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光屋中,严都平在和他说地府事情,之前他以寻查失踪亡灵为由,要建一支巡队,史文业拟了一份名单呈上来,除了他们兄弟五个,十殿各抽调人手分成两队,昼间一队,夜间一队,这样看似公平,也方便,其实有些小题大做,大动干戈,再说十殿冥王手下能调动的人不多,只是寻查而已,地府鬼卒何其多,根本无需从各殿调配。 这名单一上来,严都平就知道史文业这个人不堪用,他在地府也有些时日,多少清楚各殿用人的状况,他要么是玉帝派来捣乱的,要么就是蠢材。他的法子不能用,严都平就叫阿旁和阿罗定了,还是以他兄弟五人为主,每人各领五十鬼卒,一队留守地府,四队分寻四方。 宿光问:“你身在人间,这时日为何一定要把鬼寻卫建起来?等你回去赶不及吗?” “鬼寻卫一旦建起来,寻什么做什么就是我说了算了,玉帝收买土地城隍容易,要掣肘机动的巡卫军却难,他有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我不需要那么多眼目,却不能没有,这是其一,第二,我重用九重天罚下来的人,就是表明个态度,玉帝不能容人,地府能容人,再者,我要盘点各处鬼王,此时不宜声张,暂且掩人耳目。” “你要查就查,阎王查鬼王还要掩谁的耳目?” “这次不是简单清算,稍有不妥,就地诛杀,不遮掩一些,让他们跑了藏了,岂不麻烦。” 宿光合掌念道:“罪过罪过,佛门清净地,你说话怎么没有遮拦。” “是你问的。” “罢罢,你有理。不过说起眼目,我倒是能帮上忙,如今中土关外佛徒众多,寺庙林立,别的不好说,通信倒容易,你要不要?” “你若肯帮忙,我就高枕无忧了。” “那我回头吩咐下去,自然有人与你接应。” “谢了。” “得了,把三儿叫来吧,我给她瞧瞧。” “瞳儿,进来。” 杨瞳应声推门进来,严都平看她皱着眉:“怎么了?” 杨瞳先向宿光行礼:“见过宿光师父。” “过来坐。”宿光拿出迎枕放在茶案上,杨瞳过去坐下,宿光道,“把手放上来吧,我给你看看脉。” 杨瞳把右手放在迎枕上,严都平帮她理了理头发:“丧着脸干嘛呢?” “师父,我刚在高台上遇见郭家人了,没想到郭家人如今也在开封府,天下之大,不期这般又见到了。” 严都平也皱了眉:“可是郭至绪?” 杨瞳点头。 宿光不知原由:“你们怎么认得他的?” 严都平道:“前尘往事了,不提也罢。” 杨瞳觉得晦气:“本来高高兴兴的,扫兴得很。” 严都平道:“别为这个烦神,遇见了也好,咱们就当销账。” 杨瞳点了点头,宿光号完这只手,又叫她伸来那只手,表情不大好看。 他看完了,严都平让瞳儿去前面找阿罗和阿旁,他自己和宿光还有话,杨瞳没多想,点点头就出去。 她一出去,宿光倒先问:“老三和郭家有什么关系?” “萧山那年瘟疫,瞳儿家里只剩她和小妹,她上山采药时,郭家王氏把杨小妹带出病坊,拷打逼问她家钱财,瞳儿采药回来,妹妹在外,活活饿死了。” 宿光想起郭家老夫人的病:“难怪了。”
第49章 红绳 严都平问:“瞳儿的病,到底怎么样?” 宿光拍了下迎枕:“外伤引起的,连番惊吓,之后又烧了一场,你怎么带孩子的?” 严都平很是自责:“的确是我疏忽,难道真没法子治吗?” “你医术在我之上,她又常年修习道法,你都没法子治,我能怎么办。” 严都平深感失落:“你也没法子……本来我以为她内丹练成就不会再疼了,没想到只是缓解,不能根治,胎息法,经脉逆转法,全都不管用,有时还会牵扯得肚子也疼,时常食欲不振,该吃的东西吃不进去,暗处不能视物,根源都在这头疾上,我没想到凡间还有这样难治的病。” “凡人的寿命有定数,若无折损,凭你一句话就能消了生死簿,你地府岂不是无往不利,头疼还是小事,你就不要这样耿耿于怀了。她如今在修行,或许修为再高些就会好,你莫这般苦恼,她心绪重,容易伤神。” 严都平叹息:“我没救过人,地府主死不主生,治鬼容易。” 宿光揉了揉头,有些欲言又止:“方才,我听脉,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 宿光问:“你与她算过命吗?” “算过,要为她推演天劫时辰,却不大容易,要么算不准,要么就是无解,远的根本看不清。可有不妥?” 宿光道:“凡人脉可听命,她命理奇异,我也瞧不真切,隐约间,却看到死气。” “什么?” “你先别慌,既然一切未知,那应该就是有解,这孩子有佛缘,又是你的徒弟,不会…” “看到些什么?” “看到些不认识的凡人,你不在她身边,她一时病着,忽而又好了,说不清。” “远近呢?大概什么时候?” “不远了。” 严都平点点头,半晌才说:“几回受伤,我都不在她身边,我该警醒些。”想到这儿,严都平立马站起来,“我这就走了。” 宿光起身送他,口中嘱咐:“最近我都不会出远门,你有事便来找我。” “嗯,我们起码要到中元后才走呢,说不定哪天高兴,就来讨顿斋饭。” 