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则玉手指尖不自主地抖,眼前也是发黑,却拼着一口气打死不想晕,执意往光芒涌现的尽头走。 太远了,他走不到。 于是他也放弃了,打算还是好好休息一下,膝盖一软就要吃一嘴的脏雪。 然而这时,身前忽然贴上来一片暖意,腰被圈着,他整个人被往那片温暖上托了托。 耳边覆来的柔软嗓音笑着,不着调地叫:“赶上了赶上了!” 卫则玉感觉他胸口的血呛到了嗓子眼,刚想说话,一吸气,就冲进鼻子,莫大的酸涩堵在眉心,断断续续说:“是,差一点你就只能看见一只开瓢的我了。” “这么委屈?”柳在溪搂着他,脸侧那团毛绒绒不停地往侧颈窝,他大概是脱力,全部力气都压在她身上,听见她这么说,就更用力,简直要把压到地里。 她无奈:“那让你和我呆在谷里又不肯,装完再矫情?” “放不下……” 柳在溪叹了声,感受到身前人抬起头,就歪过脸去看他。 也是这时候卫则玉才看清,柳在溪身上也是颇为狼狈,但她没有提,卫则玉就强迫自己移开眼,看着她说了别的:“衣服好看。” 没错,柳在溪今日破天荒的穿了身宽袍广袖,本来都忘了这茬,经他这么一提醒,笑道:“这样才帅。” “柯无浪给你的灵感?”卫则玉接茬。 “切!”柳在溪冷哼,揪着他脸颊上的肉搓了搓,如愿揉出一声抵抗,才把他安置在一边,伸展身子。 “我有点事要处理,如果顺利,你再来找我。”她飞快地说,然后也不管卫则玉回答与否,便化作一道流光驶向天边。 与此同时,平静的雪原上,红尘树立在圈圈魔兵之中,却又与世隔绝,在它之前,夜枫拉着沈叶白的手走来。 沈叶白沉默以对,只是身体抗拒,夜枫向前移动的手受到阻挠,他并不多言,微微用力强硬地将他拉前一步,再掰着他的手指,于树干上划出一道深红的印记,写下两人的名字。 沈叶白往后躲了下,夜枫才笑着松开手,对着那树干满意不已,乐呵呵去看身后之人的脖颈。 然而刚一抬手,围在旁边的魔兵突然被几人冲散,谢隽然二话不说,先向他掷去一剑。 被夜枫随手扫开。 那人不急不恼,像没看见他似的,带着身边弟子一同对着应对不及的魔兵攻击。 夜枫冷嗤,掌中魔气升起,瞥了眼沈叶白,威压强劲扼住谢隽然,魔气一卷,就要将那人一击毙命。 却在出手时,突觉不对,转眼看向红尘树。 后方正在拔树的柳在溪一愣,立马换了个姿势,手肘撑着树干斜靠着对他打了个招呼:“谷主好啊。” 夜枫脸色一沉,再看到她时就知道这货反水,毕竟他在血音谷口设下禁咒,若柳在溪要强行出谷,麻烦可不小,她既然能出来,便是和魔界对立。 他掌心方向一变,当即朝着柳在溪而去,被那人迅速躲避,急忙喊道:“谷主!打个商量,您现在撤兵回魔界养老,我就不给您添堵。” 夜枫半点废话不跟她说,怒气一出,这半大的雪原几乎没有能站直的人。 柳在溪也是死命抱着树,看他完全不配合,那股气也来了,鞭子掏出来将那会夜枫绑在树枝上的发结给抽了下来。 顿时一道天雷降下,她忙避去一边,握着发结看向震怒的夜枫:“你要找红尘树结缘,为的是尘缘结,为的是那天赐的福分?” “你是要那赐福背后能飞升的资格吧!” 她扬声道,将手中发结燃成飞灰。 夜枫眼睑抽动:“是又如何。” 他不光说,周围魔气也在霎时涌动,雪原上顷刻如炼狱,洁白无瑕的厚雪之下爆发出道道如白骨般的利爪向柳在溪抓来。 遮天蔽日,让她根本无处可去。 在场众人皆被这魔气干扰,魔兵乱作一团,少数的修士在威压下动作艰难,又飞快往不同方向奔去,柳在溪抽空看了眼他们,见对方暂且没什么大问题,就专心躲避眼前的困境,直冲向红尘树。 又一鞭抽在树上。 “你说我把这树毁了,谷主还能不能成神!”柳在溪不怕死地喊。 “可能吗。” 夜枫语气较于之前平稳不少,空中利爪不停,趁柳在溪躲避又攻击神树无暇顾及之时,有一束魔气从林立的爪中飞射而出,精准勾住柳在溪的脖子,她一时不察,被它扯着脖颈往后拖行数丈,周边利爪还像打地鼠一样,逗弄般不停地往她身上刺。 最后再一把收紧,将人吊在半空。 柳在溪伸长脖子给自己寻找呼吸,听见夜枫的道道回音打在耳廓:“本尊与你有栽培之恩,再怎么样,亲手杀了确实可惜,不如将你送去战后的盛宴之上,与众魔共享。” 她握着颈间魔气,不急反笑:“看来我猜的没错——” 话音刚落,一把长刀鬼魅般从夜枫双脚间的雪堆中穿出,自下而上刺向他下颌,而他仅一个拧眉,毫不在乎地将这飞刀弹远,遗憾道:“你我实力差距,这点东西……” 正说着,他颈间忽地传来刺痛,那痛苦牵扯着内里灵魂,疼得他神情恍惚一瞬,猛回过神,竟见那被弹出去的飞刃直穿神树而过,又一个来回重新钉在树干上。 柳在溪同样疼得乱七八糟,只凭着一个念头控制骨刀,她趁着那人愣神的瞬间挣开困着她的魔气,掉下来时还不稳,跌跌撞撞地往树前跑。 那刀还在往树中钻,她听不见脑海里尖锐的鸣叫,只冷声道:“怎么不可能,我这法器除了我砍不了,什么砍不动?” 夜枫依旧不动,面无表情唤出琉璃盏至于掌间:“你威胁本尊。” 她晃了晃脑袋,发觉原本抵御夜枫威压的灵气弱了下去,反应过来,是夜枫对那秘宝做的手脚。 她便不再多说,疯了般往树上招呼。 