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什么礼节风度,赶忙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师兄,快躲开!” 陆沉年眸色微沉,一把推开阵法中扑上前的巨石,身形轻巧地闪到了一边。天雷劈下,刹时巨石成灰。陆岁岁松了一口气,跌坐回了石头上。陆沉年的处境却依旧不妙,阵法中风雨雷电接连落下,身侧狂沙幻化作毒蛇猛兽,去而复返。 陆沉年面色苍白,唇边溢出几丝殷红血迹,眼瞧着就要支撑不住,陆岁岁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痛得双眼飙泪,终于承认了这不是梦境。她心一横,双手拢作喇叭状放在唇边,开始大叫“救命”。 奈何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她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能搬来一个救兵。阵法中,陆沉年单膝跪地,原本俊美的面容已然狼狈不堪,身上伤痕遍布,回头瞥了一眼陆岁岁,仍旧苦苦支撑着不肯倒下。 陆岁岁向他走了几步,眼眸明亮湿润,简直要哭出来了。身后蓦然传来一道明朗少年音:“唉唉唉,方才喊救命的是你吗?” 陆岁岁泪眼朦胧,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只见一蓝墨色衣衫的俊美少年眼眸微眯,看着她轻笑道:“怎么还哭了?” 他走上前,看清了阵中情形,面色不变,只轻轻叹息。转瞬身形便已入阵中,他并没有去管陆沉年,反而自顾自地手中拿着一柄短刃对着阵法中的物件左敲敲右打打,侧耳屏息仔细听着声响。寻到某处时,眼眸一亮,一道破符生效,阵法骤然光芒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去,陆沉年手中一柄剑插在地上,额角汗水滴落,整个人跪倒在地,不住喘息。 陆岁岁抹了抹眼泪,赶忙上前将他扶到了一边,又转过身向那蓝墨色衣衫的少年道谢:“恩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生无以为报,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顾屿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将短刃拭净重新插回鞘中,向她问道:“姑娘和这位公子这是要去何处?怎么会来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陆岁岁担忧地瞧着陆沉年,手中浅绿灵力流转,拢在身躯上为他愈合伤口,随意答道:“入城啊。听闻那魑魅城中有妖兽横行,我师兄说要入城中为民除害来着。” 为民除害? 顾屿的神色忽而微妙起来。方才那阵法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初级法阵,连这种法阵都闯不过的人……确定是要去为民除害而不是去白白送死吗…… 他咳嗽一声,很有良心地提醒了一句:“姑娘,这位公子恐怕伤得不轻,不如还是先寻个客栈休养些时日再去……咳,再做打算。” 许是被他语气中太过明显的怀疑刺痛了,原本沉默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陆沉年蓦地睁开了眼,冷冷出声道:“你什么意思?信不过我能为他们斩妖除魔?” 顾屿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话不能这么说。他眉梢微扬看向陆沉年,礼貌地放缓了语气:“唉,没有信不过公子的意思。只是人受伤了总得先休养,将来才能为民除害斩妖除魔才是。” 陆沉年冷哼一声,显然对他这番说辞并不买账。陆岁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气鼓鼓地一巴掌拍到了陆沉年的背上,低声道:“师兄!哪有这么和救命恩人讲话的?” 顾屿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陆岁岁转过头看向他,略有些垂头丧气,低声道:“恩公别介意,我师兄他脾气有些古怪,又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但他没有恶意的,我替他向恩公赔罪。” 说着说着便又要哭了出来。顾屿有些头疼,赶忙出声打断她:“不介意不介意。天色已晚,姑娘和公子还是早入城中,寻个住处吧。” 陆岁岁答应下来,又看向他问道:“那恩公你呢?为何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你又要去哪儿呢?” 顾屿面色一僵,眉头拧了起来,好半晌才缓声答道:“我原本也是要入城来着,结果……” 结果原本同行的两个人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半夜匆匆给他留了张字条就先跑回北域去了。 燕鹤青走了他还能理解,毕竟人家好歹是北域鬼主,但乌归也走了……就真的对他这么放心吗? 顾屿沉痛叹息,觉得自己才是应当哭的那一个。 阎浮城。北鬼主府。 燕鹤青一袭玄裳,面色不虞地坐在正厅主座上,指节屈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周身气势冷得令人心悸。座下两列鬼将各自站在左右侧,俱是面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就当做了出头鸟,死无葬身之地。 桌案上一列书册依次摆开,燕鹤青默不作声地翻看着,面色愈来愈难看。最后将一册书掷到了地上,厉声质问道:“你们自己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婚仪筹备?良辰吉日?宴客名单?这是你们该操心的东西吗?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成亲要如此兴师动众?” 两侧鬼侍将领:“………………………” 不就是您要成亲了么? 昨日还兴高采烈地让我们帮忙筹备这筹备那,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众鬼不理解但大受震憾。 