比她的结实板正,摸哪儿都硬邦邦的。 时离又玩了一会儿,毕竟是“前女友”,到底不好意思太过分,于是坐起来,开始思考自己要去哪儿玩。 离开人间五年,真是有点陌生了,阴间和阳间的运行规则是完全不同的。 ……算了,先出门再说吧。 时离胳膊一撑,从床上坐起来,双腿刚往床边一搭,发现脚心竟然已经着地了…… 她扇扇陈渡的睫毛,瞥了眼睡裤下紧实修长的双腿,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 “嘶——”还挺疼。 这死腿,真长啊。 时离自己个子不高,比陈渡矮一个头还要多。 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儿经常约着一起去图书馆,陈渡有编程项目要忙,经常忘记她腿短,自顾自大步流星往前走,常常走着走着才发现旁边少了个人。 于是皱着眉转身,冷冷清清站在原地等她。 时离也不惯着他,越走越慢,偏要他等,看他眉毛皱得越来越紧,她就越开心,嘴角都要咧到耳朵。 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习惯了她“爬虫”般的速度,不管她横着走还是竖着走,他都能始终慢她半步,两条大长腿毫不费力,懒洋洋坠在她身后—— 时离晃了晃脑袋。 说起来陈渡还是她的初恋呢,可回忆起这段恋爱,好像的确没什么浪漫桥段。 鲜花、烛光晚餐、璀璨烟火……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对贫穷的大学生情侣衣食住行的日常,步履匆匆地走路、挤人贴人的地铁、投雪花般数不清的简历、吃油腻腻透心凉的快餐。 啧,难怪最后他们会因为一次稀疏平常的吵架就分手了,太俗了不是么。 想起霖大……时离好久没有回过母校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霖大待了四年,比起家里,她其实更想念霖大。 时离从沙发上顺了陈渡的衣服,闭着眼睛摸黑套上,又“蹬蹬蹬”几步走过去打开客厅的灯。 漆黑反光的液晶电视屏幕照出“她”现在的模样,时离脸色一僵,顿在原地,倒影里“陈渡”蹦蹦跳跳着和她对视,两条眉毛一高一低,双眼微眯,脸上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困惑和好奇。 “噗——” 这场景实在滑稽,时离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做了个贼丑的猪鼻子和鬼脸,才终于正了脸色,模仿陈渡走路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走了几步。 嗯,这才对味嘛,她忍不住摸了摸脸,真帅。 时离臭美了一会儿,拿着钥匙出了门。 北霖的深秋比她记忆里的还要冷。 冷风钻进领口时,时离意识到自己给陈渡穿少了。 她紧了紧身上的西装外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记忆里陈渡也没那么怕冷啊,经常深秋还穿一件单衣,拽拽地把外套扔给她——这小子,看来当年是在装酷啊。 这间公寓到霖大是步行距离。 时离走走停停,满眼新奇地看着这个“新世界”,左摸摸,右戳戳,连路边稀稀拉拉的杂草都忍不住去薅一把。 五年过去了,大学城附近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嘛,除了马路牙子旧了些,五年前新修的水泥路裂开些。 街边全是饭店,他们常去的煎饼果子店还是老招牌,电线杆上依旧贴着乱七八糟的水电、招聘广告。 只不过现在十一点半了,霖大宿舍已经熄灯了,路上都没几个行人,怪冷清的,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匆匆经过,轮胎压过满地的银杏叶,带起一阵阵微凉的风。 霖大没有围栏,校园内外四通八达,时离随便择了条熟悉的路,踩着夜灯往里走。 夜晚的霖大很熟悉。 上学那会儿,她和陈渡是各自系里最用功的学生,两个小镇做题家,从小就盼着通过读书改变命运,肩上担负着“光宗耀祖”的重担,念了大学也没有懈怠的权力。 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大三的某个深秋夜里。 她复习完功课,抱着一大堆书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去附近酒吧兼职,又累又困,一头栽进陈渡怀里——他和她刚好相反,做完兼职回校,打算在图书馆熬个通宵。 开头很梦幻,结局很惨烈——她撞碎了陈渡的电脑,并且赔不起。 陈渡黑着脸看她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一百三十二块八毛,以及支付宝里惨烈的花呗账单,他盯着她笑得尴尬惨白的脸,沉默了几秒钟,从她手心里拿走了二块八毛钢镚。 “……两块八,能干嘛?” 她问,依旧尴尬。 陈渡瞥她一眼,无语。 “买卷胶带,里面芯片我自己修,屏幕和外壳得粘好。” “同学,”时离咧嘴冲他笑,一脸愧疚,“你人真好。” “……” 陈渡压根懒得再搭理她。 后来时离总会在图书馆泱泱大军中认出陈渡——倒不是因为他多帅,而是因为那个用胶带粘起来的旧笔记本电脑太独特太惹眼,而他的主人又太冷静太不当回事,一双手在稀碎的键盘上劈里啪啦敲着她看不懂的代码,双眸闪着专注的精光。 