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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没有听见叶明芙刚才的话，又自来熟地帮季念介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位学长, 之前在男寝楼下，你送……” 车窗有一瞬间的升起，陆焘猛地噤声，移开搭在上面的手掌。 不过季念显然没打算真做什么, 只是上升一厘米的距离，他慢条斯理地解安全带、下车，无比自然地接过叶明芙的包。 季念：“好久不见。” 其实也就半个周而已。 叶明芙和他对视, 却下意识把包松开：“嗯，好久不见。” 陆焘：“你们认识了啊？” 季念：“嗯。”又说：“有一段时间了。” 他没有多言，陆焘虽然有点奇怪, 但李一凡从对面走过来, 正要坐上后排，他立刻转移注意力, 拦住她。 “凡姐坐副驾吧。”陆焘说, “季念说他不太舒服, 想坐后排睡一下。” 陆焘本来想着把副驾座位降下去，好让他靠会儿，还是季念周全，说那样会挤到后排，他去后面就好。 叶明芙刚上车就听见这段对话，小声问陆焘：“是怎么不舒服呢？严重吗？” 另一侧车门恰好打开，季念坐上来，空气流动，淡香逸散在后排车厢。 对上叶明芙一瞬间转来的视线，他眼眸稍弯，瞥了眼陆焘的方向，身体微微朝前倾斜，挡住小半驾驶座与后排间的空隙。 季念：“你们在聊什么？” “聊您老人家啊。” 瞧瞧这人什么语气，酸溜发冷的，陆焘边调导航边仗义执言：“不是头晕难受么，人小叶关心下您的身体。” 季念蓦地眨了下眼，投过来的眸光更加深邃。 叶明芙在视线驱使下点点脑袋，又问：“您现在有好一点吗，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 季念淡淡道：“好多了。” “还有，不用跟着他叫‘您’。” 叶明芙答好的，又接了句“那就好。” 言辞非常诚恳，可以听出来是确确实实在关心。 季念浅浅勾唇，顺着她的话，接了声没什么意义的“嗯。” 陆焘握着方向盘，忽然感觉有点儿不对，但具体哪儿不对，说不上来。 他啧了声，脚踩油门：“走了，哎对，你要还晕就把后排窗户打开，透透风。” 陆焘是个行动派，话音刚落，就帮忙打开。 秋风灌入，李一凡说：“开小点吧，小芙经期，不能吹风。” “行。” 陆焘收手，扬声问：“这样可以吗？吹不到你吧，小叶。” “嗯。”叶明芙微笑，“没事的，我还好。” 旁边的身影坐起来些，瘦长挺阔，把仅有的徐风也全然阻挡。 车子都没开出校门，季念又咳了两声，直接将窗关上了。 叶明芙把水杯盖好，扭头问：“头晕、咳嗽……学长会不会是要感冒了？” 季念不自然地动了下手指，还没说话，叶明芙低头翻包，双手递去两个扁方盒。 “我带了治感冒的胶囊，如果您，你一会感到更不舒服，就吃一颗吧。” “这盒是预防的，这盒是发烧了吃的。” 薄唇张合几下，季念摸摸鼻尖，双手接过：“谢谢。” “不客气。”叶明芙笑笑，“希望它们不会被用到。” 她的声线温而绵，像春夏嫩绿色的叶子向秋天生长时，柔柔过渡的那层淡黄。 季念又摸了下耳垂，很热，绝不会来自免疫系统。 礼貌的交流点到即止，叶明芙说完就收回手，搭在膝盖上。 季念捏着方盒，在掌心里转动两圈。 第一圈缓慢而犹豫，充满诸多顾虑，转第二圈时，注意到身边人向窗户那侧偏去的膝盖，手指一顿，身体稍侧过去。 “好像的确更不舒服了。” “啊？”叶明芙坐起来一点，“那先吃一颗预防吧，刚好师姐买了矿泉水。” “好。” 季念低哑着嗓子问：“这个药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陆焘耳力好，听了个清清楚楚，登时无语。 “不是，哥们儿你真晕啦？药盒里说明书不知道看，这还要问小叶。” 要不是季念好好地就坐在后排，他都以为好友被外星人掉包了！还是毫无常识和自理能力的那种。 季念抿唇，额角的青筋暴起来，抬手按揉。 叶明芙看了眼陆焘，又瞥见季念的动作，不禁替他讲话：“季学长应该是头有点疼，没有余力看。” “我帮你念吧。” 季念挑着眉望了眼前排的驾驶座，对叶明芙叹息：“辛苦你了。” 他取出说明书，却没递给她，而是拿在手上平摊开。 生理疼痛的时候反应确实是很迟钝的，叶明芙理解，所以也没有说什么，稍微坐近了点，看着他手中的纸低声念起来：“不宜在服药期间同时服用滋补性中成药……” 季念：“嗯，没有。” 叶明芙：“有高血压、心脏病…的患者不可以服用。” “没有。” 温和的细声轻轻念了一串疾病，季念答：“都没有。” “对这个xxx过敏的也禁用……好多啊。”叶明芙往下看了下，竟然有那么多条，“要不然，学长直接告诉我你有什么过敏原和病史吧，我帮你对照，不方便就算了。” 季念：“我没有常见的过敏原。” 叶明芙：“？” “在医院做的测试里没有，”季念补充，“病史……” “150度的远视。” 叶明芙：“…” 哇，好健康。 不过这样的话，他问什么注意事项？ 她稀里糊涂地点头，把说明书递回去，等到车辆逐渐靠边，还是没有想明白。 