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与:“……” 周辞逐渐敛了笑容: “以及,执学的身子都是老师在调理,现在老师不在,容在下多问一句,最近服药是否加大了剂量?以执学的情况,实在不宜在此受风。” 大约是她提起吴淑,程与心中突然浮现了半月前的对话。 那时候他说,他会问她。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并不在于“问”,而是在于“会”。 程与拱手道: “谢周医通融,在下即刻入帐。” 嘟嘟公私分明,理大于情……且戒备疏离,与人亲近需要长久过程。 他明白,也会尽可能地顺应她的需求。 但他现在就想知道她到底如何了。 他现在就想亲眼见到她。 有了周辞开口,兵卒没再阻拦。 程与侧身进了帐内,屏住了呼吸。 迎面一股暖意缠绕了他,附在他凉透的躯体上,让他喘过一口气。 军帐简陋,他径直来到简易的床榻旁。 姚都的唇色有些失色,比平日里惨淡了不少。 即便帐内无人,帐外来往的巡逻兵甲声还是让她微微皱着眉。 他心跳有些加快,轻轻俯身,闭上眼,缓缓地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然后坐在塌旁的脚踏上,轻手轻脚地从被子边上捞出她一只手,握在手心,四指指腹正好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感受着那里传来的实实在在的生命力,他一颗悬着的心仿佛终于落了下去。 他隔着自己的手,将额头贴了上去,任由数日赶路的疲倦排山倒海般袭来。
第29章 君后 姚都半睡半醒间,觉得自己右手似乎动不了了。 她下意识一动,竟然发现手被什么东西硌住,还连带着手指发麻。 她倏地睁眼。 ——然后,就看到了塌边趴着的人。 他只用一头半散着的黑发对着她,但姚都毫无障碍地瞬间认出了他。 她先是望着空白的帐顶反应了一两秒,发现自己没在做梦。 姚都目光转向他,猜想此人又是捏手,又是把她的手当枕头,是觉得她一醒必会动手,她一动手他就能立马察觉。 一切推论都没有问题,姚都不仅动了手,还用了力。 问题是,某人显然对自己的精神太过自信了。 不仅睡不醒,而且握着她的那只手还很凉! 姚都马上伸出另一只爪子,顺着他的脸往下勾了勾: “长赴,长赴?” 程与两只手立即缩紧,猛地抬头。 他愣一下,然后眼底有些潮湿,不由朝她靠近一些: “你……” 下一刻,姚都伸手往他肩背一压,下巴顺势枕在他颈窝里,和他贴在了一起。 程与觉得自己仿佛看错了—— 方才姚都眼下,似乎有一层薄薄的红晕一闪而过。 他眼里的湿意顿时散了,转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又不知她伤在何处,他也不敢乱动,生怕扯着她的伤口,于是心惊胆战地将自己的手垫在她的肩下,为她省些力气。 “嘟嘟?” 他轻声唤道。 许久之后,姚都松开他,顺手摸了把他的脖颈: “上来躺着。” 程与此刻再看她的神情,已然看不出半分异常,仿佛方才那一瞥真的是幻觉。 “没沐浴。” 他伏在塌旁,“连日赶路,上回沐浴还是前日。” “无妨,上君不嫌弃。” 姚都一笑,然后温热的手毫无预兆地顺着他后领伸进去。 “你身上半点汗液也不出,干爽得紧。” 程与:“……路上有灰尘。” “你一直待在车里,什么粉尘能有着军帐里多?上来,别废话。” 为了增加说服力,姚都补充道。 “暖床。” 程与:“……” 他退了两层外衣,上了塌内侧。 姚都原本搭着脑袋看他褪衣服,此刻却皱眉道: “怎么穿这么多?一月不见,你身子还好么?” 程与不理她: “嘟嘟,先给我看你伤哪儿了。” “干什么?” 姚都干脆道,“不给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程与不依不饶: “给我看。” 说罢,就要掀她的被子。 姚都惊道: “你造反啊?” 但没拦他。 果然,不出她所料,程与掀开一点被子后,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他抿了抿唇,伸了下手,却不知落在哪里。 “你哪里伤了?我不敢乱碰。” 姚都不知想到哪儿去了,愉悦道: “这就奇怪了。什么都碰过了,怎么还能叫‘乱’碰?” “……” 程与无奈道,“碰到伤口怎么办?我……我解你带子了……” “行行行……” 姚都抓住他的手腕,“给你看。” 程与神色凝重下去,看她解开腰带后,腰腹上缠着白色的绷带。 “血……” 他语无伦次道,“怎么有血迹?渗血了?” 姚都拉住他,阻止了他要下床的动作: “你看这血的颜色!这是换药时出的,后头绷带上就没新鲜的血了!” 程与看了一眼,便不忍地错开了眼睛。 他默默地替她把衣服系好。 “不开心了?” 姚都顺手揉了下他的脸。 他看了她一眼。 “我早说北秦那一群人都抵不上你一个。” “马后炮。” 姚都道,“当时谁拿这话堵我的?