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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虚一滞，随后移开了眸子，抿紧了唇，眼底似乎流露出几许挣扎。 良久，才慢慢吐出两个字，“不悔。” 傅风华微微勾唇，既是不悔，何必犹豫？ 可是，这样想着，傅风华却并没有说出来。 “凌虚师叔是不悔，可风华却没有把握，放弃了素衣，自己能不后悔。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也不想为了什么天界或是自己便放手这段感情。若是没有她，那么便是永生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给自己留下一份消磨不去的无奈罢了。” 傅风华拱手，面向徒然沉默下来的凌虚，“师叔，叛师离山是弟子不孝，如今师父既已不愿见我，还烦请师叔代风华说一句……抱歉。” 凌虚闻言转向眉头紧皱的少年，微微笑笑…… 什么不悔，什么度过，都是骗人的。 现在想想，当年的他真的太过理智，理智到便是心疼也还是可以放弃一段感情。 即便不舍，即便无奈，即便难过，但他就那样放手了，以为是赢了命运，却不想，到了最后，还是输了自己。现在看到了眼前的少年这般态度，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要是再坚持一点，不那么理智，他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或者，现在的他还能再将那时的遗憾弥补一番吗？ “我以为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却不想，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对错。而今，倒是你小子点醒了我。”凌虚无奈的笑笑。 他也很想给他们祝福，可是，如今的他身负天界之命，行事举至皆是由不得自己。 只是，还是很想赌一把。赌，到底天界能不能拆散他们。或者说，看看这所谓博爱苍生的老天，到底还想拆散多少有情人。 或许那时是他胆怯，可是他也很想知道，情之一物到底有多大的力量。而在他们的身上，他想，他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走吧，走吧……只是记得，该来的迟早会来，做好准备。” 抿抿唇，凌虚似是随意的轻拍他的肩膀，只是，在触及他的肩膀的那一刻，少年的身后忽然闪现出几许微光，竟是生生弹开了凌虚的手。 凌虚一滞，眸中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可傅风华却在恍惚之中忽略了这个细节。 退后两步，傅风华拱手低眉，面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谢师叔！” “无，无碍。”凌虚拂袖，面色并不太好。 只是傅风华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凌虚这般模样是因为自己执意的离开。虽有歉意，可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素衣还在等着他，算一算，真是半年多了，她应该也有些急了吧，就像他日日夜夜都在念着她一样，不是吗？ 而长老阁中，直到傅风华离开，直到天色渐暗，直到月光都朦朦胧胧洒了进来，凌虚还是那般模样，似是不可置信。 其实，方才，他是想封了他的仙根。 虽然一直在阻止他回去，可他的心底还是想帮一帮这个执着坚定的少年。毕竟，不是每一个人在知道了那或许会魂飞魄散的结局之后，都还能像他这样义无反顾。 那仙骨是凌虚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便为他疏通的，毕竟，他来的时候，天界给他的任务便是助风华仙君度过情劫，重归仙班。并不是好心，因为天界从来无情，那所谓的给予世人的慈悲，从来与天界诸人无关。 若说助他回返天界的原因，那也只是北天魔主的封印之处最近有些异常，而那封印是风华仙君主阵布下的，如今有松动，最好的处理者，当然还是风华仙君。 凌虚暗了眸色，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完全唤醒他的仙根，按理说还是能够补回的，可刚才他却发现，他封印不了它。 那么，就说明…… 天界是连他一起骗的，如今的傅风华随时可能被天界召回。 凌虚的眉皱得很深，微微抬头，望向窗外的月光，那月光很冷，稀薄异常，一如他此时的心情，难以平静。 · 素衣也不知道清映这是怎么回事，灵力消散的莫名而又快速，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可是还是那么发生了。取出自己的内丹，缓缓地将灵力度给眼前看起来有些虚浮的男子，素衣的心底急切，可是，不管怎么做还是阻止不了他的灵力散失。 面对自己不愿看到的事情，只能在一旁做着无谓的抵抗，却没有办法真正起到作用，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可是，素衣却没有心力理会那些不好，因为那些东西现在在她看来还算轻的，清映的状况和她的无力才是最让人无措的事情。 每度过去一点灵力，都会变成微光随着他自身的能力一起消散在空气里，在寂静的夜里，这些微光看起来很像一点点的萤火，围绕在他们身边，很好看的样子。 只是，素衣却渐渐在这些微光里边迷茫了眼神。终于收了内丹回体，那是因为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再帮助他了。 于是，只能看着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看着那些萤火般的光映亮身侧的景物。 最终，他失了人形，重新附于那井上，而她只是呆呆愣愣的看着，像是失了神识。 半晌，她终于动了…… 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布偶，素衣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眼底有些空洞。随后，抬手，仔细的看着，她的手指很长，纤细而又白皙，可却并不像是一般女子无力的柔荑。她用这双手做过许多事情，可如今，却留不住一个人。 