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雪下意识觉得他在回避。 她睡意全无,太多可能的念头挤在脑海里,混乱如麻。而其中最为清晰的那个便是,他为什么要骗她。 戚雪受不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一口气憋在嗓子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问清楚更好,却正好被他的一句话给打断了:“都过去了,小阿雪。” 他轻轻摸着戚雪的头发,轻的好像羽毛拂过,连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带着睡意,带着缱绻,就好像无意识时候还在记着安抚她。 一时间,戚雪的所有话都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了。 戚雪失眠了大半晚上,第二日思绪不宁是必然的,太阳穴突突发疼,眼眶发涩,何忧跟她说的什么话都没听清楚。 等戚雪回神再问的时候,他笑了笑说不妨事,只关切道:“戚姑娘,可是没有休息好?” 戚雪想了想,向他打探道:“何公子,你这几日可有感觉到那和、那大师说的,用精元喂养你娘子魂魄,有什么阻力吗?” “原来戚姑娘是在想这事,”何忧点了点头,“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大师说,最重要的是‘心甘情愿’,说精元气运都是紧紧掌握在自己意识中的,能寻到它都是不容易的,要带着强烈的目的性……但我觉得,大师说得复杂了些,我与娘子本就深深相爱,如果可以,我愿意将性命都交给她,精元什么的……” 他顿了顿,挠着头,“我也不知道,总之还挺顺利的,或许跟我的心性信念有关吧。” 这番话放在之前听来,戚雪会觉得在理。 但现在却感觉隐约有种刻意感。 他在向她强调,只有真心实意,只有心甘情愿,只有带着强烈的目的性,才能做到。 他在教她。 他是谁?谁的意志? 何忧腼腆笑了笑:“还牵累戚姑娘记挂小生的事情,夜里都没有休息好,实在是过意不去。” 戚雪勉强对他回应一笑,觉得自己刚才大约是疯了吧,为什么胡思乱想到这种草木皆兵的程度。 仅仅只是因为做了个梦,梦到手上的环锁没解开,就浮想联翩这么许多,把梦境当作现实,只有小孩和疯子才会这么干。 戚雪抿了抿嘴,去大槐树下晃了半圈后,便寻了个由头,想自己独自静静。 何府的水池边的野草长高了些,戚雪蹲在水边上,拨弄着里面的倒影,一面觉得不该这么疑心深重,一面又控制不住自己胡乱疯走的想象力。 假设,仅仅只是假设。 如果她的锁真的没有解开,如果她现在真的还在那个问心石阵的千年梦中,并没有回到真实的人间。 那么也就是说明,阿巳在骗她。 什么和尚,什么捉妖,什么一命换一命的魂飞魄散,有可能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大骗局。 毕竟这千年梦由他妖力勾成,等同于由他主宰的世界,他又怎会在其中受制于和尚? 但也或许是她将事情想的太简单,或许这千年梦没有她想的那么厉害,实际上的用途也就仅仅只是能抑制她被‘宿命’纠缠罢了。 戚雪的理智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个体,相互想要说服对方。 她再次觉得头疼欲裂,垂着脑袋闭着眼,将自己蜷缩在池边。 但这些所有所有的猜测,无论怎样乱如麻,最后还是归拢指向了唯一的念头。 ——他为什么骗我。 戚雪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做到理性的去计较这些事情的得失与后果,那些统统都被靠后,这句话,成了她最在意的地方。 戚雪第一次感受到到这种情绪带来的委屈和苦闷,她很不喜欢自己这般矫揉扭捏的心态,最终捏了捏掌心,抬起头来对着水面的倒影。 不是很厉害吗,梦里看到算什么本事,做梦,谁都会。 有本事,你就现在让我看到。 戚雪仿佛跟这个倒影较劲,跟自己较劲。 因为想快些摆脱这种胡思乱想,因为潜意识中想要相信阿巳,她拨乱了水面的倒影,给自己鼓劲。 涟漪一圈圈荡开,戚雪的脸也变得模糊,然后再随着水面的平静而重新凝聚成像。 涟漪上的波光有一点点金色,有些像太阳下的湖水,慢悠悠的,一点点拢在一起,变成了直线。 当它最终再次变成倒影的时候,戚雪的神情也随之凝固了。 她的视线不可置信从水中手腕的倒影,僵硬着一点点挪向自己真实的手腕。 一双完完整整的,圈在她手上的金色光锁,就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区别。 它其实一直存在,只是她没有发现。 障眼法。这三个字几乎将她击溃。 戚雪失去重心坐在了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神无光。 “阿雪。”阿巳的声音冷不防叫醒了她,戚雪慢半拍的回头,见他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遮挡阳光,似是身体还未痊愈所致。 戚雪知道他一直跟着自己,但之前从未在白天,也从未在屋外显过形,都是夜晚才会来钻她的床。 戚雪盯着他不说话,阿巳上前来朝她伸手,一边温声道:“怎么在水边蹲这么久。” 戚雪神情仍然呆滞,将手给他,任他将自己拉起身来,靠本能回答:“问了何忧一些话,想想怎么办。” 戚雪自己都不太能听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但阿巳显然听懂了,捏了捏她手心的软肉,“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障眼法破,那双光锁便明晃晃在眼前占据了极强的存在感,戚雪盯着他,缓慢上前搂住他的脖子。 光锁穿过阿巳的喉结,没受任何影响。 她的手再往上,捧住他的脸颊,看见光锁就这样横在了他眼前。 他与她的眼前。 