要不是有蠢货黄雀在后地捣乱,本人现在已经顺利将北秦使团接回南明了!” 程与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 “申广帆被抄家,这个你应该知道,还有,南明那边现在已经发兵前往南安州,顺利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拿下了。” 姚都把他拉进被子里。 程与下意识想揽她,又怕碰着她腰上的伤,只好反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是他们设计截杀北秦使团,结果你分散了队伍,他们正巧碰见了你在的那一支?……这个因果,怎么这么熟悉?” 姚都笑了一下: “是熟悉,像咱们回南域那次的事儿吧?但其实不是这样。我是专门设计,让他们撞上我这支的。” 程与急道: “你专门……” “听我说,” 姚都按住他,“因为我了解申广帆其人。他所求不过是一些私利,谋杀上君、祸害南域的事情他还不至于做,所以我认定他不敢杀我。我碰上了他的人,又早有准备,原本是万无一失,且还能拿住他和南安州的把柄。” 程与语气低落下去: “但是?” 姚都笑着把他拉近了点,伸手揽着他的腰: “但是出了意外。” 程与:“……” 程与垂眸贴着她的额头: “别笑……我怕死了。” 姚都顿了一下。 “意外是,当时在场的还埋伏了另一群人。当他们杀出来的时候,申广帆和南安州派的那群人比我们更不知所以。而那群人,就是奔着杀我来的。但是没成——这么多年也不缺有人想要我的命。当时我和我的人解决完他们后,伤亡不轻,趁着下一批追杀没到就先走了。路上一路追赶费了些周折,后来就跟寇源行的人汇合了。” 程与扶着她的肩,埋在她的发丝里。 姚都寥寥几句不知偷工减料地简化了多少,但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但程与不想追问,他对那些过程不感兴趣。 他只知道现在人在他怀里,好好地活着。 ……还时不时存在感十足地伸手朝他乱摸。 姚都:“你又是怎么过来的?一路上盘查可不简单。还有,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我走前你就有些咳疾,那时还不严重,后来呢?现在是好了还是怎么?” “……拿着太上君的令牌过来的。” 程与自动忽略她后半段,“……抱歉,我好像不小心见到你父母了。” 姚都:“……” 她听了程与言简意赅版的前因后果,一针见血地抓住一个疑点。 “等等,你说你去了灵玉堂,后来就见到了我父母?别吹了,我娘他们根本不可能去灵玉堂。你别说你是在下山时碰见的,因为我母亲的住处不在下山的路旁,要走一段分叉的小路——除非,你说你专门走去,见她们?” 程与:“……不是,没有。我是……在灵玉堂待着,大概山下莴苣他们通报了,于是太上君找了过来。” 姚都撑起头: “不可能。我娘那种人,连我都不大管,怎么可能专门去找你?别跟我说是因为她担心灵玉堂——几十年前曾步业溜上南明山,要去灵玉堂到此一游,我娘眼皮都不动一下。” “……我一直待在灵玉堂。” 程与叹道,“我不知道莴苣报信时,是不是有说让她们来寻我……” 姚都皱眉: “你怎么了?” “别撑着,腰不能用力。” 程与把她撑着的手拉下来。 “……我当时有点烧。” 姚都明白了。 她一时无言,想起了片刻前程与那句极其自然的“我怕死了”。 她当时没有过分留意,只当是一句反应,此刻才渐渐从前后因果中还原出他当时的忧惧与在意。 “你生辰是不是已经过了?” 姚都神色恢复如常,“在我外出的时候。” “嗯。” 片刻后,程与又语气上扬地“嗯”了一声,“怎么知道的?” “六月初三吧?上君神通广大,自然有法子知道。” 姚都道,“上君给你补个生辰礼,想要什么?要什么都可以。” 程与眼里含着笑意,顺着她的话接道: “要月亮也可以?” 姚都:“我去水里给你捞。” 程与垂眼想了想,又抬眸安静地看着她: “嘟嘟,真的什么都可以?” “要人,要心,要魂除外。” 姚都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挡在他嘴前。 “别说那种话,俗气。来点拿得出的。” 程与点头: “那就是说要身也可以?” 姚都坦然道:“你大可以试试。” “我胡言的,不是这个。” 程与握住她乱动的手。 “真的,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拿得出?” 姚都挑了下眉,开始细细地回想有没有漏洞。 “不错,只要我拿得出。没想到什么不能拿的。要什么?” 程与不知何时敛了笑意,深深地望着她。 “要上君的君后印,可以吗?” 他声音很轻,细细分辨,则还有些轻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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