燕鹤青看见他们呆头呆脑的样子就来气,额角青筋狂跳,将所有书册一并掷到了地上,喝斥道:“今后谁再给本尊呈上这种东西,便也不必干了,自己辞了职位告老还乡去吧!” 眼见北鬼主大人真动了气,两侧鬼将冷汗直流,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口口声声“尊主饶命!尊主息怒!” 这群人一向是认错很快,但坚决不改。 燕鹤青冷眼看着他们叫喊饶命,面无表情地拂袖离去。空留众鬼跪在原地面面相觑。 府中偏阁内。叶泠背着一束荆条,双手捆在背后,跪得端端正正。燕鹤青一入阁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头疼得更厉害,气得想骂人。 叶泠见状很有眼色地往她身边挪远了些,确认燕鹤青没法踹到自己后,沉默片刻,开始了早已打好腹稿没什么情绪的陈述:“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先别生气。” 燕鹤青眸色晦暗不明,静静瞧着她,并没有出声打断。 叶泠胆子大了些,继续干巴巴地陈述:“咳,我和千辞,我们三个是真心相爱的。他们待我很好,我也待他们很好。他们救过我,我也救过他们。他说他们俩都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我也想和他们一辈子在一起。我想和他们成亲。然后,” 叶泠面色一红,瞟了一眼燕鹤青,见她并没有揭案而起大吼大叫,方才放下心继续道:“一辈子都不分开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许久,燕鹤青气极反笑:“成亲?你图他什么?图他有病?图他有钱?图他会给你更大的权力还是自由?千辞那种人,千百年孤寡避世,万年来红鸾星动都不会动,怎么就会突然对你交付真心?” 她平复了下心绪,总结道:“他就是在骗你。” 叶泠不服气地反驳道:“他们骗我?那他们图什么?图我没钱?图我打架凶?他们若是没有真心,那鬼主大人你呢?你千百年孤寂一人,难道就轻易看得出别人是否真心么?” 燕鹤青冷冷地瞪着她,心中怒气更甚,手在衣袖中紧握成拳,面上却笑道:“是啊,我不懂真心。但只要我活着一天,这门亲事就绝不可能。” 叶泠紧咬着唇,解开手上束缚站起身,背上荆条“哗啦啦”地掉落一地。她固执地又强调了一遍:“我们是真心的。一见钟情的那种。” 燕鹤青反而神色淡然,平静地反驳:“一见钟情?不过就是见色起意罢了。你贪图的若只是他的容貌,那再鲜妍的外貌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你可有想过,若有一日他容颜不在,形容枯槁,你仍会爱他吗?” 叶泠皱紧了眉,按下心底的不适,强迫自己去答话:“自然。” …………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燕鹤青也不欲同她争辩下去,拊掌唤来一众鬼侍,命令道:“把叶姑娘带下去,关在房里看好了。没有本尊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违者,斩。” 叶泠站定在原地,直直看向燕鹤青,似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如今看来,是我错看了你。你信不过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燕鹤青揉了揉额头,向前摆了摆手,并没有答话。鬼侍们一拥而上,将叶泠押回了房中。 天枢阁。已至深秋,红枫落了满地。 阁中侍从走上前为燕鹤青奉了一盏茶。 千辞手中持了把小巧的剪刀正剪着什么,眸色寒凉,轻声道:“北鬼主百忙之中还来寻我,不知有何指教?” 燕鹤青冷哼一声,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你和叶泠的亲事,本尊绝不同意。” 千辞不动声色地剪着红纸,对这话似乎并不意外:“我知道。但我必须要娶她。” 不是我想娶她,而是必须要娶她。 燕鹤青头疼得更加厉害了:“叶泠就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你骗她做什么?你图什么啊?” 千辞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燕鹤青,挑眉道:“自然是为了鬼域太平,再加上北鬼主你不太好骗。若是你好骗的话,我娶你也不是不行。” 燕鹤青:“………………………………” 燕鹤青平静且淡然地想,不如她还是现在就替天行道,一剑攮死这个妖孽吧。
第44章 打鸳鸯的棒子。 这一场谈话眼看要不欢而散。谈到最后燕鹤青狠话放了一堆,千辞也始终反应平淡,自顾自地剪着红纸,面上没什么表情。 不管燕鹤青心中有多想一剑捅了千辞,但这终究是人家的地盘,是六界中独一份的天枢阁。是以一柄短刃在手中时显时隐,燕鹤青也始终没能捅出去这一刀。 她站起身,将手中青瓷茶盏搁置在桌上,见千辞仍旧在剪红纸,不免多打量了一眼。待看清那红纸上剪的是什么样式后,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囍。还是超大版的囍。 难为天枢阁主放着一大堆阁中事务不管,为了一个不得不娶的人来这剪红双喜。 燕鹤青皮笑肉不笑地又多打量了千辞两眼,语带嘲讽道:“阁主好兴致啊,嘴上说着娶谁都无所谓,却能为个不相干的人在这剪红纸。” 千辞放下手中剪刀,微一抬眸看向她,语气极为冷淡:“不管怎样,都与北鬼主你无关。” 燕鹤青摊了摊手,又轻轻偏过头,呵呵冷笑:“你剪纸自然同本尊无关。但你要娶的那个人同本尊有关啊。阁主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你若真的娶了阿泠,别人不知怎样,鬼界那些仰慕你的怕是要先哭死了。 街头巷尾闲言碎语是禁不断的。你有心去亲手剪红双喜,难道就忍心让阿泠遭受非议么?” 千辞拧起了眉,对她这番说辞不以为然,语气中隐约不耐:“那如北鬼主所言,本阁主就活该单身一辈子受人仰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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