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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副审军装的沈厌挺拔地站在演讲台后，摘掉了往日里温雅假笑的面具，这一刻的沈副指挥长……肃穆，坚毅，透着军人才有的杀伐血气。 他乌黑的眼睛仿佛透过虚空，注视着所有——散落在九大区各个角落的人类同胞。 “……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联军欢迎每一位同胞的加入，欢迎每一人热血未干的战友加入，我相信当全人类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必将铸造保卫家园的钢铁城墙，掀起起抵抗入侵的怒浪波涛！” “同胞们，决战的号角声已经吹响！懦弱和胆怯只会招致敌人无情的屠杀，奋起反抗才是这黑暗时代中唯一的生机。当所有人坚定不移的信念汇集成长河，必将谱写下胜利的凯歌……” 沈厌沉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硬撑着再次抬头准备说话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副指挥长，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吧。” 三维投影中，戚暖缓走上演讲台。 沈厌眼中闪过诧异。 他知道，戚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惊讶只持续了一秒，沈厌很快收敛所有的情绪，恭敬地将演讲位让给她。 一身暗黑军装的审判官站在画面中央，肩头的纯金徽章流光溢彩，胸前的流苏绶带垂落到削瘦的腰际，整个人站姿笔直挺拔，犹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 当她出现在镜头前的刹那，所有人惊叹于这人瑰丽容貌的同时，也会忽略掉她的容貌。 因为气场。 与沈厌的肃穆杀伐不同，她是冷，一种超越了生死界限的冷寒，渗透到人的骨头缝里…… 以致于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个人有着最温暖人心的火系精神力。 “诸位好，我是戚暖。大家对这个名字可能感到陌生，但换个称呼大家也许会觉得熟悉——初代审判官。” 清冷的音质顺着光电信号，犹如烟花炸裂般震荡在那些守在收音机旁、坐在影像机前、站在城市大屏幕……等等，所有人的耳畔！ 一股莫名的颤栗直冲大脑，然后狂奔向四肢百骸，最后连骨髓都在叫嚣着沸腾。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审判官缓缓开口：“我知道，很多人对四年前那场叛乱还心有余悸。我们集结了审判元年来最强大的军队，凝结出最广泛的战线，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烈代价。不管是精神力者，还是普通人，身为Z计划的一员，我们都做到了战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但依旧失败了。” 沈厌扶额，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他应该阻止戚暖上台发言的。 是他忘记了。 戚暖说话永远这样，冷峻，严酷，不会粉饰规避，只会直白地把最鲜血淋漓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 审判官停顿了一下，垂眸瞬间隐去了伤痛，再抬眼时是无可动摇的坚定，“曾经，在审判制度下我们失去了尊严、自由，乃至生存的希望。在苍茫贫瘠的九大区浑浑噩噩地漂泊，没有家园，没有亲人，没有未来，但是这一次……” “如果我们继续屈服，面临的将不仅仅是失去生命，而是整个种族的灭亡。人类将从历史上彻底消失，我们的父母、手足、爱人、朋友都会失去在蓝天下呼吸的机会，而我们……甚至不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选择——一个活下去的选择。” 说着，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审判官弯下脊背，深深鞠一躬…… “所以，我恳请！恳请！恳请诸位再度站起来！重拾武器，重拾生而为人的傲骨，重拾保卫家园的勇气，重拾守护所爱之人的力量。” “我的同胞们，我的将士们，我需要你们！” 在镜头外，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心脏砰砰地狂跳着，血液的温度在不断攀升，脑子里有什么呼之欲出的声音在一下一下敲击着灵魂。 画面中，审判官缓缓直起腰，眼眸带着慷慨赴死的从容与决绝，犹如宣誓般道：“我会在沙城等候诸位的到来，也会昂首挺胸迎着炮火走在最前头。我向所有人承诺，必将在头断血干之前与诸位一起踏破这长夜！！” 阳光透过演讲厅的天窗，铺洒在审判官身上。 她望向镜头，目光悠远而郑重。 “天幕终将坠落，我与诸位约定——黎明时重逢。” 审判官确实不擅长演讲。 没有抑扬顿挫，没有声嘶力竭，可落座在演讲台下的众军官、观看演讲的九大区民众都被那清冷的声音震得心神动荡。 经历漫长的黑夜后，在荒野平原，在破败的贫民窟，在繁华的城市中心，在九大区各个角落里…… 无数低下头颅的人再度抬头、跌倒的人再度挣扎站起，目光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犹如浪涛般涌去。 备战 接下来一个月，沙城进入了最后的备战期。 