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忍冬认为很有道理,于是天天轮番在藏书阁、各大讲堂辗转,求知若渴。 她因为长得好看、性情又温和、还是出了名的天灵根,不管内门修士还是外门修士都爱和她打交道。 藏书阁门口,一名睡眼惺忪的弟子懒洋洋道:“三本书,内门弟子需支付一颗灵石一日的租借费,拿着吧,记得到期了来还啊,我们这都有记录的!” “下一位。” 霍忍冬将这次新借的典籍放在桌面上,对方看到她身上的道袍,立刻眼睛一睁挂上笑颜。 “仙子又来啦。” “真传弟子借阅书籍不收取费用,您记得在时间到了前拿回来就好。” 霍忍冬收起书:“好的,多谢道友。” 目送衣裙飘飘的袅娜背影走出藏书阁,那弟子探着头扒着窗户大喊:“欢迎仙子再来啊~~~” 小小的窗子挤过来一堆脑袋,都眼巴巴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丽影。 “看什么看,一边去……” “别挤我啊。” 霍忍冬离开藏书阁,下山时,看见路上的女弟子都在小声议论什么,面若桃李。 原来是在路口的老榕树下站着一位丰神俊朗的俊俏男子,惹得少女们芳心萌动。 这年轻男子不是旁人—— 戚慈今日换了件天青色的织锦道袍,肩上系着鹤氅,腰佩玉带,下坠丝绦,浑身裹在禁欲又华丽的气质中。 他很少穿除了黑色之外的颜色,今日换种正式打扮,立刻显得气质卓然,更符合他宗门天骄的身份。 这么往树下一站,尽管一个字没说、半个动作没做,就已经是超凡脱俗。那种高岭之花、雪山之莲的空灵距离感,将“师叔祖”三个字捶入了众人心中。 戚慈双手抱胸,垂着头靠树站着,一动不动,对旁人热切的眼神也视若无睹。 附近徘徊着几个脸生的小姑娘,扭扭捏捏不知道想做什么,但因为霍忍冬出现,她们全都一溜烟跑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打扰了她们,却又忍不住把目光落在树下的戚慈身上,她马上又想到云迁师父说,自那日起,全宗有不少女弟子爱慕小师叔容颜。 霍忍冬脚步一顿,她觉得自己有点不高兴。 但她又有什么立场好不高兴的呢? 她是他的谁啊…… 等待终于走近时,戚慈已经抬起眼来,一双黑眸注视着她。 霍忍冬只好问:“公子怎么在此处?” “等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这是天阶筑基丹,可提升筑基成功率,在你觉得已经差不多的时候服用。” “谢谢公子。” 他顿了顿,又道:“我要外出一段时间,照顾好自己。有事告诉云迁,他会护着你。” 霍忍冬疑惑:“要去哪?” “帮宗门处理一些寻常任务罢了,伤不到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伤’,霍忍冬眉心一跳,就知道他此行一定会有危险,肯定不是话语上的那么轻松。 戚慈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脸上,闻言痞笑了下:“怎么,担心了呀?” “放心吧,我能回来一次,就能回来第二次。”他走上前半步,拉近二人的距离,伸手碰了碰她发髻上他赠送的凤凰玉簪,“要是想我了就用它联络,说起来,你好像一次也没用过……” 榕树叶落在靠得极近的二人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霍忍冬闻见他身上清冽的香气,红着脸低下头:“我知道了。” 但她不知道,戚慈这一走竟然是杳无音讯,好像在门派里消失了一样。
第59章 仗势欺人之徒 天衍宗是个庞然大物,在宗门内修行、学习很有安全感,但并不是没有烦恼。 修士阶级分明,存在一条天然的鄙视链: 修为高的鄙视修为低的; 背靠大宗门的鄙视漂泊无依的; 家产丰厚的鄙视身无长物的; 家族修真的鄙视孤身求仙的。 毕竟天纵英才可能早夭、横死、长歪,但繁衍千年的世家不会轻易倒下。因此,天衍宗门下诸多声名赫赫的世家子、大能们的曾孙玄孙,即使天赋不怎么样,依然可以横着走。 霍忍冬除了戚慈谁都不认识,她秉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从不欲与大长老的子孙们争夺什么,明明也是真传弟子,却活得像个背景板。 今天天气不错。 距离戚慈离开已经过了七日,不知道他何时回。 她背着剑,脚步轻快往主峰走去,明明步子不算急,眨眼间就过了百余米。 洞府内空间和灵气都不够,许多手里有闲钱的弟子如果想要练习,会选择在主峰下的‘静安堂’租赁一间静室。 除非外头山崩地裂,要不然在租赁时间里无人可以打扰,是闭关潜心研究的好去处。 霍忍冬来过静安堂几次,她循着先前登记的信息,找到‘上等甲字房’的字样。 但石室里头并不是空无一人,门上的阵法徐徐运转,显然是已经被占了。 甲字房门口有两个站着说闲话的男弟子,霍忍冬走上前,温温和和道:“道友,这是我预定的静室。” 两人瞧见她,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就变成了有意的戏弄,上下打量她好一番。 “抱歉啊师妹,我们用惯了甲字房,在别的房间没办法入定。静安堂的静室那么多,你就再找一间无主的吧。” 如此理直气壮欺负旁人的,霍忍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从对方真传弟子的服饰上略过,淡淡看了眼紧闭的石室大门:“在里面的是谁?” “无可奉告。” 