轰隆隆的天雷劈砍下来,她掌心灵力与魔气并发,势要与这红尘树一同赴死般,夜枫这下才是被激怒,忍着剧痛招呼气浪往柳在溪那处去,同时再次压制琉璃盏中属于柳在溪的气息。 突然,覆盖苍穹的魔气中蓦地涌现数以万计的灵丝,密密麻麻冲向夜枫将他控在原地,这灵丝似有千万山之重,居然叫他身体都下陷入雪中。 而那灵丝的尽头,从雪地下延伸,可以寻到临沧各门派中。 还在发狂揍树的柳在溪见状,立刻恢复正常,跳出去灵识探向夜枫手中的秘宝。 对方怔愣片刻,便就明白,原来刚才柳在溪只是吸引他注意,好让谢隽然带来那几人布下阵法罢了。 他大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拦本尊。” “我知道不行,”柳在溪灵识窜进秘宝,汲取她先前还未融合完毕的灵力,再召唤来骨鞭,轻念口诀,看那鞭子眨眼间分裂无数,散向夜枫身边。 那具下陷的身体更重,他瞪着眼,都这样却不碎掉秘宝,魔功极速暴涨,将身上大半灵丝崩断。 柳在溪咬牙压着那些镇阵之骨,还不忘呛上几句:“谷主如此爱惜这秘宝,是不是它与尘缘结二者缺一不可,方能飞升呢。” 夜枫目眦俱裂,利爪像疾风骤雨朝柳在溪打去,她奋力抵挡不成,灵识中断,被掀翻后却还压着骨头不散,颤抖着爬起来,继续探灵识向那处。 “谷主,我还能收手,只要您退回魔界!”她喊道。 夜枫:“小柳只是也油尽灯枯罢了。” 她眉毛紧蹙,身上已无半点能看,再看夜枫,他又即将汇入幽暗的魔气——万千灵丝已所剩无多,也只有她的骨头还勉强发着幽光。 柳在溪狠狠笑了两声,甚至把自己呛了下,忽然又凭空召出一块孤零零的骨头块,那骨头在微微颤抖的掌心下化为粉末流淌进身体,而她探去秘宝的灵识再一次增强,用蛮力将自己从前的修为收回体内。 她浑身一震,伤口鲜血喷出,皮肤变透了一瞬又被上层覆盖来的灵气按回正常。 雪原之中的魔气更加强烈,夜枫嘶吼一声,将身上最后一束灵丝扯断,狠厉的目光看向柳在溪,下一瞬,他从原地消失直向那宽袍之人而去。 悬于地面的镇阵骨在他身上牵扯出粘稠的红线,那人身形有片刻的迟钝,而对面,本是半跪在地上的柳在溪转瞬之间直逼他而来。 一阵强大的灵波在雪原上爆出,顷刻间,积压在北川千年的厚雪从地面翻起,云间雪在下,地雪也在下。 那肃杀之味犹如雪山崩塌,直冲在每个被余波扫荡的人鼻间。 远在兰苕城外的修士们都被这气息感染得汗毛直立,处理魔兵时仰头往昏沉的天际望去。 那处灵气与魔气对撞,是两个大佬在打架。 是雪原的方向。 卫则玉想到不久前颈间那股异样的疼痛。 他忽然有些心慌。 大家都对天边的战况好奇,停下手中的动作,紧张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那风波止住,黑云尤在。 川内一片寂静,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一个声音穿透云层,带着获胜者的骄傲,尾调扬起和雪花一同洒向大地。 “夜枫已死,尔等异族修士,速速滚回天地大阵。” 欢呼声起,他们或哭或笑仰头大睡,或是更加勇猛作战,大阵周边的魔族听见,初时并不在意,直到撑在身上的一丝熟悉气息远去,这才慌了神,看见士气大涨的临沧修士,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阵中——这些,都和柳在溪没什么关系。 她此时正听着夜枫弥留之际的悲愤之言。 大概是他想带领魔族一同登神等宏伟志向,又质问魔族为何不能飞升。 柳在溪听得认真,甚至有些庆幸,起码夜枫不是个纯种恋爱脑,让她多少年的被打压没什么挫败感。 然后再一句话将人送走:“问我没用,你得问创世者。” 她站起身,对远处的谢隽然挥挥手,看他勾着沈叶白的肩膀走掉,又收回骨头将周边魔兵清理一些,再离开和留下之间选择后者,缓步走向红尘树边。 “之前的事对不住……你还能给我赐福吗?”她声音很轻,靠近树干。 拖在地上的鞭子慢慢松垮,开始是尾部的小骨头,后来一个一个断掉,落在她后面,化成齑粉,被北川的风裹着,成了下一个千年积雪中的一份子。 她叹了声,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心,抬掌覆向树干,再拿走,掌心下多出来两个名字。 “还行,起码这个能留着。” 刚说完,背后蓦地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柳在溪心有所感,扭过头正要说话,被一人扑了个满怀。 又来了,又是这种踏实的感觉。 还是在这棵树边。 柳在溪忽然特别疲惫,累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回应这个拥抱,她只是一个劲地笑,低低地窝在卫则玉怀里,畅快地笑,然后在情绪渐浓时看到卫则玉有些惊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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