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公主的生日,是皇帝最爱的儿子罗伊的死忌,也是安琪亚帝国的国难日,注定了不能被提起。 当时的电视上循环播报着前几日的新闻,皇帝为他的私生子安帕隆重过了生日,所有媒体用了大篇幅的版 面报道这件事,安帕只比赫柏公主大一岁,虽然不能被承认为皇室成员,但他和他的母亲凯莉夫人受尽陛下的宠爱,自然成了所有媒体追捧的对象。 以诺后来捐赠了一所福利院,负责人问他正式开业的日子选在哪天,他想到那天的赫柏,说“十二月九号吧”,负责人问他真的要选在这个日子吗,“这可是国难日”。 他私心里希望赫柏能走出来,以后的生日就算不能提起,也可以去福利院和孩子们一起参加庆典,希望这个死气沉沉,哀伤不已的日子,终有一日被新生的幸福和希望覆盖,他希望赫柏也能得到新生。 以诺回想起那一幕,他从那间逼仄、阴暗,散发着霉臭味的房子里把赫柏抱出来,一路风雨从没关严实的闯缝里洒进来,掀起薄纱窗帘,赫柏在他的臂弯里,小小的,轻轻的,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小兽。 他永远会对赫柏心软。 “赫柏,生日快乐,我一直记得。”他从西服内衬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是军队中的黑科技,最新款袖珍弓弩,“送给你的礼物。” 赫柏双手接过弓弩,还是不停掉眼泪,脑子转不动了,不明白自己是否已经被原谅。 “好女孩儿,别哭。”以诺稍稍俯下身体,双手捧住她的脸,“相信你的爸爸妈妈,一直在天上注视着你,看见你你好好地长大了,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他的眼睛真的好温柔,碧蓝的眼睛像教堂流光溢彩的玻璃明窗,那么静谧、温暖,专注地看着她,眼睛里只有她,让她想要卸下所有伪装,所有算计,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向他诉尽这些年的委屈和思念。 “那您,原谅,我,了吗?” “对我而言,你没做错任何事,不需要我来原谅,你只是做了在储君的位置上,最正确的事,我虽然不同意你的做法,但是,我理解你。” 赫柏怔然望着以诺,水生植物一样坚韧的少女,藤蔓全都柔和下来,仰面注视着他,眼睛鼻子都是红的,黑发黏在脸侧,满是执拗的稚气。 分明就是个小孩子,也许,她在皇室不得不早慧,心里却一直住着一个脆弱敏感的小孩。 以诺忍住把她拥进怀里哄慰的冲动,“好了,赫柏,生日要开开心心的,起来陪我用餐吧。”
第4章 她只是个孩子 新年的夜晚,整个莱茵帝国陷入狂欢,从房间的阳台看出去,全程的焰火尽收眼底。 在以诺身边,总是冷清的,严肃的,和热闹无缘的,他为自己划定了一个清冷的结界,自从十三年前成了皇室寡夫,后来去了军营,一直如此。 他捧起一杯热茶,在袅袅的茶雾中看向跪在面前的赫柏。 “这样好的日子,为什么不和朋友一起去玩呢?” “亲王殿下,我现在,充满了生存危机,哪有心思出去玩呀,”赫柏笑了笑,“您知道的,皇爷爷迫于民意,否决了让埃利森集团插手军队的提案,但是,他也没有同意让我的人承办军舰。” 赫柏明晃晃地把“我想插手军队”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即使深处灯影幽暗的房间,她骨子里的蓬勃野心却在招摇地发亮。 但是很神奇的,也许是她的气息太温润平和,没有寻常alpha的侵略性,这份外露的野心,并不使人反感。 “殿下,求您多告诉我一些军队的内部信息,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您认为可以说的,星网上没有公开的信息,请您都告诉我吧。”赫柏膝行上前,面容无比恳切。 “赫柏,你先起来吧。” 赫柏摇头,固执地跪着。 以诺叹气,缓缓开启被热茶浸润过的双唇,“军队的一切程序都是公开透明的,只是,每个部门都要执行相应的秘密任务,比如技术部门,会进行一些对敌窃听的工作,但是,有严令禁止窃听帝国平民的通讯信息……” 以诺的声音娓娓道来,赫柏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 大约是城堡的仆人们在放焰火,一朵烟花非常近,就盛开在窗台上,彻底照亮赫柏的脸,小公主咬唇沉眸思考,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实在乖巧。 “如果你想知道埃利森集团的技术优势,据我所知,有一架来自埃利森集团的机甲军舰在几日前,送进了军营,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以诺说完这句话有点后悔,不太像一个威严的师长。 赫柏却不给他反悔的机会,骤然抬起亮晶晶的眼,“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以诺用目光格挡想要贴上他双腿的赫柏,“快起来吧,天寒地冻的,跪着不冷么。” “不冷啊,您这儿,是整个城堡最温暖的地方了。”赫柏终于站起来,叫人传菜,是非常丰盛的晚宴,以诺房间的小桌子都摆不下了,撤了两盘看着就油腻的烤羊排和酱猪肘,她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新年晚会。 先斩后奏做完这一切,她才小心翼翼地来到以诺面前,“今天可是新年,您可以陪我一起过吗?” 以诺摇头:“赫柏,这不合规矩。” 无论身为储君,还是成年女alpha,她都不应该擅自在长辈和异性房间里传膳。 