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风凑到昭昭耳边,很是八卦道: “怎么?你除了前夫还有其他旧情郎?” 昭昭:? 昭昭:“别在这里发癫。” 但显然,这么想的不只是离风一人,其他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几经打转,想到这女修对钟离氏心法的熟悉,再想到摇光君突然现身的维护与苦笑。 “……原来是摇光君的朋友,还请恕老夫眼拙……” 钟离氏的管家立刻变了一副脸色,极为殷勤,连带着看试剑台上走下来的钟离舜也讨好起来。 钟离舜却只好奇地看着昭昭和摇光君。 摇光君也是出身钟离氏的族人,更重要的是,他与天枢道君是好友。 所以—— 她师尊与天枢道君,真的有什么难解的恩怨吗? “无需跟着,我与谢姑娘有话要单独谈。” 摇光君瞧了一眼试剑台上脸色惨白的钟离爻等人。 “至于他们……就听谢姑娘的发落吧。” 管家愕然抬头:“这……这恐怕不妥吧,族老那边……” 钟离爻可是族老的亲孙子呢! “有什么不妥,有不妥让他来找我说。” 摇光君心道,族老算什么东西,这位可是连东华珠都不要的族长夫人呢。 两人穿过试剑台,日光倾斜,落下疏疏树影,有钟离氏的孩子在阴凉处练剑,小小的人还不到她腰间,已经将手中长剑使得利落无比。 昭昭转过头,发现身旁的摇光君正盯着她的小腹若有所思。 “怎么?” 摇光君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 修界修士众多越是修为高,便越难以繁衍子嗣,故而北辰儒门的掌门才会对师岚烟视若珍宝,极为溺爱。 但像北辰儒门掌门这种修为又高,还有了孩子的,实属罕见。 摇光君身处高位,周围熟识的全都是没有子嗣的大能,早就记不得女子怀孕是个什么光景。 女子怀孕几个月显怀?要怀多久?十二个月?还是十二年啊? 他对风花雪月之事了如指掌,可这些东西,实在是他的盲区,摇光君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答案。 “……没怎么。” 反正就算有孩子,这孩子也是个被亲爹惦记过杀了拿来换它亲妈的倒霉蛋,还不如这辈子都藏好了别被发现。 摇光君换了个话题。 “当日昆吾弟子回报,说亲眼看着你落入碎魂深渊,你是如何活着回来的?” 昭昭并不准备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早料到会有和旧识相遇的一天,所以摇光君问起,他也并未隐瞒,如实将一切相告。 摇光君听完感慨:“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 若非她为了救人,也不会炼化招魂林的力量,若不是因为这股力量,灵山有心杀她,迟早也会找到别的办法杀她。 现在因祸得福,还得到了秘籍功法,难怪修为突飞猛进,已入伏天始第十境。 “不过……”摇光君又思索,“招魂林之力非常人能够炼化,就算是到神农宗第三大境界天地肃的修士,也很难有把握吸收,你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这也是昭昭不解的问题。 在招魂柳体内时,她在天枢道君的幻梦中听到了许多疯癫的声音,唯有一个清醒的女子。 而她却并不与天枢道君对话,而是将阴阳炼神阵传授给了她,让她去救人。 若非与天枢道君势同水火,昭昭其实还挺想解开这个疑惑。 “你来这里,应该是为了解决钟离氏的问题吧?” 昭昭没有直接回答摇光君的问题,她笑了笑: “我修为浅薄,并不打算参与你们的纷争,只是有一点,不知能否请摇光君帮忙。” “请说。” 昭昭望着他,敛了笑意道: “可否请摇光君下令,逐钟离舜出钟离氏,让他拜入我宗门门下,我与师尊,皆会尽我们所能教养这个孩子。” 摇光君眸色微闪,看她的神色有些变化。 “他……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帮他?钟离舜寄来昆吾的信,也是你帮忙送的吧?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知道。” 摇光君定定看她:“那为何还敢?” 眼前眉眼温软的女修忽而绽开一个笑容。 “我身为凡人时,都敢为了一个负我的男子对昆吾长老挥拳,如今我修仙入道,若是在生死无虞的情况下不敢对一个受尽折磨的小孩子伸出援手,这苦苦修来的修为,又有何用处?” 良久的沉寂。 摇光君忽而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难怪。” 难怪天枢会喜欢她。 昭昭不解:“什么?” “你似乎,很喜欢在外面捡东西回去?而且,还尤其喜欢捡钟离氏的东西。” 现在是这个钟离舜。 以前是失忆的天枢道君。 昭昭明白过来他所指是什么,摇光君又道: “不过这孩子哪里受尽折磨了?我这半日都调查过了,钟离氏这些最外层的孩子,虽说过得拮据了些,衣食住行次一点,偶尔受点小欺负,不过比起我们当年,日子过得可好多了。” 他摇了摇手中折扇,目光落在远处树枝上的飞鸟身上。 “要是没有天枢将这一盘散沙的钟离氏捏起来,这些孩子如今都会像小猫小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这家送几只,那家又送几只,每日与同族相残,余下赢的那个才能给点吃喝,像个人样——” “也只是像个人样而已,说到底,不过都是一个承载着他人贪欲的容器,不能有任何喜好,不能有自己私心,越是被看重,越是要灭绝一切私欲。” 