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扣住了莉莉安的动作。 “是我,”藏好狐狸尾巴,文森特在她耳边低声喘息,“你没摔到哪里吧?” 两人靠得实在太近,大狐狸的气息在呼吸间拂动她散落的发丝。温热的气流就像海浪一样扫过莉莉安的侧脸,隔着几层衣物,她的手快要被文森特的胸肌烫伤。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在旁波堪称伤风败俗的姿势贴在文森特身上,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莉莉安的大脑刹那间空白一片。 良久,莉莉安干涩地道歉。“对不起,”她尝试在避免接触文森特的情况下起身,“我好像有点重,你有没有受伤?” 彻底的幽暗里,衣料的摩擦声似乎都添上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情绪。文森特感到莉莉安的双腿紧绷起来,几乎紧贴着他的腰侧,她越想凭自己的力气站起来就越容易蹭到文森特的身体。 “你不重,”确定对方看不清他的动作,大狐狸心机地将莉莉安绊倒第二次,“留神些,这里的地面落着许多碍脚的小东西。” 干干净净、除了一只大狐狸什么都没有的地毯:啧啧啧,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不碍脚。 好像确实有东西从她腿边滑开,莉莉安茫然地重新跌在文森特身上。 精确一点,是骑。 随着大狐狸呼吸而起伏的腰腹紧致有力,备婚时看过的床帏读物争先恐后地钻进莉莉安的脑海,仿佛是被点燃的壁炉,一团火顺着她的胯部砰然烧上脖颈和脸庞。涌动的血液让她整个人都滚热了起来,文森特彬彬有礼的声音让她难为情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合适。 她身上好软,也好香。忍下脱口而出的痴汉发言,扶着莉莉安坐稳,狐狸伯爵知道类似的戏码不能再上演第三次。 “是我的错误,”文森特没忘了一本正经地装虚弱,“咳,那个魔方在马车里放了太久,以至于我没有及时想起来它原本是个,咳,整蛊用的魔法道具。碰到它的人超过两位就会被拽入这个空间,魔方,咳咳,魔方在我进入这里的时候不慎脱手丢失,咳,我们把它找到就能从这里出去。” 莉莉安被文森特说句话还要咳三咳的样子糊弄住了。 “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莉莉安斟酌着用词关心他,唯恐哪句话戳中对方痛处再使情况更坏,“不能动……是伤到哪里了吗?” 黑漆漆的空间里一丝光线也没有,莉莉安的视觉暂时失灵,大狐狸刻意伪装出来的脆弱存在感便慢慢强了起来。 不清楚文森特到底怎么了,也怕压到对方的伤口,莉莉安忍着羞耻不敢jsg乱动。 兽人的夜视能力在此刻派上了用场,狐狸伯爵的目光慢悠悠地摩挲过莉莉安酡红的脸颊。 “咳咳,我没事,”他愉快得就差摇飞尾巴,“只是一个不怎么光彩的小毛病,莉莉安,你——你听说过幽闭恐惧症吗?” 莉莉安愣了愣。她当然听说过这个名词,拜那些想尽办法推动主角感情进度的套路剧本所赐,她不但知道患者在发病时常常怕黑,她还知道严重时患者甚至会昏厥。 可,莉莉安拍上额头,可是剧本里没提要怎么治! 难道她真的要像剧本情节那样嘴对着嘴帮文森特呼吸,或者脱了衣服让对方听着她的心跳平静下来?不不不,莉莉安用力甩走脑中这些烂俗桥段,文森特是温文尔雅的善良绅士,她不可以用这些过分的戏剧化行为玷污他。 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的大狐狸有气无力地撑起半边身体,怀着和心上人多贴一会就是赚到的想法,他靠在莉莉安的肩上喘得奄奄一息又断断续续。 于是两人的姿势自然而然地亲密了起来。仿佛是交叠着诉说蜜语的情人,狐狸伯爵悄悄地看向莉莉安担忧的表情。她在想他,文森特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不过,令他惋惜的还有对方身上的羊毛大衣。这不解风情的厚重织料隔在他和莉莉安之间,文森特柔弱地抖着,他就是有再长的眼睫也刷不到莉莉安的心里。
第5章 发烧 直到从魔方空间里离开,莉莉安都不能确定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她和艾伦差一点就要步入婚姻,然而她恍惚间竟觉得文森特才像她的未婚夫。两人挨得实在太近了,莉莉安没法忽视那些和文森特接触过的地方,尽管大多数时间里两人的皮肤隔着数层衣服。 但她依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火灼烧。 要责怪对方的过分吗?莉莉安无措,可是文森特的症状不似作伪。他的确对昏暗的封闭空间反应剧烈,如果不是不可避免,哪一个兽人特意会伪装出孱弱的样子。她又不是需要精心引诱才会踏入埋伏圈的暴躁猎物。 那……那就让魔方里经历的所有都成为过去式,莉莉安竭力使滚烫的脸颊降温。 忘记文森特略带颤抖的呼吸,忘记文森特紧紧握住的她的手腕,也忘记两人无意中轻擦过的侧脸。 收纳起心中翻滚的惊涛,莉莉安恢复表面上的镇定。就是这样,她对自己说,不过是一次发生在意料之外的帮助,她不可以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和文森特相提并论。 “你感觉好些了吗?”揪住靠枕的一角,莉莉安小声询问。“你的额角还挂着冷汗,脸色看上去也有些惨白。”她想起跟在文森特身边的查德,“你的随从就在外面,需要我把他叫进来吗?” 