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与颔首: “不出我所料,赵晟此刻应当已经立了新祭司,对祭坛上发生的意外闭口不谈。左右我当时喝下鸩酒的事是所有人亲眼所见,只要他不提鸩酒出了意外,便不会有人闹事。唯一的变数便是……” “陆万宜。” 姚都接道。 程与皱眉: “至于他,你为何会觉得他不会继续追杀我?那天你上祭坛的时候,是跟他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么?” 说了什么? “暖床”呗。 姚都默不作声地“回味”了一下,避轻就重道: “姓陆的那疯子,大约是从小到大被逼疯的,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心认为要把下凡的神官灵魂赶回天上,所以他对赵晟阳奉阴违,演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换任仪式上干这件事。那天……我大概的意思,是告诉他,人就是人,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神官。他大概也听明白了。” 程与默然片刻。 “所以你觉得他明白之后,就不会再执迷于此?” 姚都摇头: “不,难说。疯子的言行逻辑不能按常规理解。” “……我还有一事好奇。” 程与不知为何有些犹疑。 “你是怎么怎么让一个执迷这么多年的人瞬间顿悟的?是说了什么令他很受冲击的话么?” 姚都:“……” 暖床。 算冲击吗? 姚都中肯道: “是的,算冲击。而且非常精简,还很直观。” 想了想,又补充道: “让他满脑浆糊的时候,都能被这句话刺激得……眼前一亮。” 程与沉默了很久,摇头道: “我想不出。我试想了很表达真相的话术,但觉得都没有这种……一句致命的效果。” “……” 姚都:“别想了。那种话术可遇不可求,说出来全靠缘分。” 程与未及追问,马车突然猛地一滞。 寇衍的声音隔着门: “上君?这是……” 姚都凝神听了片刻: “赵梁的兵,多半是了。按我先前吩咐的,都缩着点!别那么实诚往前冲,让徐讨虏的人先去顶着……” “姚元熠!” 远处一声怒喝传来,正是徐讨虏,“你在搞什么阴谋?” 寇衍派人挡在他跟马车之间。 “徐寨主,您看好了!” 寇衍生怕他聋,扯着嗓子,满腔冤屈说来就来,好像南君也对此毫无准备似的。 “来的人是我们南域的武装吗?不是!你睁大狗——睁大眼睛瞧仔细了,这是吗!是吗?!” 前头已然开始交手,外头静了片刻。 “是——是赵梁的人?” 徐讨虏不敢相信,“不可能!栩州地方军那些废物哪儿有这个本事!栩州的官府都在我们拿捏之下……” 寇衍:“这不是地方军啊徐寨主!” “寨主小心!” 围在马车周围的人群忽然骚乱,一个离徐讨虏极近的土匪被流箭射中,“扑通”载下了马。 “怎么都打到跟前来了?!” 徐讨虏喝道,“前头的人是废物吗!” “完了。” 姚都在车里轻声说,“徐讨虏的人是废物,挡不住了。” “……” 程与替她找补道,“或许不是他的人太废物,而是赵晟的人太难对付。虽不知赵晟是如何一路摸到这里,但事涉……祭司,他多半会派最为精良的私卫出手。” 姚都抽了剑,用软布轻轻擦着。 “抱歉。” 程与轻声道。 姚都:“不必急着抱歉。指不定是冲谁呢?或许我也有份。” 程与一愣,想起先前在临师姚都几次遇险的事。 “有人在泄露你的行踪?” “把弩拿好。” 说罢,她就将手摁上门。 刚打开一条缝,却被一支猝然打来箭钉了回去! 程与一惊,抓住她要推门的手。 “不对,这箭……” “这箭射不穿车门。”姚都神色凝重了片刻,“这是干什么?总不可能是我自己的人打的。” 这时,一个两人都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南君,还有……长赴。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今日9,12,15,18,(21)点会各更一章~
第14章 假的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能想到的都到齐了。无妨,来者是客。” 姚都格开程与的手,推开车门。 “陆大人想必有些事想要问我。” 没了车门阻拦,陆万宜的目光直直落在姚都身上,随后僵硬地动了一下,短暂地从程与身上掠过。 程与给自己认领了南君下属的身份,倚进阴影中,垂眸不言不语,垂在身侧的手里毫不掩饰地把着弩。 陆万宜像是被刺了眼睛一般,收回目光。 “南君心如明镜,便恕在下直言。” 姚都:“时间紧迫,陆大人捡紧要的讲,若是抒发顿悟后的感想,那就大可不必了。” 陆万宜带来的人马颇有些搅屎棍的意思—— 不止当下,在姚都看来,无论是当日祭坛上,或是祭坛事变之后,这姓陆的带领一帮人莫名其妙地到处咬人…… 天狮和神官下没下凡她不知道,但搅屎棍下凡怕是有迹可循。 姚都:“陆大人带的人是几个意思?怎么一边和赵晟私卫大打出手,一边又时不时朝我的人动刀子?” 陆万宜没吭声。 