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许多多许许多多木牌红绳,眼前每棵树上都有——但却不是每棵树上都一样多。 莺芝定定站在人潮之中,视线落到了面前这棵树上。 [真爱降临] 再看树冠—— 红绳挂得稀稀落落,木牌零落啪啪嗒嗒。 上边的绳子多是被风雨吹打脱了色的,木牌也露出些斑驳痕迹,完全崭新的也有,但整体看上去,多数掩映在树叶之下,数量不算多,尤其在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甚至再往隔壁…那几棵树的映衬下,更显可怜。 [真爱降临]的旁边,和旁边的旁边,是[财运亨通]、[身体健康]。 挂有这两个标识的树木,此刻红绳满载,压得偏纤细处的枝干都有些垂落变形,已然是不堪重负。 即便如此,每个到这里的香客,都仍然会在祈祷后,毫不犹豫把手中木牌扔上去。 和这两棵香火归属于财神殿和药王殿的树一比,自家这棵树就真的可以说是“空空如也”了。 莺芝凝望着那几棵树,被动陷入了沉思。 身边,扔木牌祈愿的香客人来人往,谁也没觉得这么个穿着“汉服”的年轻女孩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有什么不妥,都礼貌地绕过她,该往哪走往哪走。 莺芝倏地四顾。 和记忆中来庙宇的人群不同,来上香祈愿的群体中,不再全是上了年纪的让人,反而多是青年。 后知后觉察觉到这一点,莺芝感觉自己隐约摸到了点边边——为什么姻缘殿香火寥寥,业绩垫底的边边。 但,这个猜测又让她忍不住嘴角一抽。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现实吗?
第2章 办法 沉默过后,莺芝思绪渐渐清晰。 姻缘殿绩效差不是什么能够轻易改变的人为因素,而是客观原因——现在凡间的年轻人们,比起真爱,他们更愿意选择暴富健康学业等。 曾经遥远过去话本里那些“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事,便只停留在了故事里。 虽然对于一位神仙来说,这太现实了,现实到让仙失业!但是……很难不理解。 莺芝盯着姻缘树,目光幽幽。 这份过于沉重的现实虽然不至于让她这个新上任的红线仙就此生出绝望,折戟认命,却让她忍不住想叹口气。 “唉……” 一声轻叹传入耳畔,莺芝猛地转头。 她虽然想叹气,但还没叹呢啊,这是谁替她叹了? 人流涌动,莺芝的视线却没有丝毫犹疑地落到了数十米外,一位面对着祈愿树,面露愁苦之色的年轻男人身上。 那人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一头利落的短发,从外表看就是个普通的符合当下时代穿着打扮的凡人,但莺芝却在他身边看到了朦朦胧胧的白色雾气——那是仙人下凡时在天庭留档,被动带上的标记。 原来是位同僚。 莺芝心有所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学业有成][早生贵子] 两颗大树并列而立。 [学业有成]在[身体健康]旁边,那树冠上红绳木牌的数量,是让莺芝多看一眼都觉得冒酸水的地步,而旁边的[早生贵子]—— 一看之下,莺芝心里一跳。 这送子观音树的“愿望”,比姻缘树还少……在影影叠叠的树叶下,都几乎看不见红色了。 再看那唉声叹气的男仙,莺芝目光里都带了些怜悯。 天哪,凡界遇同僚,竟是难姐难弟。 同样快要倒闭的部门,同样的小职……哦她不是小职员了、但这不重要。 莺芝走上前去,跟这位同病相怜的同僚打了个招呼。 “你也看香火?”她问候道,“哎,现实啊……着实是太沉、咦,是你。” 这一走近,看到了脸她才发现,这人竟然是排队时站在他前边一位的那个。 原来他是送子观音殿的啊。 ……太惨了。 莺芝忍不住摇头。 男仙闻声转过头来,见到是莺芝,他似乎也想起了刚刚在朝天门排队时的一面之缘,唏嘘道:“是啊,太沉重了……” 他脸上的愁苦不似作伪,真心实意的惆怅叹息,让莺芝更加心有戚戚。 两仙纷纷沉默哀叹。 片刻后,莺芝问道:“你不是首次下……来吧?” 排队时两人分明一前一后,但那个巡卫却只给她发了一份《凡间守则》,跳过了他;而且,这才刚刚下来,她还穿着天庭仙子们的制服呢,他就已经非常入乡随俗了,这份熟稔,怎么看都是相当有经验的了。 一句话问出口,不等对方回应,她便继续道:“我是姻缘殿的莺芝,怎么称呼?不瞒你说,我是初次下…来,很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咳,类似你我这等情况,一般来说,要怎样才能救一救?” “…文隽。”男仙先是微微一顿,似乎被她的自来熟惊到,听清问题,又叹息着开了口,“救?没得救……” 他摇了摇头:“如果把这比作一道题目,那么,接受现实就是唯一的解法。” 听他语气里满满的怠惰之意,莺芝不赞同道:“事在人为,不要轻言放弃。” 好歹也是神仙,垫底把自己斗志垫没了怎么行。 这么没志气呢? 文隽被她这温声细语、半示警半激励的一句说得明显有些失语。 默默看了她一眼,他长长叹了口气:“……你说得也对。” 仰望着情状天差地别的几棵祈愿树,莺芝脑子飞转,口中不停。 “虽然像我们这种情况、是当下大势所趋,但好歹也是可以努力的,许多大事都是由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组成,千里之行也始于足下第一步——” 突然,她灵光一闪:“你……很熟悉下边对吧?