让她每每看到,都心生隐忧——总觉得那笔记本电脑下一秒就要被他敲散架了。 于是时离开始给陈渡带早餐、午餐、帮他跑跑腿来掩饰自己的愧疚感,用廉价的人力劳动来变相偿还,直到某一天,陈渡接过她手里的豆奶,冷静地插上吸管吸了一口,从满是代码的屏幕里抬起眼。 “跟我在一起么?” “……啊?” “不愿意吗?” “……啊啊啊???” 真草率啊。 她就是被他那张脸骗了,才会鬼使神差地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告白”,甚至,其实压根算不上告白。 时离想到这里,正好走到图书馆门口,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踹了一脚门口的石雕像泄愤。 身后忽然“嘎吱”一声—— 一辆换了牌子的共享单车突兀停下,时离回头,眼前是个寸头少年,十八九岁,戴着副厚厚眼镜,身上一件洗到发白的格子衬衣,一脸错愕看着“她”。 跟当年的他们一样,那少年背着大大的书包,或许是兼职完,准备来图书馆熬夜学习。 时离和他对视一眼,夸张地摸摸胸口,嘟囔道:“干嘛突然停下来,吓我一跳。” 那少年面色古怪地看了眼被踹了好几个脚印的雕像。 “陈老师好,”他皮笑肉不笑地笑了,“您这是,在散步?” “老师?” 时离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门口空荡荡的,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说我?” 少年莫名奇妙地点点头,在距离时离很远的地方还了自行车,突然又看她一眼,拔腿就跑,扔下一句:“……陈老师再见。” “……” 时离在风里思考了很久。 好家伙。 这小子混成霖大老师了?还是那种能让学生们见人如见鬼的冷面老师? 看样子她白担心了,陈渡够出息的啊,这可是霖大啊。 时离摸了摸下巴,又觉得疑惑。 不对啊。 当年陈渡就是系第一,计算机系主任强烈推荐他保研直博,将来留校任教做科研,却被他拒绝了。 比起苦熬几年博士、做几年清贫讲师、千辛万苦凑够资历评职称,陈渡更想去公司里,他学了最赚钱的专业,就是想挣钱。 系主任对他失望,可时离却很理解他。 他和她是一样的人。 从小穷怕了。 什么理想风骨,不是小镇做题家的未来预设,挣钱才是。 时离扇了扇陈渡的长睫毛,深沉地“唔”了一声。 所以陈渡是没有能够如愿留在公司里,只能回来读博,任教了?
第4章 ◎时间摆渡。◎ 昏暗的台灯孤零零站着,一小片蜘蛛网瑟瑟发抖,深秋里,零星猎物都捕捉不到。 一阵冷风刮过,时离冻得晃了晃脑袋,裹紧西装往图书馆里钻,好歹找个地方躲躲,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下一秒,她站在冷冰冰的刷卡闸门前傻眼。 时隔五年,她早就忘了进图书馆得刷校园卡这件事了,呆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掏掏陈渡的西装口袋。 ——还真有一张卡。 但不是校园卡,而是教职工卡。 扑面而来的是左上角陈渡那张引人注目的俊脸。 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大概是拍照那天没睡醒,眼皮懒洋洋耷着,刘海翘了跟呆毛,但也不妨碍帅得扎眼。 五年过去,这人好像完全没变老,头发也还是很浓密啊。 时离欣赏完,才注意到那照片里,陈渡身上穿的那件衬衫——是她给他买的。 那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毕业前夕,那会儿的时离对未来还充斥着谜一般的自信与向往,陈渡大概也是。 不出意外,靠着系第一的成绩,他轻轻松松拿到了大厂的面试机会。 那会儿陈渡衣柜里永远都是那么几件卫衣、T恤,就算被他撑得再帅气,看着难免学生气了些,不够正式。 于是时离提前在网上给他买了件衬衫,雾蒙蒙的蓝灰色,价格也就一百来块,不是什么好品牌,但好在棉质款式都还不错。 衬衫寄过来的时候有些皱,她回寝室借室友的熨烫机细细熨好,在他面试前一天送给他。 时离没做过这种事,心里多少有点尴尬,面上却装了副无所谓的态度。 “怎么说你电脑也是我摔坏的,赔不起电脑,我赔你件衬衫总行了吧?” 陈渡看她好久,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哦”了声,没说什么,接了过去。 可第二天,他并没有穿她送的那件衬衫去面试。 他依旧穿着学生气的旧卫衣,平平淡淡又不出意外地拿下了实习offer。 而那件衬衫似乎就此尘封了,时离从没见他穿过,后来他们搬到了新公寓,那件衬衫就挂在衣柜的最里面,依旧是熨烫平整、崭新漂亮的模样。 她猜大概是尺寸不合适,或者是款式颜色他不喜欢,便也没往心里去,顶多背地里吐槽陈渡白眼狼、不识好歹、没品位。 可现在看这照片—— 时离用陈渡的手指,轻轻摸了摸照片里陈渡挺拔宽阔的肩膀,肩线接缝利落裹住他肩头,灰蓝色的面料在白光下均匀又温柔,衬得他人都变温柔了些。 这不挺合适的么。 看来陈渡那会儿是真穷啊。 再不喜欢的衬衫,穷起来也没得选,只能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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