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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将凉月掳走的馒头则守在血玉棺与暗道口之间，其腹上有几丝凌乱的血痕，像是被丝线之类的物器所伤，流出的血将玄毛粘连成块，斑斑已干。 馒头一眼不眨地望着暗道口，似等候已久。 从归尘子身后行出的三人一见躺在棺旁的凉月便急切地飞出暗道，落足青玉田上。 “恶生魔，邪生恶，欲生邪，毒生欲。其善不泯，其毒可制。其魔自消，其心自释。”归尘子辞气恳恻，五指不迭捻动念珠，神色庄严似百姓挂于家中的神官画像之态。 然，言者谆谆，听者藐藐。任归尘子苦口婆心，馒头却是理也未理，径自退于一旁，垂首侍立。 苍驳一眼不眨地谛视凉月，竟见其剜心之处又显血印，堪堪染透衣衫，且胸腹已无起伏之象，心中一紧，当下迈步上前，清淮却蓦然推掌，一道凌厉煞气直冲苍驳而来。 神剑乍鸣，苍驳手腕一振，剑气霍然激开，两气狭室相击之时，诸人耳里霎时响起一道犹若巨石相撞之声，一瞬间，山摇地动，萤火花藤随之左摇右摆，晃动满室星光。 九夭看着血玉棺，质问清淮：“棺中可是少枭？”
第333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清淮悠悠起身，怀里抱着亡僖棺，侧首瞥了眼凉月,转而看向苍驳，双手托起亡僖棺，“想救心上人,便用你手中之剑,解开封印。” 苍驳面色骤冷，浑然不理清淮之言，顿时踮足而起，行速如风,掠身成影,眨眼功夫便至凉月身旁,将之拦腰抱起，旋即退回原位。 而这一回，清淮竟未出手阻挠,只静观其行,神情从容得有些反常。 凉月气息微弱,意识全无，整个人倾靠在苍驳身上,犹若百骸尽失。 见凉月血透衣衫,诸人瞬霎心惊,太微当即呟唤：“凉月,凉月……” 一连数声毕，凉月却浑无苏醒之迹。 九夭赓即伸掌施灵,灵力却不入凉月之体,心中油然升起不安之感,扭身面向清淮，厉声喝问：“你做了什么？” 清淮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早些年将吾君的天枢宫寄在那小妖心上罢了。” 此间唯九夭知晓其中利害，他登时怒不可遏，“你竟以霜降之心滋养少枭的天枢宫，你方才把她……”九夭气得浑身发抖，眼圈一红，哽咽难言。 苍驳几人虽不清楚清淮此举有何妨害，但见九夭盛怒不已，便知事态不轻，立时着急起来。 归尘子连忙从随身携带的小瓶里倾出一粒丹药，递给太微，“此丹乃本观祖师研制的大玉丹，有清毒护心之效，劳请太微施主给师妹服下。” 太微尚在犹疑大玉丹是否有用，么么便说：“于之无益。” 归尘子稍觉诧异，将么么迅速端详了一番，眉间凝疑，不过此时也无暇多思，只道：“灯笼施主思虑周全，但眼下师妹状况不佳，贫道鄙见，试上一试倒也无妨。” 么么曾为归尘子之师，自然清楚其脾性，虽知大玉丹于凉月无益，但到底未再拂其善意，默下声来。 太微方寸已乱，胸中了无主张，又思觉归尘子所言在理，便取过大玉丹，送入凉月口中，指抚其颈，以外力推大玉丹入凉月腹内。 看着凉月气息奄奄，苍驳一颗心似正受凌迟之刑，不觉中，眼底已恨堆成山，怒积成海，遂将不省人事的凉月托付给太微扶将，瞬时移步，弹指之间，剑锋已然抵上清淮脖子，双唇一张一翕，平生第一次以口型对人说话：我要她，好好活着。 