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杳杳在屋中摔落在地,他语气中的焦急难安,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宁冉青道:“你和杳杳,是什么关系?” 风惊濯察觉出他的反感,低声道:“您就当我,是她最忠诚的信徒吧。” * 再次见到鲜活的、有生命力的杳杳,风惊濯心绪翻涌,难掩激动。 他还从未见过宁杳元身之态,还这么小,娇嫩的一株枝蔓,缀着青色的叶片,菩提子只有红豆那么大,他连碰都不忍心碰一下。 当然,宁冉青还在一旁,也不可能让他碰到。 见风惊濯目光一直焦灼在宁杳身上,那眸中神情温柔的要滴出水来,宁冉青心下不悦,抱起宁杳,宽大的袖口挡住她。 风惊濯立刻收回目光,老实端正:“请前辈赐教,如何能再多得一颗菩提心?” 宁冉青道:“这无需你费心,你若想帮我,便下山为我寻两枚紫骨针来。” 风惊濯道:“前辈要紫骨针有何用?” 宁冉青道:“你不必疑虑,我并非用来害人。紫骨针虽是邪魔外道用来折磨人,将人体变作一味滋补品的刑具,但其功效,确实不可否认。杳杳正是生心之时,我可以为她分出两个菩提心,但要养护,只能用紫骨针入眼,完全炼化,将自己变作沃土,才能养得活离体之心。” 风惊濯什么都没说,在自己手腕间一划。 皮肉绽开,流出的却不是殷红鲜血,而是缓慢流动的紫色沃土。 他说:“宁前辈,养护菩提心所需时间太久,承受的辛苦亦重,您是长辈,此事不该由您操劳。再者,逆回法阵由我朋友苦苦支撑,我不能在此停留过久,望您理解。” 宁冉青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风惊濯。 “你已经将紫骨针内化到……如此程度?” 风惊濯道:“为了接杳杳回我身边,我早已做好准备。” 这话,客观来讲,是句好话。可宁冉青听在耳中,就觉得哪哪都不舒服,抱了抱手中菩提,不想搭理他。 风惊濯察觉这话他又说错了,也不敢再多言。 “此事,由你亲自来做,而不是我……”他慢慢道,“那时,我已经死了,是吗?杳杳被人伤害时,我没能保护她。” 风惊濯不忍心回答这个问题,只得沉默,变为一种默认来回应。 宁冉青低头,轻轻抚摸怀中菩提:“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死。” 他的女儿们这样乖,这样小,怎么可以没有父亲,他怎么舍得死 ? 风惊濯沉声道:“杳杳敬爱您,对于她来说,您从来都没离开过。” 宁冉青艰难道:“是谁伤了我女儿?” 风惊濯默了默,“嫮彧是因,但杳杳,是为保护天地苍生而死的。” 宁冉青眼眸落寞,月光映在他脸上,折射出他眼底一点微闪的水色。 片刻后,他微微一笑,缓缓松开手,左手并指,一股强大圣洁的灵力注入宁杳菩提根系中,渐渐催生她的心脉,一个闪着光的小小光点如云般轻柔飘浮升空。 风惊濯眼眶一热:杳杳有救了。 下一刻,宁冉青手掌一翻,灵气如云旋转,绕进菩提体内,而他身躯微颤,一泓鲜血从唇角流下。 风惊濯心下微沉:“前辈,此术法伤身,会损耗掉您大半修为。” “你不用管。” 风惊濯于心不忍:“您如此伤身,我亦担心影响轮回秩序……” 宁冉青道:“你知道不会的。” 他说:“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只要,你跟我说了这些话,我注定会这么做。我要保护我的女儿。” 宁冉青只回了一句,大量灵力涌进宁杳菩提身中,化作一道强劲封印,强悍且隐蔽,收手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是……防她的。” 他轻声道:“若你说的是真的,日后我故去,而她不念母女之情,真的……对我的女儿动手,至少这道封印,能扛下致命一击,再护她一次。” 风惊濯陡然清明: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收复无间狱时,杳杳独自对上嫮彧也可毫发无损了。 原来原点在这里。 风惊濯看宁冉青默许,小心翼翼伸手,收好得之不易的菩提心。捧在掌心看了许久,他浅浅一笑,双手护着将它送入自己胸膛。 灵光清闪,没入衣衫,沉进他肌肤之中,立刻便扎了根。 这一下如同一把细小尖刀在体内悄然擦过,风惊濯脸色一白,抚了抚胸口,如同在抚慰什么人一样——纵然辛苦难承,唇角却浅浅弯起。 种下的,不是吸他养分的种子,而是一颗给予养分的蜜糖。 风惊濯的神色被宁冉青尽收眼底。看了半晌,他不自在地说了句:“人伤了心会流泪,菩提亦然。可我菩提一族是草木之系,流泪便是流血,你不要让我的杳杳哭。” 风惊濯正色:“前辈放心,惊濯此生,绝不让杳杳流泪。” 爱人如养花,养花如爱人。 用最虔诚的心意日夜浇灌,养护他的小木头,待她开花结果,他继续毫无保留地爱她。 宁冉青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应该是——认可他了吧?风惊濯搓了搓手指,掌心一片湿汗,试探道:“父亲……” 宁冉青目光如刀扎向他。 “可以……这样称呼您么……” “不可以。” 宁冉青切齿,冷淡的俊脸上显出两分薄怒:“你是未来逆回之人,我可不是。我的杳杳现在还没化形呢。” 风惊濯立刻认错:“是晚辈考虑不周。” 宁冉青将宁杳元身搂在怀中,袖袍交叠,挡得严严实实:“我已经认了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的朋友还在支撑逆回法阵,早些回去吧。” …… *** 三百年后。 “来,看我手指啊,跟着我的手指,往!前!看!不要眨眼睛啊,仔细地、盯着看……” 五福来,崔宝瑰,宁玉竹,楚潇,屠漫行五个人,坐成一个半弧状,以宇文行为中心,随着他的话,目光齐齐落在他手指上。 宇文行不满:“我说的是往前看,往!前!看!” 楚潇问:“你不是说了一个看你手指?” “我说了吗?”他转头,就近问屠漫行:“我说了吗?” 屠漫行敷衍道:“没说。你不用理他,他有病。” 宇文行有些担忧。回看楚潇,语气真挚:“你有啥病?” 真是好突然好诚恳的关心,楚潇露出一个无语的微笑:“我……” 看他卡壳,五福来贴心地帮忙救场:“他湿气重。” 宇文行点头:“一定要多晒太阳。” 五福来手里的瓜子空了,悄悄伸手,屠漫行立刻抓了一把给她,留了几粒在自己手里,一边磕一边说:“那个,你刚才说……往前看,你继续,我们往前看。” 宇文行点头:“对,往前看,看到那棵树了吗?” 众人:“看到了。” “三个数之后,这棵树前,会走过一只傻狍子。来,咱们一起数,三……二……一……” 什么也没发生。 宇文行有些不能相信,怀疑地看自己双手:“我算过了……这方位,点数……没错啊,怎么会这样呢?昨天宁棠还说,我算命挺准的。” 崔宝瑰看不下去,忍不住提醒:“宇文行,你这是轮回术,不是算命的。” 宇文行费解:“我轮回术这么差,我怎么飞升成神的?” 宁玉竹道:“非得靠本事嘛,就不能靠性格?你是一个很仗义的人,讲义气……你想啊,一个人在一个领域做到顶尖,那就是当今之最,然后就啪一下飞升了。就这么简单。” “就比如说,假设,以后神界需要一位美神,那我也就飞升了。” 宇文行说:“那我应该是义神。为啥是时神?不应该是我的轮回术是当今之最?” 崔宝瑰道:“你别听他瞎咧咧,他美神……那一定是因为我已经是神,不然美神肯定轮不到你。” 宁玉竹和崔宝瑰太熟了,怼他已经像怼自家人一样习惯:“你敢不敢把脸洗了?你每天描描画画,算什么英雄好汉?比美就得比纯天然。” 崔宝瑰:“等着,这就去洗脸。” 他说洗就洗,转身去西边找水去了,刚走开两步,前面那棵树下便经过一只高傲的孔雀,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孔雀先开口:“刚才谁说我是傻狍子?” 几只手毫无道德地一起指向宇文行。 宇文行摸摸脸,对,确实是他说的:“孔兄见谅,我……我这不是在修习轮回术嘛,嗯,偶尔可能会有个小小差错……” 孔雀轻描淡写:“那你得继续努力,你还不够卷……” 宁棠推了它屁股一把:“行了,赶紧走吧,卷个死人头啊,这是什么好词?不是要和小金去簪雪湖捉鱼吗?走走走。” 孔雀傲娇地走了。 宁杳双手扑扑,拍掉刚才沾到的孔雀毛:“它怎么这么能掉毛?哎,你们谁看见风惊濯了?” 众人互相看了一圈 ,没心没肺地摇头。 提起来宁玉竹就伤心:“濯哥还跟我生气呢,他不愿意见我,我都看不见他。” 众人:“我们也看不见他啊。” 楚潇问:“惊濯跟你生气?他心里都是宁杳哪有时间顾上你?就算是生气他也没那闲工夫吧。” 宁玉竹撇嘴:“你个粗人,我跟你诉苦多少次了,你松弛感要不要这么强,回回都忘。还不是宁杳化元身那次,我看出来她没了菩提心,在她的暴力威胁下隐瞒了这事,濯哥就记仇了。” 五福来说:“不能吧,那在苍渊落神锁,杳杳挖心之前也逼我帮她隐瞒,我承诺在前,也没和惊濯说啊,他也没生我气。玉竹,你敏。感了吧?” “才不是……” “我不管你是不是,你这些留到深夜痛苦去,”宁棠说,“我现在就想知道风惊濯人呢?他带着我妹,跑哪去了?” 众人摇头:“不知道,没注意。” 宁棠无语到发笑:“我拜托大家,稍微上点心好不好?咱们这么多人,和神,凑出来一个靠谱的脑子好不好?我妹可能快要结果了,大家都来帮忙,我很感动,结果你们就在这里玩宇文行???” 楚潇提醒:“注意用词的准确,注意影响,注意素质……” 宁棠:“快闭嘴吧。” 她看一圈,发现少一个人,又燃起希望之火:“宝瑰不在啊,惊濯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话音刚落,后面美美地跑来一个人,发际线和鬓角微湿,头一甩,几粒水珠甩到宁棠脸上,洗尽铅华的清水芙蓉面露出可亲笑容:“棠棠,你找我吗?” 宁棠慢慢抹去脸上几滴水珠。 罢了。让这些人见鬼去吧。 宁棠将所有脏话融进微笑中,对崔宝瑰点个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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