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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宁岁岁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切都落入裴知衍的眼中，他知晓宁岁岁为何会这般反应，却还是问道：“为什么你看起来很害怕它？” “不是害怕它，是害怕它的毛发。”这般说着，宁岁岁好似已经感受到手背上的痛痒一般，忍不住挠了挠。 “什么？” “我对动物的毛发有些过敏……”宁岁岁避重就轻，随即又忍不住一般地笑了笑，“但是动物好像都很喜欢我。” 从小到大，身边总会出现一些可怜的小猫小狗，她也尽自己所能朝它们伸出援手，也因此受尽苦头。 宁父和宁母不止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责备她，但就算这样，她也没办法对此坐视不管，她不能就冷眼看着小狗和小猫饿死。 裴知衍微微垂眸，看着懊恼无奈的小姑娘，眉宇渐渐舒展。 放在两三年前，他定然是无法理解宁岁岁的心思。 旁的猫猫狗狗，不过是脆弱的生命。生死都是命定的，就算她能改变一时，总不能改变一辈子。 更何况，这世界上可不止是小猫小狗每日都在丧命，她因为这些便心生怜悯，那若是知晓其他的伤亡，岂不是痛苦不堪。 最开始，他对宁岁岁的怜悯和软弱之心无法理解，更不可苟同。 但经过两年的朝夕相处，他好似也能明白一些了。 在百仙境这些年，竹翎总说他看起来心怀大义，但其实心肠太冷，缺少怜爱之心。那时候的他总是不以为意，只觉得所谓的怜爱之心并非必要。 可如今，看着小姑娘无论对谁都是善良单纯，他倒是明白了。 若是竹翎知道，他多年的苦口婆心还不如小姑娘的怜悯之心，只怕会气得发笑。 宁岁岁看着小狗跑远的身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对动物的毛发没有过敏之症，便收留它了。” “倘若这样，那你家里一定会收留许多飞鸟走兽。”裴知衍接话。 “哈哈哈，”或许是最后四个字戳到了宁岁岁的笑点，她没忍住大笑出声，最后给予肯定，“你说得对，阿爹和阿娘便会因为它们每日都指责我。” 见她笑弯了一双眼眸，裴知衍也露出笑容。 他在心中暗暗说道，宁岁岁的阿爹和阿娘定然不会因此职责她。女儿有一副善良心肠，行善积德，他们也温和贤良，不会因此妄加责骂。 “阿爹和阿娘没少因为这种事情指责我……”宁岁岁有些伤神，她目光放空，看起来有些伤心，“接触这些动物，轻松一点就是身上长红疹……” 说着，她又不自在地开始抓挠脖颈，在纤细白嫩的皮肤上留下几道不明显的红痕。 “最严重的的一次，大概是……差点就没命了……”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宁岁岁似乎还有些后怕，就连脸色都变得微微苍白。 裴知衍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天的事情。 自然是指救了他的那天晚上，宁岁岁因为他高烧不退，浑身发烫，差点失去呼吸。若非清晨时宁父及时发现，恐怕宁岁岁便要永远留在那天晚上。 在宁岁岁看不见的地方，裴知衍捏紧了手指，指腹泛白也不见他放松。 “还挺可怕的……”宁岁岁笑容勉强，抬头却见裴知衍的神色比自己还难看。 她微微一愣，随后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摇晃着问道：“你怎么了？” 裴知衍恍然回神，他很自责，却不能开口跟宁岁岁说明缘由。他微微闭眸，跟着她在门边蹲下，轻声说道：“我没事，对不起。” 他道歉的声音很轻，却又包含愧疚和自责。 宁岁岁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道歉，笑了笑，说道：“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不，就是他的错。 裴知衍的心中默默应答，却也不再言语。 他只能感恩，宁岁岁没有真的出事，不然拿他这条命去恕罪，都罪不可赦。 宁岁岁拉着他起身，开始转移话题，说道：“阿娘恐怕要开始收拾厨房了，我去把剩下的半个粽子吃掉，不能浪费粮食。” 尤其是今年天公不作美，粮食收成也不好，更不能浪费粮食了。 在宁父的监督下，宁岁岁把最后半个粽子塞进肚子。她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跟仓鼠一样，不清不楚地说道：“我吃完了。” “嗯。”宁父满意地点点头。 这边，宁母端着一个食盒出来，她先是看了看裴知衍，说道：“这些粽子，裴公子可以带回去，分给下人也好，自己留着吃也好。” “多谢。”裴知衍客气地道谢。 在他伸手接过之前，宁岁岁先行抢过。她用力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糯米，露出一抹甜笑：“我送知衍哥哥回去。” 之后，裴知衍便跟宁父和宁母告别，带着宁岁岁往外走。 宁岁岁将食盒挎在臂弯里，裴知衍伸手去拿，却被她轻巧躲过，笑着说：“你拿走了，我就没有借口送你回家了。” 分明裴知衍就住在隔壁，她却还是执意将他送回去。 裴知衍笑着说：“你不需要找借口，随时可以去。” 实话实说，裴家的大门永远为宁岁岁敞开，从未拒之门外。 宁岁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跨步跟上裴知衍的步伐，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往裴家走。 按照她的说法，分明只准备把裴知衍送到裴家门口。却在小童给他们开门后钻进门内，继续往前走，绝口不提转身回家的事情。 