他身边的追随者一边将刀挥向敌人,一边朝姚都喝道: “赵晟执迷不悟,意欲重迎车上之人体内的神官英灵,继续为祸大梁,我等与其势不两立!至于你,若是不肯交出此人,也休怪我等刀剑相向!” 姚都忍不住笑了两声。 “哦……原来是这个逻辑。怎么?陆大人,你没有跟你的‘信徒’介绍你参悟出的祭祀真相么?” “什么真相?!” 部分追随者脸色一白,转向陆万宜。 陆万宜面色如常,像是对周围的诘问毫无反应。 “休听此妖女妖言惑众!” 一个追随者喊道。 “你们没听她污蔑公子吗?什么‘信徒’?!我等追随公子,是为了换大梁清平盛世的大义!” 陆万宜抬手,周围的议论声纷纷止住,只剩下刀剑与血肉的搏斗声。 他独自向前两步,离马车更近了些。 程与手指扣住了小弩。 陆万宜:“……不必紧张。我有话要请教南君。” 姚都:“讲。” “当日祭坛上,南君一言,令在下醍醐灌顶。” 说到这儿,陆万宜不知回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词汇,表情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 “南君虽未名言,但言下的诘问,实在令在下狼狈不已……乃至失态。不过,若是类似的诘问落在了南君自己身上,南君,你也禁得起类似一问吗?” “哦?” 姚都顿了下,敛了玩笑之意。 “请问。” “南域之国,上君一脉代代传承,稳坐南君之位。传闻当今上君一脉来自远古王族,由此具有生而为君的资格。数百年来无人敢对此置疑,我总结核心原因,就是围绕‘南明山’而存在。” 姚都颔首,示意他继续。 “据传,南明山上终年迷雾不散,非上君一族或没有得其应允者,一旦上山便如遇鬼魂打墙,轻则被逐下山,重则困于迷雾至死。又传,南明山顶供奉灵玉,历代上君及配偶滴血其中,可据灵玉光亮遥知生死。再传,上君一脉可沟通一切兽类,是以宫中设‘听灵苑’,饲喂灵兽以替其办事……” 阴影中,程与听到这句抬了下头。 “假的。” 姚都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后续的长篇大论。 陆万宜僵硬地笑了一下。 “……哦?” “假、的。” 姚都重复了一遍,脸上毫无异色。 没有陆万宜想看到的狼狈、失态。 没有像刚得知真相、不敢细想一样迷惘恐惧,也没有一丝被揭穿阴谋的羞愧恼怒。 姚都:“你料得不错。这些东西和贵朝祭祀一样,都是被人造出来的。” 陆万宜今日的情绪似乎异常平静,比先前她们任何一次见到他都要稳定。 他目光缓缓地移向程与,话却对着姚都: “既然都是满嘴谎言、诓骗世人的伪君子,谁又比谁干净到哪儿去你去?上君这么一个谎言的参与者、既得利益者,又有什么资格讥笑大梁的祭祀?又有什么立场,觉得自己可以把祭司当成人看?” “你问的很好。” 姚都眼里划过一抹晦色,嘴角勾了勾。 “我正在解决这些事情。如我所料,此刻南明山上雾气已消——正是两天前刚发生的事。” 陆万宜歪了下头。 姚都:“我做的。” 陆万宜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看向姚都的目光中带了探究的意味。 姚都:“南域上君的历代传承会在我这里终止。” 陆万宜顿了片刻。 “谈何容易?” 他轻叹一声,“一旦你有血脉,无论你本意如何,总有无数的人会盯着那个孩子……” “我不会留下血脉。” 姚都看着他,颇有些嚣张意味地勾了下嘴角。 陆万宜的表情终于活泛了起来。 “好,好啊——南君对人、对己之狠,在下钦佩……” 姚都:“没什么好佩的。你当生育对于人人来说是件幸福事么?陆大人,你的问题我应付完了,现在怎么说?陆大人是放行呢,还是?” 陆万宜脸上浮起了放松且释然的神色,对着昏沉的天空慨叹: “南君——南君是做大事之人啊……你确实有资格讥讽我、讥讽我们,讥讽大梁上下蠢货……你……必会大有作为,在南域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提前恭贺了。” “不敢。毕竟南域至今还没有过官修史书。” 姚都干巴巴道,“说起来,可能还得等着大祭司回去,从无到有地帮我们修。” 程与借着夜色看着她,轻柔地低声道: “上君究竟还有多少种类的文书事要我做?我做不来这么多。累死了,便无人给你交借宿钱了。” 姚都:“医馆里的大夫看病不分部位不分温凉,私塾里的执教不分文数不分年岁——大祭司学贯古今,才绝南域,修书译文,手里揽个七八件活儿还能被难到不成?” 陆万宜一言不发地听此二人鬼扯了一轮,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慢腾腾抬起一把□□。 与此同时,程与敛了轻松的神色,毫不犹豫地将小弩对准了他。 随后,只见陆万宜目不斜视地将弩向上抬了几寸,一支箭打出,重重击入车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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