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离站在公寓门口,咬着手指头,心里有点发慌。 早知道就不这么得意了,跟几条狗较什么劲啊。 都怪那什么阴间主管,怎么不没告诉她灵魂附身会有这种副作用啊,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太得意跺脚的动作太大,还是因为附身的时间太长。 陈渡都流鼻血了,哗哗流。 时离试探着往门上飘去,距离门还有半米左右,一股很强的反作用力迎面袭来,令她难以靠近。 灵魂投影是有限制的。 这公寓四周似乎有一个无形的结界,困住她单薄的灵魂体。 又尝试了几次,想穿过结界比穿越火线还难,非“鬼”力可为。 时离沮丧地往地上一坐,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虽然他们分手都好多年了,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感情也一般。 但其实陈渡是个好人。 他聪明,却从不会利用聪明去干坏事。 他踏踏实实地生活,勤勤恳恳地上学,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话少了点,冷淡了点,对她也挺好的。 时离从来没想过要这么“报复”他。 时离哀怨地叹了口气,可她一个灵魂体,此时此刻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 时离生前最不耐烦的就是等人了。 死后更是。 她盘着腿托腮盯着门口,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公寓门口放着个柜子,这也是当初陈渡从宜家拉回来的家具之一。 柜子上放着个托盘。 时离生前性格比较懒散,大大咧咧的,回家常常把随身物品随便一扔,出门总是忘带手机忘带钥匙。 后来陈渡就在门口放了个托盘,一到家就提醒她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掏出来,放在托盘里,出门的时候随手就拿了。 这习惯培养了几个月,倒是牢牢刻在骨子里了,过了五年都没忘—— 刚刚出门前,她下意识抓了钥匙放在陈渡的口袋里。 还好是这样,不然一会儿陈渡就算回家了,也进不了门。 说起来,他们俩的性格挺大相径庭的。 陈渡是个很有条理、很爱干净的人,时离则比较自由散漫,没什么生活纪律。 住在一起之后,陈渡给她定了一些“规矩”—— 每天必须早起吃早餐、再困再累也要刷了牙卸了妆才能睡、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得放在该有的位置、吃完的碗要放到水池里等他刷…… 他还爱在周末揪着她一起做家务,打扫卫生,美其名曰怕她天天复习没时间锻炼,把身体搞垮了。 时离烦得不行,把他踹出家门的时候得意放肆了好一阵子,觉得身心都自由了,直到她把家里糟蹋得鸡窝一般,才想起陈渡的些许好处。 但为时已晚。 还没等她舔着脸求他复合,她就嗝屁了。 ……又扯远了。 时离抬眼望望冷冷清清的公寓。 时隔五年,这公寓陌生得不像样。 客厅沙发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烟灰缸里戳着横七竖八的烟头,地板乌蒙蒙腻着一层油垢,厨房的水槽倒是干净,那是因为冰箱里更干净,什么吃的都没有。 门口那个柜子,以前他总揪着她一起擦,她边犟嘴边敷衍地用抹布在上面“涂鸦”,等他来检查的时候再耍赖…… 现在那柜子上面落了一层超级厚的灰。 啧。 陈渡啊陈渡,就说嘛,哪有人能一直这么自律的,邋遢才是人生常态嘛…… 时离这一等就等了两三个小时。 在产生了无数的恐怖联想之后,门锁终于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陈渡略显苍白的脸出现在眼前。 神色看着虽然有些疲惫,好歹没缺胳膊少腿的。 时离噌地从地上站起来,迅速飘到他身边,激动地在他耳边大声喊:“陈渡!你回……” 当然她喊什么他都听不见,但时离的声音仍然嘎然而止—— 陈渡身后,跟着个女人。 因为被陈渡挡着,时离只看到半张脸,但已经足够她判断。 一个贼漂亮的女人。 毫不夸张。 陈渡进了门,把钥匙搁在门口的托盘里,神色冷淡地往前走。 时离好奇地飘到门口,看那女人反手带上门,弯下腰换鞋。 女人个子有将近一米七,不仅脸长得漂亮,身材也巨好,穿一件紧身高领羊绒衫,勾勒出窈窕曲线,臂弯上松松挎着质地软糯的米白色狐狸毛大衣和同款围巾。 年龄倒是看不太出来,可以说是二十多,也可以说是三十多,模糊年龄的美中,挟带着一股知性又温柔的“姐姐”气质。 时离看她动作平淡地脱下脚下的小羊皮尖头平底鞋,打开鞋柜,轻车熟路拿了双拖鞋换上,往客厅走。 这么熟练…… 陈渡的新女友? 这小子,挺有福气啊。 时离眨了眨眼,还真别说,光看样貌,他俩还有点夫妻相。 五官轮廓都是极其精致好看的那一挂,尤其是那狭长微挑的眼角和高挺纤细的鼻梁,有五分神似。 只不过陈渡总是冷着张脸,不管面对什么事都神色寡淡,面部轮廓也多锐角,锋利又冷漠;而这“姐姐”就显得温柔多了,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鬼也一样。 时离忍不住坠在漂亮姐姐身后往里飘。 “……阿渡,你怎么又把公寓住成这样?” 漂亮姐姐站在客厅入口,忽然出声。 时离听到她的称呼,扇了扇眼睫毛。 哟呵,这两人,还挺甜啊。 他们从前谈恋爱的时候都是直呼对方大名的,什么“宝宝”、“亲爱的”,或者各种亲昵外号,她想起来就肉麻,更别说叫出口了。 