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亲生的吗?你爹娘为什么要打死她?”虞且衣不解道。 阿莲心疼地注视着像孩童一样对着自己傻笑的姐姐,哽咽道:“因为她,未婚先孕。可是,这不是她的错!” 她转而看向了虞且衣,“我姐姐编东西厉害,只要给她几根绳子,用不了多久就能编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蚱蜢、兔子、小鱼,很多很多。为了补贴家用,她就带着自己编的东西上街摆摊,没想到被一个恶人给看上了。他想要我姐姐从了他,只要从了他他就会给姐姐钱,我姐姐不愿意,他就……下药,迷晕了我姐姐,然后就……” 说到最后,阿莲泣不成声,“我姐姐一开始都不知道那恶人对自己做了什么,直到几个月后爹娘发现她怀孕了。未婚先孕的女儿,嫁不得人了。不仅如此,娘家还得被别人嚼舌根子,我爹娘受不了这个屈辱,就想打死她。” 虞且衣被惊到了,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阿莲的姐姐,她有些毛躁的长发被梳得干净利落,脸上虽然沾了灰也不难看出,这是一位清秀的姑娘。 感受到虞且衣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想要用头发挡住自己的脸。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虞且衣见她要抓自己的头发,立刻出声安抚,阿莲也柔声向她解释。 过了一会儿,阿莲姐姐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了些。确认对方不是坏人后,她缓缓地抬起眼去看虞且衣。 看了一会儿,她嘻嘻笑道:“妹妹,漂亮妹妹,小兔子!” 说着,她就要把手里的草蚱蜢递给虞且衣,虞且衣向阿莲确认过之后伸手接过,还说了谢谢。 随后,她看向阿莲,道:“太过分了,那恶人是谁?我一定要让怀剑打得他找不着北!” 周无恙接道:“卫邈。” “卫邈?!”虞且衣更气了,“又是他?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周无恙没有回答,只是问阿莲,“你说得那个贵人是,秦以慈?” 阿莲摆摆手,“不不是,是卫续卫公子。” “卫续?”周无恙诧异一瞬。 “没错。”阿莲点点头,“那日我得知姐姐被丢进河里之后就想去救她,可是被爹娘拦着不许出门,直到夜里才偷偷溜了出去。我刚到河边就看到了卫续公子和他身边的小厮在追着我姐姐跑,我姐姐手里还抓着一条鱼。我上前一问才知道是他们钓鱼的时候碰巧钓到了我姐姐,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我姐姐救上了岸,没想到我姐姐发疯一样抢了他们的鱼。” 虞且衣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正是巧合。” “确实很巧,但我还是很感谢卫公子的,前些日子我还去给他烧纸了呢。”阿莲浅浅一笑,“卫公子救了姐姐,你们和秦姑娘又一起救了我,你们真是我的恩人。” “那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周无恙终于能问出自己满心的疑问了。 阿莲迎着两人的目光,缓缓道:“这个,确实是因为秦姑娘。” 第56章 祝茗背着小个子回来的时候,徐逸正坐在屋中挥洒笔墨。 听到了声响后,他放下笔走出了门,看着院内沾满鲜血的两个人,他的表情没有丝毫震惊与担忧。缓步迎上去后问祝茗:“他怎么了?” 祝茗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道:“小的办事不利,没能将那三人除掉,为主人留下了隐患,还被虞且衣身边的那个武婢所伤,只有我们两个活着回来了。” 徐逸眸中晦暗不明,他早得到了消息,怀剑今日一早就去府衙报官了。 半晌,他轻轻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搭进去了那么多人还没有做干净?” “请主人责罚。”祝茗低着头,费力咽下卡在喉咙里的血。 徐逸命令道:“把他放下。” 小个子被平放在地上,徐逸上前查看一番后发现他身上被砍了好几剑,早已不省人事了。 祝茗扑通一声跪下,重复一遍:“请主人责罚。” 徐逸擦了擦手,把视线转向祝茗,轻飘飘地道:“是该罚你。” 紧接着,他在祝茗面前蹲下,轻声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当一个人失去了价值之后,他就不该存在了。你应该做的是他把从山崖上扔下去,而不是带回来费心费力的治病照顾。” 祝茗低着头也看不到徐逸的表情,只是感受到那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凉得可怕。 “是,小的知道了。” “知道就好,这次就让我来教教你,下次可不允许再这样了。” 话音落下,徐逸从袖中抽出一把刀,干净利落刺向了小个子的心口。 锥心的痛意让小个子短暂的清醒了一瞬,他猛得睁开眼看向徐逸,鲜血从心口喷涌而出。 他抬起手指向徐逸,却得到对方淡淡的一个笑。 “主人,这人是卫长陵手底下的,您这么做会不会……” 徐逸抽出刀,等小个子彻底没了气息后才开口道:“他当时既然敢打我那一拳,就该想到今天的结果。对了,那个武婢看到他的脸了吗?” 祝茗答道:“看到了。” 徐逸唇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我既无辜蒙冤,那我就把这罪给坐实了,这样也算对得起那日挨的一拳。” 祝茗屈身道:“那小的要怎么做才能戴罪立功?” “现在还不需要,卫长陵怕是有一阵子忙的了。”徐逸睨着祝茗,“这个任务完成还算不错,你回去休息几天吧。” 说罢,徐逸转身回了书房。 入夜后,祝茗在屋中点了蜡烛,坐在床边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这蜡烛是带着香气的,勉强能将血腥味冲淡一些。或许是因为紧张,他的手还有些颤抖。 