昭昭微怔,脑海中又浮现出招魂柳中看到的幻梦。 幻梦只从昆吾山巅开始,在那之前,他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回忆,所以连幻梦都未曾投影。 她回过神来:“你想说什么?”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摇光君绝不会是与她闲聊。 他回过头,望向少女道是有情却无情的眸子。 “天枢失踪了。” “就在一个月前,本该在琅嬛福地闭关的他下落不明,昆吾暗中寻找了一个月,仍不见他的踪迹,我去过琅嬛福地,碎魂深渊瘴气尽散,我怀疑他将瘴气全都吸入了体内,神智受损,所以才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猛然在昭昭脑海中炸开,她一时间思绪一片空白,缓了一会儿才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何这么做……”摇光君笑着摇了摇头,“谢姑娘,当真不知吗?” - 夜深,南洲神农宗。 山门外守山的修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长夜无趣,平淡得叫人昏昏欲睡,他正要靠着山门偷懒小憩时,忽而听到一声风动。 “——什么人!” 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动。 守山弟子对视几眼,立刻做好随时启动最外层护山阵法的准备,缓步朝地面那个漆黑的身影走近。 离他尚有一段距离,只见那身影动了动,气若游丝地起身。 他身上的法衣倒是名贵,不过银发下,那张脸被尘土和血污笼罩,不像个仙君,倒像是个落魄乞丐。 弟子上前问:“深夜来我神农宗,所为何事?” 那人呼吸轻缓,眸色冷凝,听了这话并不言语,只丢了个锦囊到他们脚步。 弟子捡来一看,是一袋子上品灵石。 “原来是看病的。” 弟子们松了口气。 不怪他们警惕,实在是这人虽然满身血迹伤痕,但气势却全然不像一个重伤之人,反而像是来杀人似的。 “道友请随我入内,”弟子召出一个简易担架,示意他躺上去,“时辰太晚,道友稍等片刻,会有神农修士为您疗伤……” 他瞥了一眼担架,身形摇晃地径直朝前走去。 “让你们掌门来见我。” 那弟子始料不及:“诶你这人,大半夜好心救你,还挑起来了,真以为我们神农宗缺你这点灵……” 他身后弟子忙拽了拽他衣袖。 “一念剑,他腰间那个,是一念剑。” 在修界,一念剑之名几乎比道君本人还要令人闻风丧胆,那弟子脸色一白,连忙撒腿就往掌门的主峰而去。 一炷香后,天枢道君被战战兢兢的神农宗弟子送至主峰。 “呵呵呵……不愧是一念剑,剑主都已经这般模样了,也能替剑主威慑四方,将我那几个胆小的小弟子吓得够呛啊。” 神农宗掌门解蠡抬眸打量着眼前的银发道君。 半晌,他道:“竟退了整整一个大境界,怎会如此?” 一身鲜血淋漓的青年缓步走向解蠡,尽管浑身经络如碎裂般痛楚,但他面上仍平静无波,极慢地行至他面前,坐下。 “可有办法医治?” 解蠡拧紧眉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抬手以灵力为丝,缠住他腕间脉息,另一只手以指点在他眉心,探入他体内经络。 这一探,却让他极为意外。 “你经络无碍,内丹稳固——不是交战中受的伤?” 苍白的唇动了动,答:“不是。” 解蠡想问他那是怎么回事,但见这位道君虽神色平和,眼神却带着几分警告威慑,便歇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撤回悬丝,他叫来小弟子取寒冰银针。 神农宗的寒冰银针乃一种极为高深难控的神器,历代几乎只有掌门才能掌握。 银针如冰晶,解蠡盘膝阖目,操控银针倏然刺入他头颅之中。 灵力顺着银针走向,在天枢道君的识海灵台中聚而又散,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解蠡额间渐渐冒出汗珠。 隔了许久,他复而睁开双眼,这一次,解蠡的神色比天枢道君刚进来时还要凝重得多。 棘手。 这还不如交战受伤呢。 “如何?” 冷若琉璃的眸子平静地望了过来。 解蠡冷然一笑:“如何?神识一分为二,势均力敌,两相博弈,一念剑变成三心二意剑,你不跌修为谁跌?” 神识对于修士来说何等重要。 寻常用来探查外物,放出一丝一缕,若是被人截获都会遭受反噬。 他可倒好,自己把自己劈成了两半。 要说只从主体中抽离一部分神识,倒也不会妨碍什么,只是他分得太过完美,竟正好导致两方势均力敌。 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结果。 但他堂堂修界第一人,明知此举危险,还偏要强行剥离神识,也不知道他那神识是生出了什么让他生厌的东西,才宁可冒此等风险也要把自己搞得四分五裂。 他好似没有听到,语调淡然地问: “我问你如何解决。” 解蠡不语,眼看两方僵持,解蠡的弟子忍不住在中间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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