仿佛被魔方里的环境折腾得精疲力尽,狐狸伯爵无力地摆了摆手。 “可以麻烦你为我倒杯热茶吗?”他的眼神落在桌面的茶具上,“我知道你本没有这个义务,但我还是想请求你一件事,请不要让别人知道刚刚的内情,好吗?” 文森特在莉莉安这里的形象相当良好,不用他说的更多,看着文森特一副半遮半掩、难以启齿的样子,她就已经替他脑补出成堆不得已的理由。 “请放心,”莉莉安边给他倒茶边保证,“您帮了我这样大的忙,甚至愿意收容一个在雨天无处可去的人,我不会向第三个人提起魔方里的事。” 好像演得有些过火了,称呼都从“你”变成“您”了。狐狸伯爵趁着喝茶的功夫端详莉莉安的表情,她像是被吓到了。当然,也可能是在奋力抑制心中的羞涩。 看起来旁波的风气比他想象得还要保守,大狐狸低下眼睫,也许艾德蒙的情侣在热恋期做过的事情都比旁波一对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妻要多。 “是我冒犯在先,”文森特有点后悔,“抱歉,我让你难受了。”他朝莉莉安伸出手:“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大狐狸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们经常因为文森特的调皮而给他小小的惩罚。“不要以为摆出一副眼角耷拉的无辜样子就能谋得宽恕,”他的母亲会用捆在一起的树枝敲他手心,“老实点,不许装可怜。” 想到这里,狐狸伯爵流露出一点怀念的神情。 莉莉安对于周围人的情绪变化向来敏锐,察觉到文森特似乎陷入某种伤感的回忆之中,她硬着头皮给了他不轻不重的一下——不必说,为了保持朋友间的正常距离,她戴上了手套。 莉莉安的力气不能和兽人相比,文森特只觉得掌心像是被一支套着蕾丝的羽毛笔掠过。 克制!他的大脑如临大敌地下达禁令,文森特·诺福克还没和莉莉安·佩瑞熟悉到可以光明正大地手牵手!!今天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得够多的了,难道你想把人家在领回庄园的路上吓跑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文森特控住心里奔淌的幻想。来不及回味手中一触即逝的感觉,大狐狸开启了更安全的话题。“对了,”他理了理袖口,“我似乎还没和你说过庄园里的近况。” 只住着狐狸伯爵自己和一众仆从,占地偌大的诺福克庄园规矩得几乎不像个贵族的住处。没有勾心斗角意图上位的情人、没有关系混乱沾花拈草的旁支亲眷,也没有成天坐在主位上呼来喝去的装样家主。 “我从父母手中继承了爵位,”文森特语气淡淡,“但艾德蒙形势即将大变,承爵不见得是件风光的好事。所幸前面还有许多号大贵族顶着。” 大贵族本族的狐狸伯爵说起自己的坏话来毫无心理负担:“梦湖距离王都尚且有段距离,所以夺位的争斗眼下还没有波及到这里。但那些参与进去的家族和势力已经把王都的水搅得天翻地覆,跳得越高越危险,说不准新王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统统关进黑牢。” “可我只是个排不上号的存在,”大狐狸把茶杯放下,“诺福克家族也完全没有主动选择派别的地位,不必担忧,你可以放心待在庄园。” 文森特的表现太过平淡,再说莉莉安作为留学生也确实不怎么关注艾德蒙境内的政治新闻,经他一通简洁的分析,莉莉安很轻易地就接受了“对方只是个恰好有个封号、但其实还要努力学习才能成为建筑设计师的小贵族”的设定。 她甚至没有多想想,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一抓一把理论上比平民也强不了多少的小贵族竟然能拥有梦湖这样的繁华城镇做封地。旁波王国册封的领主也很多,莉莉安很快把身份地位之类的丢在脑后,她更感兴趣的是对方口中的设计师事业。 “听起来很浪漫,”莉莉安的眼睛亮起来,“‘用石头和坚硬写诗’,据说建筑学院的入学考试都很严格,那些著名的教授还要学生递交自己设计出来的作品集以供参考。” 可以看看他的作品集吗?莉莉安就差把这句话顶在脑门上。 “集册都放在庄园,”文森特比比手势,“那些可是不轻的素描本子。” 不愧是他喜欢的人!伯爵心里的小红狐狸快乐地扭来扭去,多么清纯不做作!她甚至都没有旁敲侧击地再问一问更多的辛密,比如为什么诺福克家族只剩他一个,比如为什么他放着讨好上位者的路不走偏偏要去当个建筑设计师。 文森特窝心之余又有点难以言说的失落。他还以为莉莉安会发现这套说辞和现实不匹配而产生的漏洞,准备好的解释就盘旋在嘴边却迟迟没有讲出去的机会。 大狐狸觉得自己变得分裂,一方面希望两人之间继续维持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因为他见过太多谄媚或小心翼翼的做派;一方面他又希望莉莉安发现他隐藏的真实身份,这姑且可以称之为——雄性在求偶时的炫耀本能。 【快看,】这种本能在叫嚷,【我可以为你提供牢固的巢穴,可以奉上你需要或是想要的昂贵物品!请不要被别人引去目光,请毫不犹豫地选择我,我的心上人!】 但莉莉安确实对这方面不敏感。她的热情和纤细全部交付给戏剧波折的情节,被她圈在怀里的软枕简直是明示地用金线缝着显赫的徽章,可她只当那是什么艾德蒙近期流行的纹饰花样。 “那我就要打搅一阵子了,”走下马车,站在庄园的入口处她再度道谢,“我会在这几天就开始寻找工作和住宅,希望这段时间不会干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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