七月也消失了，傅风华也消失了，清映也消失了…… 现在，这偌大的山里，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了。 被剩下来的，唯一的一个。 无力的垂下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素衣的眼里带了些模糊的水雾。 若说每一个人的坚强都是有极限的，那么，这一次清映的消失，或许就是击垮她的最后一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因为，现在好像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若是在以前，总归也没有拥有过，一个人呆着就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尝过了有人陪伴的感觉，便真的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冷清寂寥的生活里，每日重复着一样的动作，一样的不言不语，一样的没有表情……那样，真的让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存在这世间。 手慢慢的从脸上滑落，素衣缓缓地眨眼，却已是恢复了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水雾的痕迹？ 素衣不知道伤心了该有怎样的反应，从来不与人类交流，也没有人教过她应该发泄出来。素衣不会说些什么，就算当年与阮玖相决绝亦不过淡静走开，除了清映给的些许安慰之外，从来没有人告诉她，难过是不需隐忍的。 于是，她只是静静坐着，傻傻的看着天空。 “傅风华，那次来的那个人，我不信他。” 素衣低语喃喃，像是因为想起了哪个人而心生温暖，唇边还带了一丝淡淡的弧度。 只是，那弧度下一秒便又消去。 “可是，我又真的能信你吗？” 微微垂了头，脖子与肩胛连接着画出一道无力的弧度。 “傅风华，要么你现在回来，要么……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天边原本明亮的月轮不知何时隐入了云中，过了很久，有风吹过，也没有吹散那浓云。只是，却有几丝清幽的光从云层的裂缝中透了出来。
第85章 说是再不回来便不用回来，可心底还是隐隐的有些期待。 若是说放就可以放，难过了就可以遗忘，那也就不是爱了。 只是，却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回来，没有目的的等待，真的是一场煎熬吧？让人每一天都在期待，却又每一天都被打破。 · 并不知道素衣此时的情形，也不知道在他走掉的时间发生的那些变故。 此时的傅风华坐在客船上边，看着水面被船破开的涟漪清波，又看看天上闪着的星光点点，想到不久后便可以见到的那个女子，他轻轻笑笑，眼底带着的全是满足。 不知道再见面的时候，她会是什么反应。 让她等了这么久，她的心里定是有些着急的吧？ 毕竟也是八个月的时间，对于度日如年的思念而言，真的不算短。 虽然，这八个月，对于已在这世间待了千余年的她而言，并不算长。 而等到回到了那里，他又该说什么呢？ 是先说我回来了还是先说对不起？或者，什么都不说，直接给她一个拥抱？ 有的时候，行动比语言更加能够将感情传递得彻底。 那她呢？她会是什么反应？ 惊讶，呆愣，还是激动开心？ 实在想象不出她激动的模样，傅风华笑弯了眼，他想，或许她只会淡然的对他笑笑，然后说一句，你终于回来了，或许是这个样子吧？ “哈……才出来两天，要赶回去，再快也还要几日，怎的就这般心急，想得那么多？” 看了眼被云遮住的月亮，傅风华忽然站起身子，微微的往外边探了出去，随着小船慢慢行着，有夜间轻轻软软的风抚在脸上，那感觉很舒服。他惬意的微微闭了眼，而看不到东西的时候，他的眼前自然的便浮现出那个女子惯常带着的淡静的笑。笑意虽淡，但一想到那笑是为他展开的，也就足够温暖了。 同一片天空下边，心底想着对方的两个人，此时，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就像他不知道她此时的难过，她也不知道他的欢喜和行踪。 · 虽然是夏末了，但外边的天气依然很热，而山洞里虽然潮湿，却也凉快，在这样的天气里边，呆在山洞内实在是很舒服的。只是，素衣却无意感受那些东西，此时的她只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打的那矮榻上，紧紧闭着眼睛，紧紧抱着自己。 距离那一日清映重附于井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素衣没有数，却也知道，并没有过太久。因为天气还是这样热，连阵雨都没有下，而没有变化，就说明时间过得不久吧。 明明脑子是混沌的一片，可意识却还是这样清醒，素衣皱皱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更紧的抱住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热的天气，她却感觉好冷。 又或者无关天气，那种冷意是从她内心深处传来的也说不定。 而傅风华一进入山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 那个向来淡静的女子，此时正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存在，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微微的颤意。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紧了，一个快步便迈到了素衣身前，将她抱在了怀里，眼底心里满是复杂担忧。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他想，现在的她，一定很不好受。 或许是一下子没有防备，或许真是沉的太深没有注意周围的异动，又或许，只是一直在逃避外界的动态，于是封印了自己的感官。总之，当素衣发现自己在等的那个人终于回来的时候，已是在他的怀里靠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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