令沈厌惊讶的是，公开演讲的效果非常好，原本绝望放弃的九大区民众一批又一批地赶赴沙城，投军效力、捐赠物资、充当后勤，甚至有不少紧缺的高端人才加入了联军。 其中不乏审判官破格征召入伍的普通人，他们虽然没有进化者那般强大的体质和能力，但就和苟苟一样总有某一方面的才能是极其出色的。 军队的规模庞大到一个沈厌无法想象的数字，而且组织纪律严明，各个岗位、各方面的人才都十分充足，各派系部队进入了一种空前团结的状态。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 审判官以每天只休息两小时的工作量，连轴运转着，几乎不间断地处理着各项战前事务，就连宋读苏醒这种值得高兴的事情，她都没时间…… 哦，不。 审判官她老人家百忙之中，抽出了三分钟的时间，亲自将还没好利索的宋读从床上拎了起来。 然后，在宋读极度懵逼目光下，冷硬道：“别说话，什么都甭问，我没时间给你养病。既然醒了，就去协助沈厌，总参谋长的位置交给你。要是搞砸的话，我就把你两腿中间那玩意也换成机器的。” 宋读：“……” 他还没来得及表演茫然无辜、瑟瑟发抖，就被审判官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军营。 等001带着季途执行完任务返回沙城时，宋读已经在军营里熬了七个通宵。 入城后，001听到自己的好兄弟醒了，高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狂奔着跑去军营看望宋读，然后就被宋读那张马上就要油尽灯枯的熬夜脸吓到了！！！ 说好的久别重逢、感人肺腑的戏码，在001身上完全没有体现出来。 当时，宋读坐在智脑的投影浮屏后面，顶着黑眼圈和满嘴燎泡，对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正疯狂挠头，然后—— 砰的一声，001兴高采烈、神采飞扬地推门而入，嘴唇颤抖着，两眼泪汪汪。 宋读却没什么反应，半死不活地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太复杂了。 幽怨，羡慕，不甘。 实名棒槌001还没太看明白。 下一秒，他的好兄弟、曾经的副审002号、如今的联军总参谋长，就命人将他扔出了军营……扔进审判官的办公室。 001当时的表情就和宋读被审判官从病床上挖起来的表情如出一辙，懵逼，无辜，瑟瑟发抖还没开始表演，然后…… “新兵营缺个教官，先锋营缺个长官，后勤部缺个押运官，你……一人兼三职吧。另外，宋读向我立了军令状，办不好……” 审判官大人扫了一眼他的下半身，“断子绝孙。” “……” “至于你嘛，宋读刚刚向我建议，你和他待遇一致，唯一的区别是一个全麻，一个硬切。” “……” 不用问，他都知道那个被硬切是谁！！！ 特么的，002这个龟孙子！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好兄弟吹了，001问候了“龟孙子”的八辈祖宗。 原本，001恢复记忆后一直没做好心理准备再次面对戚暖——这位曾经的上司，但现在好极了！！！ 形势比人强。 他的心理建设连地基都没打就塌了！ 再见到戚暖不到一分钟，审判官大人和他说了不超过三句话，就命人将他扔了出来，直接塞进了新兵营。 在紧张到令人麻木的备战期，他连一句“谢谢”和“对不起”，都没机会对审判官说。 沙城中的每个人都忙着跟狗一样，军队里的气氛凝重到了冰点。 直到半个月后，一件事令整个军营、整座沙城都沸腾起来——曾经的第九区区长、初代麾下实力第一的副审唐七十六苏醒了。 这意味着联军将再添一名猛将，虽然这名“猛将”年仅十五岁，并且由于沉睡多年，个头一点没长，保持着一个十岁出头的稚嫩模样。 唐七十六苏醒最高兴的就是曲老，老人家抱着小少年嚎啕大哭，谁劝都不撒手。 直到审判官闻讯赶来，才强硬地把老人家从唐七十六身上撸了下来。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粗暴推开，声音之大连戚暖都惊了一下。 胡子拉碴的宗朔和满脸憔悴的沈厌齐齐闯了进来，一眼望向床上俊美无俦的小少年和坐在床边的戚暖。 宗副审那张棺材脸都快绷不住了，眼中是呼之欲出的激动，连沈厌都借着眼镜的遮挡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唐七十六刚醒，五感还处于迟钝阶段，有些呆滞地坐在洁白的病床上，听到巨响后和戚暖一样略微发懵地看向门口。 那一瞬对望隔了很多年。 病房里，戚暖陪着小少年坐在病床上，宗朔、沈厌站在门口。 十二年前，郊外监狱小戚暖抱着小男孩儿站在荒草地里，宗朔、沈厌站在程厉身后望着那两个孩子。 ——他们和任何人都不同。 因为他们是亲人。 在最弱小无助的年纪相遇，彼此温暖着对方，没有血缘却有幸一同长大， 在较年长的宗朔和沈厌眼中，戚暖和唐七十六一直都是需要保护的妹妹和幼弟，可在Z计划中这对弟弟妹妹却遭受了比任何人都惨烈的结局。 身为哥哥，他们没能照顾好他们。 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最自责的事情。 “朔。” “厌。” 小少年看着两人，露出一个天真欣喜的微笑。 由于长期沉睡，他嘶哑却带着稚气的声音并不好听，宗朔和沈厌却一瞬红了眼。 小七十六最后看向戚暖，笑弯了眼睛，高兴无比道：“暖暖。” 然后，他挪动着僵硬的四肢，挣扎地扑到戚暖怀中，像小时候一样用脸蛋蹭了蹭她的脖子。 戚暖浅笑着抱住了他，摸了摸他柔弱的头发。 唐七十六苏醒后，待遇明显比001和002好。 至少“丧心病狂”的审判官大人特许小孩子休息两天再进军营帮忙，还担心小七十六一个人待着无聊，将把小季途叫来，让两个小孩子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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