裴知衍也不说，两人心照不宣。 最后，宁岁岁便又赖在了裴知衍的家里，她把食盒交给管家，便跟着裴知衍钻进他的书房。 裴知衍转身去里面的书架找东西，她便在桌案侧边的椅子上坐下，晃悠着双腿等他回来，一边转头打量着书房。 虽然裴知衍不需要去私塾，也不需要做课业，但是他每日学习的时间并不比宁岁岁少，甚至每日还要看许多书籍。 他的书房很大，一排排的书架上满满当当地放满了书籍。 宁岁岁每次来裴家，若在院中找不到裴知衍，那他定然就是在书房。他好像也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温书作画，练字抚琴。 这书房中，原本除了若干书架和一副桌椅外便没有其他。 自她来了一次之后，裴知衍便吩咐管家额外准备一张单独的椅子放在桌案的侧边，这便是她的专属座位。 东张西望片刻后，宁岁岁的目光顿住，她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面上先是惊讶，随后慢慢泛上绯红。 是她上次送给裴知衍的水墨画。 裴知衍将它妥善展开，挂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从裴知衍的主位上，只要抬头便可以看见那幅极其不成熟的稚嫩作品。 上次送给裴知衍的时候宁岁岁还想着重新画一幅，结果刚回家就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这时，裴知衍从书房后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副长长的卷轴，随后递给她：“打开看看，你喜欢吗？” “这是什么？”宁岁岁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展平卷轴。 随着画面愈发完整，她面上的神情也愈发惊讶。 是一副彩墨画，雪白的画纸上画的是她。她穿着淡粉色的襦裙，长长的头发被挽成双丫髻，便是她最平常的模样。 最耀眼的当属她的笑容，眼眸弯弯，樱红色的嘴唇也跟着弯起。她手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咪，正笑得开心。 这幅画应当是在今日之前便画成了，在宁岁岁看来，裴知衍是在今天才知道她对动物毛发过敏的，不然也不会画她和猫咪的彩墨画。 “送我的吗？”宁岁岁惊喜摸了摸画卷上的猫咪，爱不释手。 “嗯，是回礼。”是上次水墨画的回礼。 说到这个，宁岁岁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比起裴知衍的礼物，她的水墨画显得格外不走心，就好像是稚子涂鸦，不堪入目。 “谢谢。”她珍惜将画卷重新整理，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回礼。 裴知衍看出她的心思，说道：“不用再回礼，你的心意是最重要的。我很喜欢，也觉得万分珍贵，世间独一。” 宁岁岁其人亦是如此，天下之大，只有一个宁岁岁。
第86章 浮生梦（五） 私塾的陈先生生病了, 换了一个新的年轻先生来给他们讲课。 新来的先生面上总是带着笑容，容貌也生得俊美，学生们都很喜欢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宁岁岁觉得他有些奇怪, 总是下意识地保持警惕。 “岁岁……你……你怎么了？”禾雅雅的结巴是天生的, 是以随着年龄增长也不见好。但好在大家都习惯了, 而且也都懂事了，不会再为难她。 两人刚下学, 正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禾雅雅发现今天一整天宁岁岁的心思都很沉重，面上没有笑容, 才会这么问她。 “我不知道。”对于新来的先生, 宁岁岁也说不个所以然。 陈先生说过不能在背后妄自非议他人，而且新来的白先生也确实没做什么，是以她也不能随便跟禾雅雅说对方的坏话。 她低着脑袋走路, 没有认真看路。 “岁岁！”身边的禾雅雅一声惊呼。 宁岁岁刚想回头, 却直直地撞上前面的人墙。她痛哼一声往后倒去，却被眼前人拉住胳膊站稳。 正是白先生。 白先生很年轻，看起来恐怕只有弱冠之年, 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叫……宁岁岁对吗？走路要小心啊。” 宁岁岁还有些没回过身, 只垂下脑袋, 道歉：“对不起, 我下次会注意的。” 随后，便拉着禾雅雅径直离开。 看着小姑娘慌忙离开的背影，白先生站在原地, 露出一抹温和笑意, 之后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离开。 跟白先生接触过后, 宁岁岁一直觉得心神不宁。 回去的一路上，禾雅雅叫了她好几声, 她都有些魂不守舍。见此，禾雅雅便说道：“岁岁……你……你回去后好好休息。” “嗯。”宁岁岁心不在焉地应了，随后和禾雅雅在路口分别。 她一手拽住布包的带子，一手折了一根杂草在手里甩着。在进自己家门之前停下脚，之后鬼使神差地往裴家大门走。 小童给她开门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惊讶，毕竟以往宁岁岁都是要先在自己家里完成课业之后再来找裴知衍。 看见宁岁岁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小童咽下口中想要询问的话，转而带着她往书房的方向走：“主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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