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蔓生在水源附近,那里还生长着另一种藻类植物,和水草互为天敌。” 乌岚听得入神,李勰忽然倾身去拿水,在乌岚心急等待的当口,他喝水的动作缓慢又悠闲,平白拉长了悬念,等这一切没必要细碎琐事结束,他终于揭晓谜底:“它叫水网藻。” “水网藻我知道,”乌岚急道,“是藻类植物,外形像网,能网鱼、网虾,它能对付水草?” “网鱼网虾的是普通水网藻,落云潭的水网藻常年缺少微生物养分,早和水草一样,变异了。” 14、 水网藻毕竟是植物,需要一定生长时间,乌岚从李勰口中知道它的妙用时,他已经和水精重登了一次落云潭,据李勰转述,他们两人脚程快,上下山加起来不到四个小时。 他们完成了水网藻从西壁向东壁的移植。 “水下行动全是水精负责,我不居他的功。”李勰强调。 “那你负责什么?”乌岚随口问。 “……” 看他表情,乌岚飞快补了句:“对不起。” 两人交谈间,已经是在打马前往浮空山脚的途中,李勰给白马装了双鞍,中间配把手,乌岚坐后座,方便抓握平衡。 唐朝不是乌岚的世界,她却觉得,在这个世界,她更放松,聊天说话没那么多拘束,也不需要顾虑太多社交关系。明明是相同的两片天空和海洋,这里的天地看起来更宽广似的,让人不自觉地放开心怀。 “仔细想想,现代世界也不全是好事。”乌岚毫无挂碍地分享心声。 “乌小姐想到什么?” “我发现我好像更喜欢这个世界。” “以我的有限观察,乌小姐喜欢的大概只是一块小切面。” “我们出生入死过几次,为什么还叫我乌小姐?” 李勰发出低沉悦耳的笑声,“我说过,一个人的知行并不总能合一。在这个世界,我得称呼你乌娘子。” “不能直接叫名字?” “不合礼数。” 乌岚转念想到,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时代,女人的名字好像不能随便叫。“行,就乌小姐吧,比乌娘子好听。” 李勰默了默,“这算现代世界的好事。” “你指什么?” “乌小姐可以大方要求一个男人怎么称呼你。” “只是要求你,其他人叫我乌娘子,我没有那么介意,我是个入乡随俗的人。” 今晚是行前会议,两人不必赶路,骑马也像散步。 马蹄哒哒的声响是周遭最大的动静,沿海空旷,海风闷湿,圆月高悬,天地辽阔。 “有件事一直忘了问,”乌岚望着圆月下那片絮状的乌云,“你在这个世界有家室吗?” 李勰坐乌岚身前,她感觉自己提问过后,他动作顿了一下,大概很意外她会问这个。 “猜一猜。” 听他语气松弛,这样的提问大约没有冒犯到他,乌岚心头莫名也松了些,道:“我猜有。”她答得口是心非。 “哦?” “古代按虚岁算,你今年二十六七岁,又是皇室,至少已婚八年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胡扯,胡扯已经拉开序幕,乌岚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扯了下去。 “本朝男子,十五岁便可成婚,皇室宗亲,订婚更早。” 乌岚咂了咂嘴,忽而感到心虚,小声道:“十五岁在我们那儿还是初中生。” 山居老人院舍转瞬即到,两人没有再交谈。 行前会议大致确定了出发时间、队伍几人任务安排、登山注意事项,大抵因为之前讨论过多次,李勰交代得格外简略。 行程安排结束,外面忽然下雨,雨声逐渐变大,屋内众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岭南气候妖得很,都过中秋了,居然还这样闷热多雨。”卫习左道。 “现在下雨倒无碍,若到出发那日下,便是桩极坏的事了。”山居老人负手道。 “照这么下,即便后天停雨,山路泥泞难行,已经是坏事。”卫习左道。 “你这人,遇事怎么总往坏处想,为什么就不能今晚下完,明天放晴,日头狠,一天就把泥路晒干呢?”胡阿藏道。 卫习左冷哼一声,“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往好处想,老天可不按你的想法做事。” 一狐一道又斗起嘴来。 乌岚收回“观战”的目光,转看向屋内其他人,没防备撞上李勰的视线,他没和众人一起聚在檐下赏雨,而是独自倚在门边,神情一如山雨欲来前的夜空,晦暗不明。 “我们待会儿怎么回去?”乌岚悄声问。 “不急。” 门外水精听到两人对话,转过头来问乌岚:“乌娘子今晚还要回家?” “等雨小一点。” “乌娘子家乡离这里不远吧?” “不远。” 李勰忽然离开门边,径向屋内走去。 水精看着李勰的背影,轻声道:“世子待乌娘子很好。” 乌岚微微一笑,没接话。