宿光笑笑:“行啊,你们吃得惯,就常来。” 严都平也笑笑:“对了,那位姓郭的将军,家在哪里?” “郭府在朱雀门外,近来新建的左卫将军府在开宝寺附近,我与他家没有交情,你放心。” 严都平出来时,杨瞳和阿罗还有阿旁坐在前殿台阶上,杨瞳有些饿了:“师父,我们去哪儿吃午饭?我最近胃口很好哦。” “给你瞧病来的,就关心中午吃什么?” 杨瞳托着自己下巴:“用下巴想,都能猜到宿光师父说了些什么。” “长本事了,你说他说了什么?” 杨瞳学宿光师父一手握着念珠,一手背在身后:“好好的孩子叫你养成这样,你医术在我之上,她又是你带大的,你都治不好,我能有什么办法。” “嗯,倒是八九不离十。”严都平笑不出来,拉着她往前走,“不怕,师父再想办法。” 杨瞳笑笑:“我才不怕呢。” “想去哪儿吃饭?” “朱雀门?” “不行。” “那就去香街亭,吃荷叶饭去,能不能喝一碗甜米酒?有一家的米酒好喝。” “随你。” 严都平攥着杨瞳的手,心里有些乱,手心是她手上微暖微凉的温度,再熟悉不过,再喜欢不过,死气,死气……会是什么事?难道她又要开始历劫了?怎么会这样快?修行之人历劫,的确可能出现死劫,为今之计,只有与她寸步不离,方能安心了。 人间快到七夕,过节的氛围很浓,街上到处都有卖彩线银针的摊子,杨瞳也买了许多,成天在家里琢磨怎么打出漂亮的绳结,好好的五色彩线被她弄得一团乱,最后解不开,又上街去买许多,阿旁说,就姑娘买的彩绳,织成网能把她自己兜住。 这天一大早,杨瞳终于结了一个不错的五色网,拿到严都平面前献宝:“师父你快看,我终于结出一个不错的网!” 严都平笑着接过,手上的五彩网歪歪扭扭,只能勉强算是周正:“忙了几天了,就忙出这么个东西。” 杨瞳不乐意了:“之前都是练手嘛,我再结就能结好了。” “过来。”严都平把她拉进自己怀中坐下,在她眼前变出一根悬空的细竹竿,将杨瞳买的那些彩线一根一根仔细挂上,两两距离相等,搂着她伸手向前,“你学经还知道条分缕析,怎么结个网这样没有章法,你看,第一排两两相扣,第二排错开一根两两相扣,很难吗?” 杨瞳笑道:“师父比我手巧。”她抬手自己去打扣,严都平依然圈着她,看着她仔细的,一排一排扣去。 他看到瞳儿如瀑般的长发,忽然起了玩心,将自己的一绺头发与她的一绺头发结在一起,想着那句“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这大概就是平凡夫妻的乐趣,他将这个结取下,悄悄放进心口。 “师父。”杨瞳唤他。 “嗯?” “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结这个五彩网吗?” “为什么?” “这是汉代流传下来的习俗,一结一扣都是女子的心愿,希望与夫君,相怜爱。” 严都平挑眉:“哦?夫君?” 杨瞳害羞:“我也是这两天才听来的,我每年结一个,祈求十九岁之后,能与夫君相怜爱。” 严都平手指绕着她的头发:“这么说,我们瞳儿已经有意中人了?” 杨瞳回头看着他:“对呀,这个人,我中意得不得了。” “是谁?为师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把你许给他。” “这个人呀,长得不好看,年纪还很大,没什么本事,对我特别特别不好。” “那师父怎么舍得把你许给他?” “我喜欢他呀,我最最喜欢他了,不想离开他,所以非得嫁给他不行!” 严都平凑到她耳边轻声问:“我不好看?年纪大?没什么本事?对你不好?” “我说的都是反话。” “反话就是假话,该罚。” “啊?这也要罚啊?能不能不抄经,要过节了,我静不下心。” “不抄经,罚你…”他从手边取过一根红线,一端系在瞳儿左腕上,一端系在自己右手腕上,轻抚之下,红绳消失。 杨瞳抬起手笑问:“师父是月老吗?” “这可不是月老的红绳,用来拘束你的。” “拘束?怎么拘束?” 严都平抬了抬手腕,杨瞳感觉到自己腕上的红绳一紧,觉得新奇:“那我扯一扯,师父能不能感觉到?” “你扯扯看啊。” 杨瞳笑着动了动胳膊,严都平自然能感觉到,不过假意说:“你扯了吗?” “我动了呀,师父感觉不到吗?” 严都平摇头,杨瞳觉得不好:“哎呀,不公平,这样就真是拘束的红线,不是月老的红绳了。” 严都平起身敛袖:“我要去看奏本了,阿罗和阿旁手里有几卷佛卷要理,他们不大通的,你去帮帮。” “佛经?宿光师父让人送来的?” “又让你猜着了。” “嘿,瞧我聪明的。” 杨瞳到阿罗和阿旁屋里,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在理经书,杨瞳走过去坐下:“师父怎么叫你们理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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