一名男弟子略皱眉:“怎么,不愿意?” 这边三名真传凑在一起,虽未剑拔弩张,但气氛也算凝滞,不少路过的弟子看见了,纷纷离远了些,生怕被波及。 司宏阔和曹骏二人正好也从静室里出来,瞧见这一幕,不由开口招呼:“怎么了?” 候在旁边负责收灵石、安排登记的外门弟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眼看聚在这的真传弟子越来越多……可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霍忍冬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解释清楚:“若说清原委,让出静室倒无不可。只是请转告里头的人,记得下次自己预定。” 对方大概有些忌惮司宏阔二人,强装镇定:“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懂吗,里面都已经有人了,不可能再挪出来给你用。” 司宏阔瞪了他们一眼,谁不知道这俩孬货是纯属找新人茬的,他大手一挥:“霍师妹,我的静室到期了,你可以用我的。” 霍忍冬摇摇头:“多谢司师兄,无妨的,我只是想要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练剑,不挑地方,我用中等的就行。” 那两名鸠占鹊巢的弟子早就躲到一旁了,闻言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默默站着始终没说话的曹骏忽然道:“练剑的话,你可以去鹭泽的‘听剑阁’试试,那里封存了历代剑修的剑意,对体悟剑道有帮助,只是每日名额有限,只进十人,需早早排队。” 霍忍冬忙抬手,真心实意道谢:“多谢曹师兄建议。” 打完招呼,她转身往中等静室的方向去,不欲与那些人再多说话。 静安堂那位外门弟子始终跟在旁边,见都被人如此欺负了,她竟然也不生气。 中等静室不管面积还是灵气都比上等差许多,外门弟子一脸为难:“都怪我,没留好仙子预定的甲字房,耽误了修行。” 霍忍冬摆摆手:“没关系,错不在你。” 有人故意要找事情,怎么躲也躲不掉的。 外门弟子小心翼翼问:“仙子,悄悄告诉你,里头的人是佩玲仙子,她是桃花谷邹长老的真传弟子,出身世家大族。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 “那两人是她的跟班,一个叫王卫,一个叫王连,都是她家族里的子嗣。平日里没少欺负外门弟子,一个比一个心眼黑,你可要小心些。” 霍忍冬递给他租赁的灵石,笑了笑:“我都不认识她,谈何得罪?不过还是多谢告知。” 这种小打小闹,抢东西的行为简直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要是都非争论个高低的话,大概到晚上也争不完。 她随便找了间中等静室修习新学的《伏魔剑》,等到租赁时间到,霍忍冬收拾好东西下山。 此时天色已晚,将落不落的夕阳挂在天边,将云彩都染红。 路上没什么人,这残存的温暖阳光覆盖大地,把溪洞天绿油油的药田染得好像麦田一样金黄。 霍忍冬走在石阶小道上,有些心不在焉。 才刚走过山脚,忽然听见一阵怒骂呼喊声,伴随拳脚相加的闷响。 她心神一凛,脚下生风跑过去一看,见一帮白衣弟子正在殴打一人,下手极其狠辣。 而溪洞天的其他药农试图阻拦他们,却怎么也拦不住,反而也会挨几下拳脚。 “住手——!” 她怒喝一声。 原本手足无措围在外圈的药农们看见她,立刻像看见了主心骨,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而那些打人的弟子,看见她身上的真传弟子道袍,也都停了手。 地上被打的人是阿瓜。 少年蜷缩成个虾米,麻灰色的外衣沾满了泥土污渍,领口处还被鼻血沾湿了。 霍忍冬和另两位药农伸手扶他起来:“阿瓜,你怎么样?” 少年眼神含泪,嘴角都是血沫:“仙子……” “这位师妹是想多管闲事么?” 一名身材高大的白衣男修走出来,挥舞了下拳头,笑嘻嘻地看着她。 霍忍冬瞥了眼对方身上象征内门弟子的白衣,又冷淡抬眼:“我乃寻芳踪云迁真君座下真传弟子,炼气大圆满境界。这位道友,不论师承还是修为,你都不该称我为‘师妹’吧?” 一个内门弟子,又只炼气中期修为,要攀关系也是该叫霍师姐! 被直截了当戳穿,那男弟子的脸上十分不好看。 霍忍冬这次却没打算退缩:“宗门内禁止私下斗殴,你们来此动手意欲何为。” 黄崆恶狠狠指了指她身后的阿瓜:“打他是因为他欠揍!” 说罢他将一株颜色发紫的草药扔在地上:“就因为这家伙上交的灵植是假的,害得我没完成任务,白瞎了八十块灵石,你说该不该打!” 阿瓜强撑着大喊:“不是假的,这是真的龙舌草,我从不说谎!” 黄崆呸了一声:“你当我没见过龙舌草啊,色白味苦,你这玩意都烂了。一千株白色的里面就你这一株紫的,你说是不是种坏了!” 周围的白衣弟子们也都起哄:“好啊你,小小一个药农,连外门弟子都不算,竟然拿坏的灵植糊弄宗门。他这是欺上瞒下,按理要赶出溪洞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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