徐逸这个人就像是一条毒蛇,阴暗狠厉,睚眦必报,他不相信徐逸真的会就这样放过自己。 果然,没过多久屋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把绷带放好,起身前去开门。 门一开,他就看到徐逸拿着药瓶站在门口。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事出反常,祝茗心中也带上了些防备。 “给你送药,怎么不能让我进去?”徐逸话这样说,但手却先一步搭在了门上。 祝茗当然不敢反抗他,侧身帮他开了门,恭敬地请他进去后还贴心地锁上了门。 “怎么不开窗?”徐逸把药瓶放在桌上,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儿后发现只有一根蜡烛点着,窗户也没打开。 祝茗答道:“小的在处理自己的伤口,担心风吹灭了蜡烛。” “怎么只点一根蜡烛,看得清吗?”徐逸又问。 “小的怕被人发现了异常。”祝茗继续答道。 徐逸轻笑一声,“还真是谨慎。”随后,他忽然又叹了口气,“只是有些可惜……” 话没说完,祝茗十分识势地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徐逸顿了顿,目光从蜡烛转向祝茗,“你得死了。” 他的眼神倏忽变得冰冷,祝茗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颤抖着问:“您……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开玩笑了。” 银光一闪,白日里结束了小个子生命的那把刀又被他握在了手里。 祝茗见势不对立刻就要冲出门去,可是门早被他自己锁住了。 就只开锁的这一霎,徐逸一刀劈向着祝茗劈过来,祝茗侧身一躲,刀刃嵌在了门框上。 徐逸眼下抽了抽,“挺会躲,我看你之后还要怎么躲。” 说罢,他抽出刀,再次向着祝茗袭来。 祝茗出不了门只能往床边躲,打算用蜡烛去烧他,没想到徐逸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手劈灭了蜡烛。 祝茗被逼至墙角,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徐逸丝毫不理会祝茗的问题,一刀冲着他的心口刺去。 祝茗迅速反应,在刀刺入身体前用双手握住刀刃,但徐逸动作太快刀尖已经刺破了皮肉,他感受到有血正在缓缓地渗出来。 “你以为杀了我,你的谋算就能成功了吗?”祝茗道。 徐逸歪歪头,又往里捅了几寸,“想激怒我?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 “我不想激怒你,我这是实话实话。”祝茗用力握着刀刃,盯着徐逸,继续问:“就想你以为你杀了卫玲你受过的所有屈辱和轻视,还有那些不堪的过往就都会消失一样,你以为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吗?” 听到卫玲的名字,徐逸明显怔了一下。 祝茗继续道:“你以为卫玲死了,你就不再是别人口中那个吃软饭的倒*插门女婿了,你以为他们对你的看法就会变了,可是没有。” 祝茗呵呵笑了几声,“没有哦。卫玲死了,你不但拿不到她的钱,你还要被人说是个连外出见人都得请示娘家的废物鳏夫呢。” 徐逸双目变得通红,他怒吼道:“你闭嘴!我今天把你给杀了,然后再把他们都杀了,在这世上就没有人会这么说了。” “是吗?”祝茗察觉到对方越来越激动的情绪,语调越来越轻快,“你就算把那些人全部都杀了,还是会有人这么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对徐逸来说,卫玲是他的逆鳞也是他的死穴,在如今的情况他,只要他一用力手里的刀就能捅穿对方的心脏,可他还是不自主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说得都是事实。你徐逸就是一个半吊子书生,读书读了十几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如果不是卫玲看上了你,你说不准还在哪里当乞丐呢,哪里会有现在的生活?” “卫玲在的时候,卫长陵还能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对你有礼相待,卫玲死后呢?你难道看不出他对你的蔑视和嫌弃吗?你恨卫玲,你恨她自作主张去你家下聘,恨她让你待在深院里相妻教子,你恨她明明是个女人却哪一样都比你强,你恨她毁了你的大好前程,让你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可是,没有她,你什么都不是。” 祝茗轻蔑地笑了一声,“承认吧,徐逸,你就是一个待在卫玲身边的蛀虫!” 祝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一样插进徐逸心里,他目眦尽裂,几乎能喷出火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这下,他彻底被激怒了。 他用力把刀子拔出,几乎要用尽这一生最大的力气向祝茗捅去,可奇怪的是,祝茗这一次并没有躲,甚至连挡都没有挡一下。 在滔天的怒意下,徐逸已经无暇再注意其他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杀了祝茗,杀了他! 而在刀子接近祝茗的那一霎那,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只手细皮嫩肉,骨节分明,却是骇人的惨败。 紧接着,他的头顶幽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姑父。” 听到这个声音,徐逸头皮都麻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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