赫柏皱起双眉,几乎瞬间落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去哪里,皇爷爷因为埃利森集团的事,非常不待见我,我也请人向他告了假,不去参加新年晚宴,今天晚上,我没有别的亲人可以一起度过了,连您也不愿意……” 她的脸颊紧贴座椅扶手,挤出一块软肉,嘟着嘴,垂眼抽泣,委屈巴巴地说:“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呀,我真的好可怜,这样好的日子,别人都有亲人朋友,陪伴在身边,只有我这样凄惨。” 以诺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一个圆黑的头顶,以及赫柏一耸一耸的肩膀,可怜得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他松口:“起来吧,今天是节日,我没说不能破例。” 赫柏破涕为笑,用袖子擦掉眼泪,立即去桌边舀汤,“这是我给厨娘塞了钱,让她用上很多珍贵的药材熬制的,您一定要尝上一碗。” 以诺因为这戏剧化的转变有点想笑。 赫柏把椅子搬到他身边,吃相很像一只小仓鼠,快速夹菜,小口小口地吞咽,脸上映照着电视屏幕的蓝光,长发束在脑后,只有略短的一缕垂在脸颊旁,骨相柔和的脸上,轮番呈现被电视节目牵引的各种喜怒哀乐。 以诺自认为戒掉了很多情感需求,但他没办法否认,他喜欢这样的时刻。 有人陪在身边,不必说话,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一起用餐,已经心下满足。 吃完饭,赫柏说要再陪他看一会儿电视,很快人就睡着了,两张椅子并排着靠近,她往他肩上倒。 以诺在她倒下去的前一秒把她的脸扶好,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肩上,她在宽大的椅子上蜷缩双腿,毛衣底下的双手虚虚握住他的手臂,非常依赖信任的姿态,在睡梦中砸吧了两下嘴巴。 肢体接触所带来的温暖,是任何虚拟交际方式难以比拟的,遑论小公主的体温很高,像只呼呼冒着热气的小火炉。 以诺看着电视里的名人倒数迎接新年,和窗外万家灯火的快乐同频,默默想着,等倒计时结束吧,他再叫醒赫柏。 公主殿下肉眼可见地缺少睡眠,每次到他面前,总是强打精神,以诺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多休息。为了叫她好好睡一觉,这一小段时间的僭越是可以接受的。 赫柏的发质粗硬,一些头顶的碎发刺挠他的脸,小爪子似的,以诺看过去,只看见两排小刷子似的睫毛,覆盖在饱满的脸颊上,一侧脸颊蹭着他的白袍,他开始担心有些粗麻的衣袍材质,会刮伤她的脸。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外头的烟花让整个天空亮如白昼,人声喧哗,赫柏微微皱眉,被惊扰了睡眠。 以诺捂住她的一侧耳朵,直到她的眉心重新变平整。 “殿下,夜深了,您还不休息……”亚瑟在隔壁的小房间,一直没听到以诺的传唤,过来变看到这一幕,赫柏公主抱着以诺亲王的手臂睡得正香。 已经凌晨一点了啊,平时的以诺亲王早就进入了睡眠,现在的他明显困得不行了,却任由赫柏公主在他肩上靠着,纹丝不动。 以诺亲王轻” 嘘“了声,亚瑟收到讯息,放轻手脚过来扶起赫柏殿下。 赫柏刚离开以诺就清醒了,睁开满是睡意的,水光莹润的双眼,睡得双颊泛红,面色有些懵然,手握成拳头揉了揉眼。 以诺握住她的手腕把手拉开,“不要用手揉眼睛,已经很晚了,回你的房间吧。” 赫柏点头,拒绝亚瑟的搀扶,自己站起来,拾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游魂似的往门口走,到了门边忽然惊醒,折返回来,在以诺面前鞠了一躬。 “亲王殿下,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以诺看着她上下眼皮黏在一起,明显不清醒,却还是记得请安才离开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走吧。” “以诺亲王,新年快乐。”赫柏揉揉野草似的乱发,离开房间。 亚瑟站在房间里,犹豫再三还是劝说:“殿下,您应该和公主殿下保持距离。” 以诺的笑意像烟花散尽的夜空一样寂寥,“在我眼里,她只是个孩子,她和你,是一样的,亚瑟。” 亚瑟确信这番话是真的,以诺亲王这样的圣父性格,如果今天躺在他手边睡着的是他,他也一定会强撑着不动,等他醒来,如果他有机会割肉喂鹰,以身饲犬,他会那么做的。 他讨厌这样的人,这样伟大、光明、正义,像太阳一样,明晃晃地照耀出每个人心里的黑暗之处,站在这样的人身边,让他自惭形秽。 以诺对亚瑟微笑:“如果你对公主有意,可以尽早表明心意,我相信她是个好孩子,如果她也喜欢你,一定会好好对待你。” 亚瑟脸红了,没想到以诺亲王这么坦诚,撇开眼睛,“我扶您去洗漱歇息吧,夜深了。”略过关于公主的话题。 脱去衣衫的以诺充满神性,比拟古希腊大理石雕塑的优美躯体,布满一道道新旧的伤疤,像是天神为罪恶累累的世人受难的证据。他在皇宫里好好养了几个月,皮肤呈现冷玉的光泽,在暗夜里幽幽生光。 可能这样的人,注定要到人间受难,早年被塞克公主抛弃,受尽世人嘲笑,后来顶着所有人的冷眼做了上将,却在战争中差点死掉,做了三次凶险的手术,勉强保住一条命,可是医生说,他的脊柱受伤严重,很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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