第30章 浮空山(1-2) 第四章 浮空山 1、 天公作美,出发日是晴天。 卫习左的担忧应验,前天晚上的大雨,使山路泥泞,比第一次上山难走。 山居老人将四人一狐送到山脚,反复叮嘱众人安全为上,若遇危险,走为上计。 雨后的浮空山,天色更蓝,云朵更白。 山中湿气凝结,众人一早戴上面罩,水精走前,一路燃放香丸,以驱除瘴疠,卫习左、李勰、乌岚、胡阿藏随行其后。 山路已经开辟完成,有过第一次登山的经验,队伍对途中所见不再大惊小怪,加上省去沿途休息时间,整队行囊也做了减重,加快了行进速度,即使泥路难行,还是赶在一颗香丸燃尽前,顺利到达落云潭。 水精负责检查水网藻和水草,队伍刚到落云潭,他率先下水,向峭壁游去。李勰和卫习左一同走进竹林,水精移植水网藻那天,李勰在竹林伐竹,并搭好了一只新竹筏。 乌岚目光不自觉被水精的动作吸引,他在水面轻得像一只凫鸭,如果在现代,这样的实力应该可以角逐奥运会。 胡阿藏以为乌岚在担心水精,好意开解道:“乌娘子莫担心,水草对水精没兴趣。不然世子怎么会让他来移植水网藻呢?” “你怎么也改口叫世子了?” “大家都喊世子,习惯了。” 乌岚失笑,看水精继续平安前行,道:“没想到水网藻繁殖速度这么快。” “水网藻这口气憋了许多年,可算逮到机会夺回失地了。” “它们不怕潭底的水怪?” “圣瓜说,浮空山上各类草木畜兽,相互之间也分敌友,那水怪不常在山上生活,不敢惹水网藻,怕被网住,给秃鹰捡便宜。” “水网藻克制水草的消息,是圣瓜透露给你们的?”乌岚讶道,没想到还有这则细节。 “是世子威逼利诱,骗它说的。” 乌岚下意识往李勰看去,他正和卫习左低声说着什么,一向傲慢无礼的卫习左竟似在认真听他讲话。 水网藻和水草的关系,乌岚转瞬又想到一处不合理的地方:“照你说的道理,水草也不用怕水怪,它们也能缠住水怪。” 胡阿藏摇头,“水草和水网藻虽然都是草木,习性大不相同,水网藻要吃点小鱼小虾,水怪把上游的小鱼小虾都吃完了,水网藻没得吃,自然恨水怪。水草长在下游,水怪捕了食,会给它们留点,没必要和它们作对。” “这些都是圣瓜说的?” “都是它说的,它嘴可碎了,喝了酒更碎,什么话都说,还吹牛,像老头。” “它住在望月岭,怎么会知道岭下的事?” “精怪活久了,也无聊,有些碎嘴的,来来往往,少不得传闲话消遣,和人一样。” “你问过它别的事吗?” “别的事……乌娘子说的是上古神兽?问过,它知道的不多,只说山顶住着上古神兽,它们都有改天换日的本事。” “它知道还魂胶吗?”乌岚探问道。 狐魅猩红的目光闪了闪,“它知道的和我差不多。” “你找还魂胶,是想救什么人?”乌岚轻声问。 胡阿藏遽然收敛起神色,摇头道:“他跟这些事无关。” 不多时,水精游回岸边,他像上次那样,穿着束脚的长裤,默默避开众人,在远处拧干了衣裤上的水分,这才走向李勰,汇报潭边情况:水网藻长势凶猛,已将水草围住,竹筏可以试行。 众人按计划行动,全员上筏,岸边只留下一只行囊,以备突发状况后的不时之需。 竹筏入潭,顺着碧绿的潭水徐徐前行,两侧峭壁像狰狞巨兽在对峙,中间只剩狭窄缝隙,竹筏经过峭壁,山风夹杂着水汽吹过来。 水草静静待在潭边,它们藏在水下的根部遭到水网藻拦截,俨然放弃了挣扎。乌岚来不及细看植物间的静谧搏斗,短暂的昏暗过后,天光大换,是另一片光景。 经过狭窄峭壁,两岸山崖渐渐展开,崖壁光滑如镜,阳光照射下,能看出上面布满红色纹路,像人体血管。乌岚目光向远,看到右侧崖壁上的大型爬藤,是从山上往下长的植物,藤根绿中带红,藤叶向阳面是绿色,背面是红色。 “那个山藤看起来有些邪门。”胡阿藏道,“像……” “蜘蛛。”乌岚接话道。 “对!”红狐身体抖了抖,“吓人得很。” 山崖间水道不宽,因为地势起伏不大,水流平稳,加上水精有意放轻动作,竹筏行进很慢。就在众人全神贯注探知周边危险时,乌岚发现山崖上那片藤蔓动了。 它像一只真正的蜘蛛,速度飞快地爬向了崖顶。 乌岚感到心脏骤停,血液凝固,不敢呼气。 “你怎么了?”卫习左以一种极不擅长的关切口吻道,“脸白得像鬼。” “这世上还有人比你更像鬼?”胡阿藏道。 乌岚手指前方崖壁,问卫习左:“你看得见那片山藤?” 她问得认真,格外看重他说法似的,卫习左心下突生异样,哪怕她只是叫他看看山藤,他也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重新打量了一遍崖壁,道:“看得见,叶子又红又绿,如你所说,像蜘蛛。” “它还在?” “自然还在。” 乌岚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呼出来。 李勰回头,目光快速锁定乌岚,眼神询问怎么了。 乌岚冲他摇头,“没事,大概是看见了一只魅。” “魅?在哪?我怎么没看见?”胡阿藏问。 “爬走了。” 乌岚能看见魅,对另外几人来说,是毋庸置疑的事。 她说山藤长得像蜘蛛,是会动的魅,草木和畜兽之间没有明显区隔,情况特殊,众人各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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