虽被后虚剑胁颈，清淮却犹然面不改色，道：“世间最后一株罗刹火芽在我手里，你解开封印，我赠此为礼，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一听罗刹火芽，苍驳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应承下来：好，不过，你若食言，我必以命相诛。 见苍驳答应，清淮不禁目噙悦色，道：“决不食言。” “且慢。”九夭突然出声喊停，“口说无凭，先将罗刹火芽予我等一观。” 清淮先是笑将起来，继而摇首道：“你还是老样子，半分未改。”话落，腾出一只手，合拢的五指忽一下散开，只见清淮掌中，一株带叶绿茎上长着一朵靛色火苗。 清淮将手往前一伸，罗刹火芽冉冉离掌，居彼此之中而停。目光在诸人脸上扫过，清淮漫不经心地道：“真伪自验。” 九夭在指尖凝出一滴清水，倏地弹指祭出，却看那靛色火苗遇水不熄，遇风不动。紧接着，指甲往肉里一掐，指腹立刻冒出一滴血珠，又紧指弹出，火苗瞬即变红。 观之，么么不由得激声道：“是罗刹火芽。” 清淮轻笑一声，罗刹火芽顿即飞回手里，他右手托着亡僖棺，左手托着罗刹火芽，双臂往外展开，斜看苍驳，“动手罢。” 剑锋徐徐离开清淮之颈，苍驳后退两步，蓦然回首，怀情寸眸之下却是一颗将自身生死付于度外之心。 一念定，剑气忽盛，苍驳擒剑一斩，剑华一霎灿亮，烁如阳曦，映照之下，萤火花光刹时掩隐于剑华之中。 一剑落下，亡僖棺却纹丝未动。 “怎么回事？”清淮托着亡僖棺不知所措，假面也盖不住其灼灼之急。 正当诸人不明所以时，昏迷不醒的凉月突然“嘤”了一声，玉面皱成一团，皙色成土，犹如一朵阴秋时节的枯悴之花，仅一蚁之力便可催之。 “凉月。”太微紧紧将其抱住，汪然出涕。 九夭伸指把住凉月纤腕，号其脉象虚极，当下在方才被掐伤的指腹间一压，又挤出一滴血来，一指点在凉月眉心，血珠立即渗入了无血色的肌肤之中。 凉月忽地睁眼，却又立即闭上，虽仍无生气，但面容已舒，痛苦之色也随之渐缓。 归尘子苦于帮不上力，索性将瓶中大玉丹悉数倒出，一共八粒丹丸，再次递给太微，道：“常人只需一粒便可，但师妹乃千年竹妖，应是方才药量不足，劳请太微施主再喂师妹服下。” 太微腮枕凉月额颅，恻然摇头，“没用的，道长，没用的。” 在一旁良久无声的么么冷不防一跃而起，身量骤然变大，体格壮硕，一口巉巉之齿，犹如一头决斗争王时的猛虎。 彼时，在万聿城与估鶠大战时，灯笼无端骤变，即是这般模样，只不过，此刻却要比那时更凶狠不少。 么么张口一吼，气似奔雷，出其不意扑向清淮，其四肢矫健，疾如流星。 孰料，静立一旁的馒头突然飞身而出，挡在清淮身前，硬生生迎上么么之袭。 么么势急难收，待反应过来，馒头已伤于其獠牙利齿之下，“砰“地一声，重摔在清淮身前，倒在一片血泊里。 情势急转，么么登时惊慌失措，失声大喊：“阿仂。”惊声撞壁，如雷震耳。 清淮左手一收，罗刹火芽瞬即消失，旋即一掌打向已然失魂的么么，掌风如刃，当场削掉么么背上一块皮肉。 么么躺在地上，顷刻缩回幼态，其鲜血直流，一身白毛很快被血染成鲜红。 转瞬间，苍驳一翻手腕，剑气拂飞雪发，动其衣袂，向清淮近身一刺，眼见芒刃抵胸，破皮入肉之际，只听“当”地一下，却是刺中硬物，再一看，竟是万魂戟。 清淮一手擎亡僖棺，一手执万魂戟，与苍驳剑戟厮杀。 归尘子趁清淮分神之时，当下将么么和馒头一并抱起，随后退回后方，又一人喂予一粒大玉丹，似觉一粒之效微，又再分别喂下两粒。 