陈渡更不爱搞这套,就连在床上的时候,湿漉漉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也只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靠,当着人家现女友的面想这些不太道德吧? 时离轻轻“呸”了自己一声,止住无底线乱飞的思绪。 她其实有点好奇陈渡会怎么回应。 可惜,陈渡让她失望了。 在这一点上,陈渡似乎没变。 不对,他好像变得更冷漠了。 人姑娘跟他这么温声细语地说话,他却连“嗯”都没“嗯”一声。 客厅里光线很昏暗,陈渡坐在沙发上,浑不在意地打开电视,懒懒散散地点了一根烟,双腿交叠架上茶几。 他深吸了一口,往后一靠,仰着头,尖锐喉结上下滚动着,唇边溢出几个热热的烟圈。半隐在黑暗里的下巴布满青色胡茬,衬衫纽扣解开了几颗,露出白皙紧实的一小片胸膛。 颓废又色-气。 美女姐姐却显然没有被他的美□□惑到。 她没得到回应,也板了脸,似乎恼他抽烟,气势汹汹扯开客厅的窗帘,推开玻璃窗透气。 灼目的阳光瞬间倾泻而入,驱散了客厅里的阴冷。 时离不自在地眯了眯眼,往阴影里缩了缩,现实生活中的鬼虽然没有电影里那么见光即死,但晒到太阳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然而比阳光更瘆鬼的,是这狭窄空间里可怕的安静。 这可真是太惊悚了。 两人之间无声又沉默的对峙,连她这只鬼都觉得头皮发麻,总感觉下一秒美女姐姐漂亮的巴掌就会甩在陈渡脸上。 可惜并没有。 时离看一眼颓废落拓的男主角,又转头看一眼满腹火气的女主角,“下巴”险些掉地上。 那美女姐姐盯着陈渡片刻,突然深深叹了口气,满眼的气恼都化作了无奈,以及——如果时离没看错的话,还有些心疼——然后,她偃旗息鼓,安安静静地开始收拾客厅里的一片狼藉。 这奇幻的场景让时离忍不住揉了揉不存在的眼睛。 靠。 几年不见,陈渡什么时候变成渣男了? 手段还这么高级? 一直到漂亮姐姐收拾完客厅,陈渡都没挪窝,也没说起来帮人家一下。 时离不由磨了磨牙,甚至觉得他刚才那鼻血还是流少了。 这男的从前也没这么坏啊,更没这么—— 时离怒气冲冲地剜他一眼,忽然愣了下。 窗外刺眼的光斑直直打在陈渡白皙的面孔上,应该很刺眼吧,他却像是没感觉到。 他没再抽烟,苍白手指夹着猩红烟头,手背上贴着吊瓶后的医用胶布,烟圈一个个升腾飘散,滚烫的烟灰地无声落在瓷砖上。他就这么仰着头,视线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没有聚焦。 ——丧。 时离突然想到了这个字眼。 她抱抱自己的胳膊,有点不习惯。 陈渡真的变了好多啊。 他以前从来不抽烟的。 他曾经说过,与其用这种方式缓解压力麻痹自己,醉生梦死,不如多做些事,多写几行代码,对他们这种寒门学子来说,最要紧的就是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想要的人生,没那么多时间丧。 时离一度很赞同他的话。 可如今五年过去,时离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看不懂他了。 她此刻才真正意识到。 陈渡不再是过去的陈渡。 陈渡,不再是她认识的陈渡。 电视机里财经主播的声音若隐若现,漂亮姐姐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衣服,走到玄关,换回了鞋。 柔顺的长发滑下她的肩,她纤细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回头。 “阿渡,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之前那几年不也都过来了吗?未来……未来不是在慢慢变好吗?” 温柔的声线里,填满担忧与不安。 陈渡却依旧没说话,他睁着漂亮的眼,旁若无人地发着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口的姑娘慢慢垮了肩膀,却仍是细声细语叮嘱他。 “我下午还有个手术,院里在催了。最近流感多发期,你尽量别天天往医院跑了,有我在呢。有空的话,还是去做个身体检查吧,要不是钟医生说在急诊看到你,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 时离从她的话里解读出几个信息点。 ——陈渡的新女友是个医生,陈渡也挺爱她,为了她天天往医院跑,然而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这副吊态度。 时离满头雾水。 吵架了? 至于么,这男的心眼变这么小了? 门把手传来转动的声音,门外的风往公寓里灌。 陈渡像是终于有了感知,极小幅度地偏了偏头,在烟雾里眯了眼。 许久后,他淡淡“嗯”了一声。 “路上小心。” 他面无表情地说。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啦!大家久等了!我上一章推荐的小姐妹的文,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去康康哈! 《掌心沉沦[追妻]》by雀月!谢谢宝宝们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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