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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已经死了。” 黎初雪猛地倒退一步，背脊撞上身后的雕花床柱，“你说什么？”她瞬间失了血色，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嗡嗡作响：“褚嫣，你究竟在说什么？他一直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不要以为你是狐君的妹妹，就可以随便乱说！” “她没有乱说。” 褚嫣未及反驳，狐君褚绪的声音传进来，他走入殿内，难得的面色严肃，步履沉重。 “十几年前雾曦玄确实是魂魄状态，也确实死了。” 褚绪明确地说，没有半分插科打诨的不正经神色。 黎初雪瞪着眼睛，不能接受地望向褚绪和褚嫣兄妹二人。 之后，她听到了一个关于雾曦玄的有些离奇，却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十八年前，刚继承狐君之位的褚绪在某日出宫时被一个奇怪的人拦住了。 那人穿着黑色斗篷，罩着宽大的檐帽，长巾遮面，看上去身形高大，气质超群，却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那人对褚绪说了一段话，那段话里暗含着当年妖帝之征的真相，他只得应那人要求将他带回宫。 等回宫之后那人摘下宽帽，褪下斗篷，他才发现那人竟然是雾曦玄！ 不对，不算是雾曦玄，他当时是半透明的魂体状态，只能算是雾曦玄的魂魄。 褚绪当时无比惊异。 妖帝之征后，雾曦玄一直在蛇族励精图治，近百年来很少走出蛇族地界。 他继承狐君之位的大典，雾曦玄倒是参加了，但也只是客套了几句便匆匆离去。如今只过了不足一月的时间，怎么再见时他竟然是魂体状态？ 他询问雾曦玄，雾曦玄只说出了些意外，具体是什么意外却不肯说。 褚绪与雾曦玄自小相识，知道他不愿说的事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吐露半个字，于是转而问他来此的目的。 雾曦玄说他想去人界，但如今只是魂体，无法穿越人妖结界，想请褚绪助他一臂之力。 这事倒是不难，以他们的交情褚绪自然满口答应，但他很好奇雾曦玄去人界究竟有什么要事。 于是，在送雾曦玄去人界之后，褚绪偷偷掩去身形气息跟在他身后，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雾曦玄去了一处风水店铺，店铺不大，看上去还有些破落，门口木制招牌上漆着“黎氏百年风水”几个金字。 雾曦玄快速穿过风水店铺的前厅，趁老板打瞌睡时，化作一阵轻烟去到后院。 后院有个小姑娘正拿着一把木剑在练习最简单的道法招式，雾曦玄隐去身形站在廊檐下，静静地看着他。 褚绪奇怪雾曦玄为什么到人界看一个小姑娘练木剑，于是又继续观察，但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雾曦玄居然那么无聊，硬生生站在廊檐下看了小半日，把个盯梢的褚绪盯的眼皮直打架，一连睡了好几觉，口水浸湿了蹲着的树干，连旁边同蹲的猫头鹰都嫌弃地抖着羽毛移开好几步。 褚绪毕竟已是狐君，没办法一直和雾曦玄在人界耗着，于是很快返回妖界，决定过几天再来看他。 褚绪一回去就忙了个天昏地暗，等到再想起雾曦玄，跑去人间探望他时，发现他变成了一只背后灵，整天飘在那个练木剑的小姑娘身后跟前跟后。 他就诧异了，这黎氏也是百年天师世家，自家女儿身后跟了这么一大尊背后灵，他们察觉不到？ 再一看，那黎老爷子、黎父黎母明显没事儿就往雾曦玄的方向瞟上几眼，显然是早已发现，不过默许罢了。 褚绪终于忍不住，抓住雾曦玄问他究竟在干什么？ 雾曦玄的身体比前些日子更加透明，只一双眼睛在天光下翠绿如翡。 “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陪在她身边。”他这么回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听他这话，褚绪急了眼：“我让人去蛇族打听过，他们说蛇君一直在宫内勤于政务，从未离开。” 雾曦玄闻言沉默良久，再开口时他问了褚绪一个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褚绪语塞，心说大哥，我认识的所有妖族里就属你最冷情、最禁欲，私下里很多人都怀疑你那方面无能，现在你跟我说爱不爱的，我感觉好害怕啊！ 狐君褚绪看似温柔多情，实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未对任何女子有过真心，所以雾曦玄也没指望他的回答，只是继续说：“我原本也不懂，甚至以为那不过是低等物种的生理冲动。直到我遇见她，日日夜夜朝夕相处，在不知不觉中我付出了所有的心血与感情。” “起初我以为那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和疼惜，但渐渐的，看着她与别人笑闹我会生气；发现她夜不归宿我会发了疯地到处去找，恨不得将地表都翻个遍；听见她对我说喜欢我要嫁给我，我会狂喜，心脏像野马脱缰般地狂跳，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原来，她在我心中那么重要，原来，我爱她。” 雾曦玄难得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可当他说完，褚绪已经远远地躲到了黎家的院墙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想……想不到你那么变态，一个56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褚绪阴阳怪气捏着声音道。 雾曦玄闭上眼摁了摁太阳穴：“谁说我遇见她时她5岁了，当初我抱着她时她还是个小婴儿！” 