那有没有、嗯,有没有什么途径,能够让更多人看到我们的事迹?” 文隽讶异:“我们有什么事迹?” “……重要的是那里吗?”莺芝有点无奈,但还是仔仔细细地解释道,“暂且先拿姻缘殿做例——如今姻缘殿香火之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不再信任‘爱’。所以为了让人们重新燃起对爱的期冀,我接下来必然要去做一些事。那么,若我发现了一对情比金坚的有情人 ,该怎样让更多人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感情?若他们需要历经很多磨难,那在他们向‘月老’祈求、终成眷属后,又该怎样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呢?” 她语速稍微有些快,但吐字却极其清晰,在天生就要悦耳几分的嗓音加持下,这么多话一股脑下来,也不会让人听得生出什么不耐烦来。 “……”文隽听完,表情明显古怪了一些。 “你……就准备这么‘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去做?” 莺芝颔首:“当然。” “……为什么?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莺芝不解:“这是我的工作。” 文隽“嘶”了一声,屈指敲了敲自己额边的穴位:“你说的也确实能行得通,只要能让更多的人重新相信‘姻缘’——至于扩大影响力……有办法是有办法……” 莺芝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文隽顿了顿,左右四顾了一下,确认周围的香客们没谁注意他们后,把手伸进了明显瘪着的裤子口袋,拿出了个手机来。 莺芝了然。 他把乾坤袋嫁接到了衣服口袋里啊。 文隽在手机上飞快操作了几下,然后把它递到莺芝面前:“就是这个了。” 莺芝看过去,那屏幕上,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坐在茶烟袅袅的室内,侃侃而谈着什么。 屏幕的左下方,许多行小字层叠往上摞累。 她侧目:“……这是?” 她没见过。 “咳,他在讲话本。”文隽简单解释了一句,旋即收起手机,扯回话题,“这就是现在下边很流行的,很多人都能看到、影响力很大范围很广的‘手段’。” “这里管这个叫,直播。” 眼看莺芝还有更多的问题要问,而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太久,两仙转移了位置。 在文隽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家奶茶店,以此为临时落脚地进行接下来的交流。 在莺芝孜孜不倦地追问下,文隽把相关的事情基本都教授了一遍。 终于,感觉自己了解得差不多了,莺芝心满意足停下,神采奕奕起身告辞。 “多谢,真是帮了我大忙——等改日回去,我请你吃灶王殿出品的仙餐!” 文隽已经口干舌燥,捧着冰茶小声叹气:“……不算什么,能帮上你就好。” 真不愧是同病相怜的好同僚! 莺芝心里感慨,冲他一笑:“放心,你那边的事务,我也会替你上点心的,之后直播的时候,我会帮忙宣扬一下你们殿。” “——不不不,不劳烦你了。”文隽连忙摆手,“你事务繁重,不用帮我,我,…我会努力的。” 莺芝赞同:“这才是神仙该有的斗志嘛——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就到这里吧,我去买部手机,就赶紧投入工作了,下次再聊。” 她笑着点头致意,走出去几步,又蹬蹬蹬走回。 “那什么,这里的钱……” 文隽拿出手机:“我先借你。” “太感谢了。”莺芝松口气,伸手。 文隽默默喝完手里的冰茶,起身:“……我带你去吧。” 反正这次下凡也就是喘口气……帮人帮到底吧。 …… 等到手机,钱,临时住处一应找齐、又都安置好后,莺芝千恩万谢送走文隽,嘱咐对方回去可以先去姻缘殿,凭她给的那枚羽毛找留守的“小助手”收“债”。 窗外天际已经是漫上夕阳。 来到凡间后,体质也被压制到了和凡人等同的地步,大半天时间过去,虽然惯性上莺芝仍不觉得“身体需要吃饭”,但隐约的饥饿感却是越来越清晰。 不过,她倒是没急着解决饥饿问题,而是坐回单人间的小沙发上,拿出了手机。 化作耳饰的红线小人已经解除了化形,吭哧吭哧爬上她的脑袋,把着几缕发丝,跟着一起看向手机屏幕。 文隽在走之前,从莺芝那里要来了下凡时守卫发放的文书资料,从中找出了“身份证”,给莺芝注册了她当前亟需的软件账号,又帮着进行了实名认证,确认一切无误后才离开。 现在,莺芝点开屏幕,打开软件,就可以直接进行直播。 “稍后我‘直播’时,你不要出现在里面。” 把手机固定在桌上的支架上,调整着角度,莺芝嘱咐着。 红线小人点点头,非常懂事地从她头上跳下来,跳到了桌上的手机支架边。 它们这种被仙神点化,带有灵性的“非人生灵”,虽然不占单独的下凡名额,但也要遵循《凡间守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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