戚雪深深凝视着这条锁线,就好像在深深凝视他的眼睛,茫然问:“阿巳,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第57章 若有将来 ◎“我们镇上的姑娘,出嫁要戴花叶银冠。”◎ 这条锁线横在二人中间,双方都能看见,却又都在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戚雪的脑袋的是空的,甚至感觉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绪。 或许是看戚雪的表情太凝滞,阿巳将她抱进怀里,安抚摸着后背:“别想太多,等我恢复,带你回去见见你的父兄,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你忧思是难免的,回到熟悉的环境,会好很多。” 戚雪的思绪被这句话抓住,好似找到了主心骨,目露希冀:“真的吗?” 阿巳笑了笑:“你们镇子上的习俗,婚礼是怎么样的?” 戚雪的心弦被拨动了一瞬,喜悦从刚才那所有的混乱如麻之中胜出,暂时抛诸脑后,笑逐颜开:“习俗应该和山下的差不多,但我们镇上的姑娘长在大山上,出嫁要戴花叶银冠。” 阿巳点头,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你生得美,想必戴上一定更加好看。”他眉眼间笑意温柔,仿佛已经想象出了那个样子来,眼中有万分期待。 被这样的一双眼含情脉脉盯着,戚雪心中抑制不住的高兴,她的喜悦令阿巳越发动容,跟着一道勾起唇角,往她唇角亲了两下:“阿雪,想过以后若有了孩子,想要叫什么小字吗。” 戚雪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与阿巳谈论起孩子的话题时候,会感到如此幸福开心的这一天。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自然而然出现,出现得理所当然,占据她整个心口,一开口就是自己都没发觉的娇嗔道:“没有啊,谁跟你生孩子。” 阿巳扬着眉眼,那表情玩味中带着挑衅,“虽然不太容易,但也并非全无可能,你知道的,好阿雪,我有两个,而且你也很喜欢这种方式。” 戚雪的脸瞬间被臊红,眼神不自觉打飘:“跟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阿巳脸皮向来比她厚,说起这事没事人似的,搂在身后的手往戚雪屁股上顺手捏了把,“以后你就知道了。” “就你不正经。”戚雪笑着扭动想躲。 阿巳一道笑着,嬉闹之后,他再次搂住她,亲了亲鼻尖:“晚上回去再试试,我能早日恢复,也免得夜长梦多有变数。” 听到这句话,戚雪的笑容稍稍停顿了片刻,余光再次看向自己手上的光锁。 戚雪能确信阿巳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他会这么做,会有这些所有的欺骗,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太爱她。 生生世世的纠缠下来,对‘戚雪’的深爱与偏执刻进了骨子里,才会不择手段,不惜以卑劣的手法欺骗,来达成目的。 戚雪无法代表之前轮回中的她们,她只知道,这一世,她爱他。所以虽然阿巳的方法不对,但在他如此动机的前提下,戚雪可以包容他的这点恶劣的行径。 说到底,他不过也是没有安全感罢了。 等这里的事情了了,以后再慢慢教他,告诉他,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你在想什么。”阿巳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眼里闪烁着光泽,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戚雪深吸一口气,重新框住他的脖子,无奈笑着:“在想你是个傻子。”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时候,最是寒气深重。 阿巳让戚雪骑坐在他腿上,搂着后腰,按在身上接吻。 这姿势让戚雪的身位抬高不少,几乎与他的视线对齐,亲到最忘情的时刻,戚雪闭着眼听见阿巳发出的满足的叹息,喉间滚动的声音,每一声都性感到让她浑身发软。 戚雪感受着彼此的鼻息交融,再次尝试去寻找识海中的那片残存的雪缎。 阿巳知道她拧着眉便是已经开始了,静静盯着她的脸。 半晌后,戚雪丧气地睁开眼:“好奇怪,之前两次分明都可以的,我能指引它在我识海里打转,但就仅仅只是打转了,不肯出来。” 戚雪担心影响阿巳的恢复情况,神情有些惭愧。 阿巳捧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颇为失笑引导道:“阿雪,不是‘它’,是你。‘它’是没有自我意识的,那是你的意识。所以不是你命令它出来,是你甘愿与我融为一体。” 戚雪也不知听懂了多少,只睁大眼看着他。 阿巳拍了拍她的脑袋,宽容地意味深长道:“是因为你心中还有犹豫。” 戚雪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怎么会。” 阿巳笑了笑,眸光略显深沉:“没关系的,我知道这很难,我们慢慢来。” 之后的几天,戎陵一直都在下雨,时而瓢泼,时而淅沥转小,断断续续,但总也是下个没完。 那日之后,戚雪又再尝试过几次渡出精元,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虽然阿巳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戚雪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就是因为手上的这双光锁,让她心里产生了芥蒂,即便嘴上不说,但却骗不了自己最真实最原始的感受,所以才会一再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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