陆焘和李一凡要下车买奶茶，正看准一个车位往里面倒，旁边来了俩小男孩，在路边疯跑，一只脚突然踩到路坎下的停车位上。 车辆急刹，叶明芙好似被一股力量撞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向车窗倒去。 一只宽大的手掌护住她，温热的气息再度萦绕。 但仅有轻轻的触碰，确保人无碍就及时松开。 陆焘停好车，开门下去教育那俩熊孩子，讲话中气十足，关了门窗也能听得到。 叶明芙却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她定定凝视季念一瞬间变得通红的脸，万分担忧。 “学长？”她手忙脚乱，“你，你还好吗？” 刚才季念已经喝下了预防的胶囊，怎么还是烧起来了？而且看样子，他呼吸声沉，指关节都染上深粉红色，实在是烧得非常厉害。 叶明芙自责：“这个药效果很好的，我一直喝它，怎么会这样呢？我们去医院吧。” 季念松开紧咬的唇，手心微合：“没事。” “可……” 季念：“不是你想的那样，放心，没发烧。” 叶明芙不大相信，嘴都撇下去，噘起来一点点。 季念将这副神色尽收眼底，低头盯着发烫的掌心，唇角微微上抬，说起完全不相关的事。 “之前以为你没有分手，邀请时冒昧了。” 季念蹙眉：“虽然你说没关系，但我想，还是需要补偿的。” 真的不需要，再说现在更重要的不是这个……叶明芙还未开口，季念的神情倏尔沉重。 手指相捻几秒后停下，又几秒，扣在膝盖上。 “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他凑近了些，低音落在她耳畔。 可比酥麻的气流更能夺人注意的，是近在咫尺的、同样染着粉红的硕大喉结。 季念紧盯叶明芙的表情：“就像你看见的这样。” “我的身体很敏感，一碰到人，就会……”他伸出发红的手心，面颊的潮红也未褪尽，“不太好受。” 叶明芙瞪大眼睛，瞳孔微微发颤。 难怪—— 难怪传言里说，学长不近人情，还有洁癖，从来没人能近身，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就在刚刚，哪怕是极其不舒服，他还为了护住她这个并不熟悉的人，出手相触，暴露了这个秘密。 叶明芙感动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季念却误解了她的沉默：“很奇怪对吗。” 他垂下睫，浓密的深黑色落成两片阴影：“你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很糟糕的缺陷……” “没有！”叶明芙立马道，“绝对不会的，学长，你相信我。” “而且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保证完，又急急忙忙解释，“啊，不是说这个事情很糟，不敢让别人知道，只是让太多人了解不太好，总归是个秘密…” 怎么说都表达不出内心的意思，叶明芙有些着急，但一看就没有半分嫌惧或古怪。 季念紧绷的面色如雪霁月明，单手握拳抵在嘴边，转开脸轻轻咳了一下。 ……万幸。 果然。 像赌徒掷出心知肚明的一点，预判到99%都会是好结果，但若非没有其他办法，绝不会孤注一掷，赌1%的疏远。 喉结上下起伏，才又望向她。 “我很放心。”季念温声道，“是因为相信，才会告诉你。” “除了家人，只有你知道。” 叶明芙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心也更软，忍不住握拳：“嗯嗯。” “我一定会替……会和学长一起，好好守护这个秘密的。” 圆圆的眼眸里写满认真，专心地容纳他一人。 季念眯眼，淡笑道：“好。” “一起。” 咚咚。 车窗被敲了两下，陆焘拉开门，递来一杯奶茶。 “你俩的都是红枣桂圆，专门让做成温热偏烫嘴的，补补。” 叶明芙刚说完谢谢，就见陆焘长臂一展，越过她去闹里面的季念，把给他的那杯奶茶像土耳其冰淇淋那样抬手耍起来。 手臂在空中挥动，季念对这种极幼稚的小学生行为感到无语，懒得搭理，朝旁边避了一下。 陆焘的手和奶茶杯在中间挡着，叶明芙看不见季念的表情，只看见了他躲避的动作。 秋日天色发白，日光并不明亮，车厢里也有些发昏，紧靠门窗的身影那么清瘦，又显得那么寂寥。 季学长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所有人包括以前的叶明芙全都误会了他，他避开人群和友好打闹并非因为嫌弃，而是不愿意将体质的敏感暴露在大家面前。 就算面对好友陆焘，学长也没有办法像她们普通人交友一样形影不离、勾肩搭背。 心里像下了场雨，没有淋在她身上，只是有粒粒小水珠溅过来。 陆焘闹够了就回到驾驶座，季念插下吸管，刚抵到唇边，就撞进身旁人湿润雪亮的眼睛。 季念：“……？” 叶明芙连忙收回目光，也“啪”地一声戳开杯封。 吸了一小口，又忍不住像只仓鼠一样，鼓着腮偷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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