褚绪一听，嘭嘭拿头猛撞墙壁：“天杀的啊，婴儿都不放过，我怎么跟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变态做朋友啊！” 雾曦玄忍无可忍，飞过去一脚踹他屁股上：“我是在她二十岁时才明白自己的感情。” “哦，早说啊。” 褚绪一秒恢复浪荡贵公子样，撩起额发向他吹声口哨：“那需要兄弟帮你做点什么不？” “不需要。”雾曦玄转身看向小女孩的方向：“能这样看着她，我已经很满足。” 褚绪挠挠脑袋，狐疑地看看小女孩，又看看雾曦玄，道：“不对啊，你不说那姑娘二十岁了吗？那你整天盯着个5岁的小姑娘干嘛？” 雾曦玄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看清楚她是谁。”他伸出一指，指向小姑娘的方向。 褚绪闻言，两指点上他那双总是明带笑意、暗藏狡黠的“氪金”狐眼，指尖划过，他的双眸立刻亮起一道银光，不远处的小女孩在他眼中化成了一条小青龙的模样。 他一惊：“她是那个那个……” 雾曦玄点头。 “那你说的那个20岁的姑娘是？” “也是她。未来的她。” “啥？”恁是狐君这么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也被一句“未来”给整懵了，嘴巴张成O形半天没闭回去。 “什么未来？别跟我说你穿越时空去了未来，又变成鬼魂回来了？” 雾曦玄拍拍他的头顶，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狐君僵在原地半天，感觉自己的身体石化了，脑子风化了。 “等等，如果你去了未来，那一直在蛇族的雾曦玄是谁？” 这个问题，让雾曦玄的神色瞬间凝重，目光飘忽地望向天际，良久才开口：“那个人的目的，至今我还没有完全弄清。只知道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可以随意开启时间之门。同时，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落子或许在千年之前。” “这么可怕？”褚绪半真半假地抱住自己，做了个“人家好怕怕”的瑟瑟发抖的表情包。 “没跟你开玩笑。”雾曦玄不理他的恶搞，继续道：“这个时空有没有他的势力尚不清楚，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最后的青龙帝姬，守护我，最爱的人。” 褚绪听到这里，终于正经地思索整理了一番，得出结论：“也就是说，你莫名其妙去了未来，遇见了20岁的另一位青龙帝姬，但在那里发生了一些意外，你失去肉身变成魂体，而青龙帝姬回到这里重生了？” “难怪妖界总有传言，如果这世间有狐族褚绪猜不到的谜底，那一定是这个谜题根本无解。”雾曦玄半揶揄半赞赏地说，不过他这话也间接认可了褚绪的猜测。 “那必须啊，你看我这光洁的脑门，明亮的电眼，一看就是天纵英才，聪明绝顶之相！” 褚绪一听对方夸自己，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硬凑到雾曦玄面前给他看自己的脑门和眼睛，被雾曦玄冷冷拍开。 “可魂体状态再长也不过维持数月，你岂不是很快要消失了？” 褚绪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事实。 虽然妖族的魂魄可以离体，但如果长时间不回到本体，也同样会逐渐消亡。 雾曦玄对这个事实早已了然于心，叹了口气，望着院子里的小小青龙帝姬道：“我曾听说，妖族的魂魄能独立存在的时间取决于执念，若执念足够深便能让魂魄延续的时间更长。我便在这里，陪她到执念彻底消散的那一天。” “你这……”褚绪想说怎么去了一趟未来就变成恋爱脑了？ 但他没有爱过，自然也没有权利去评判别人的感情。 后来，褚绪回到妖界，翻阅各类妖族禁术，找遍各种灵丹妙药，希望找到方法帮助雾曦玄重获肉身。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终真的找到了方法！ 但那方法却需要他最亲近的人作为祭品。 他犹豫了。 这一犹豫就是十七年。 十七年对妖族来说不算长，但对一个随时可能消散的魂体来说，却极为漫长。 某一日褚绪抱着侥幸的心理又去了人界的黎家，他想雾曦玄应该早已消失了吧，他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去。 谁知他竟在廊檐下又看见了那个稀薄的透明的蛇君的魂体。 虽然他的身形淡的几乎融入了空气，好像风一吹就散了，虽然他已经虚弱地只能随着风慢慢漂浮，连自主操控身体的能力都快消失。 但他始终凝望着那位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仿佛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瞬。 看见那个少女微笑，他也会跟着勾唇浅笑。 看见少女难过，他会飘过去，虚虚地抱着少女，轻轻地拍抚她的背脊，哪怕她根本感受不到。 看见少女即将受伤，他拼着魂飞魄散，也要使用微弱如萤火的灵力将她所受的伤害降至最低。 褚绪愕然。 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哪怕变成鬼魂也要寸步不离地守护另一个人？ 什么样的执念能让一个魂体摇摇欲坠地支撑过十七个年头？ 他不能理解，却深深震撼。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跟我回家，好吗 褚绪找到的能够让雾曦玄重回身体的方法, 就是狐族秘术——还魂。 所谓“还魂”，不是字面上将魂魄还至原身的法术，而是以魂魄为主心, 在魂魄之上生出血肉, 重新恢复成生前的模样。 以魂铸体, 以体还生。 这便是“还魂”之术的奥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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