太微轻抚么么，看着它背上那块血红见肉之处，霎时心疼不已，“傻孩子。” 在太微眼中，么么始终都是那个憨态可掬、天真无邪的灯笼。 九夭钦身查看么么伤势，么么忽地半睁开眼，费力扭动身子，转向馒头，缓缓道：“阿仂，在镜花水月，我虽无心弃你不顾，但到底是将你丢下了。今日又失手伤你，我愧对于你我之间的那份情谊，我……” 馒头此时是五脏俱伤，气息薄薄，一张口便大吐鲜血，他艰难出声，打断么么：“往事……莫追。”声音缥缈，似乎只凭着一口气听么么言说，却已来不及等他说完，只好将其打断。 言讫，馒头伸出爪子，在么么抓上划了几划，最后一划落下后，呼吸即止，再也无声。 归尘子长叹一声，悲惋道：“师叔此生虽未得正果，但今世已结修道之缘，来世定能再入道门，续走修真路。” 么么身子一颤，泪如泉涌，不禁哀嚎凄呼：“阿仂。” 俄然，么么爪上腾起一缕黑烟，虚虚飘至面部，继而覆其双眼，缭绕不息。么么随之静下，须臾，又无端呜咽不止，身子不住抽搦。 片刻后，馒头化作一道黑烟，倏忽之间，同绕于么么眼上的黑烟一并散去。 与此同时，么么停止抽泣，看向九夭，道：“清淮从镜花水月救了阿仂，并施法将其控在手中，收为己用。后虚天破后，阿仂便被清淮禁在此处，与估鶠共同守护少枭之身……” 后虚天破后，么么也一直在寻少枭之身。 一次，行至逢鸦山，竟遇上原以为已死于镜花水月的阿仂。惊知故友未亡，么么自然欣喜至极，可阿仂却一直认为当初是么么贪生怕死，弃他而去，因而对其恨意颇深，半句解释之辞也听不进去。 同时，阿仂发现，《天阳地阴经》里的半本《地阴经》在么么身上，竟开始同么么抢夺《地阴经》。 夙昔好友，不料他日再逢却是拔刀相向。 面对阿仂的步步紧逼，么么始终不肯出手，只守不攻。直到阿仂的攻势越发凌厉，么么渐渐招架不住，为护住《地阴经》，不得不反守为攻。 二人斗得两败俱伤，原本有三耳的阿仂因在拼斗中失去一只耳，从而导致失去记忆及隐术，最后只记得《地阴经》。 么么则退成幼态，情急之下，分出一半元神，化成个十二三岁的童子，带着阿仂的断耳赶至从来观，将《地阴经》及断耳一并交给当时的主持玄妙，并嘱咐玄妙立刻拿着已成枯黄状的断耳去往逢鸦山，用断耳制服阿仂，并收其为徒。 童子在向玄妙交待完此事后便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已不记得前事，玄妙亦将其收为座下弟子，起号云纺。 而么么的本身，便成了后来的灯笼。 至于阿仂，玄妙用断耳将其制服后，便收其为挂名弟子。 因清淮早先在其身上施了禁离之术，不得离开逢鸦山方圆五里之内，不记前事的阿仂便以为是玄妙施法将其囚禁于此，渐生恨意。 直到估鶠大乱，禁离之术突然失效，阿仂方得以自由离去。 归尘子又接着道：“昨日深夜，清淮出现在逢鸦山后，师叔突然离山而去。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师叔不但负伤而归，而且还带回了已经陷入昏迷的师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凉月，归尘子自责不已，“是贫道阻止未果，方累师妹遭此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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