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东君视线一转,眸光沉沉的盯着鸱鸮身后那长柄半圆球的东西。 这是什么? 粪勺? 他前世是一国之主,是万万人之上的国君,便是今生,那也是盘踞一方的藩王之子,现如今更是祁北王。 何时有人敢拿这等肮脏物在他面前? 孟东君胸口一滞,肝火翻滚,说不出的恼火漫上心头。 粪勺这东西他是没有见过,不过,他又不是蠢货,顾名思义之下,还不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更何况,此时上头还有臭味传来。 欺人太盛!欺人太盛! 顾家小子,着实欺人太甚! 他忍下呕意,穿一身里衣,趿拉着室内的软鞋,三两步的往前,抖着手探出。 好半晌,孟东君心一狠,一把握住长柄,哽咽道。 “道长,您受苦了。” “陛下——” 粪勺里,冲虚道长热泪盈眶。 “不不,老道不苦,是老道无用,道术不如人,丢了性命不说,还被顾昭那杀胚如此折辱。” “陛下——”冲虚道长激动,声音都有些破音了,“你不嫌弃老道我丢了您的面子就好!” 瞧不到的地方,他一把捂着脸。 “老道没脸啊,老道没脸见陛下您了!” “朕怎么会?”孟东君同样涕泪泗流。 “道长,朕只恨朕没有早一日发现,早一日相救,这才让道长您受苦受辱了……吉祥,吉祥已经救不下了,道长您……”他摇了摇头,随即以手覆脸,哀恸不已,“你我君臣相知相得,朕总要将您救下啊。” 冲虚道长感动,“陛下——” 他振了振精神,继续道。 “陛下莫忧,顾昭那小子虽然年纪轻轻的便道法精湛,此番还折辱了我,不过,年轻人到底年轻气盛,我在那该死的粪勺里受辱,命胎却还在。” 说起粪勺,冲虚道长几欲咬碎了一口牙,目光再看向孟东君时,急急道。 “陛下,劳您为我寻一个有资质的小儿,待我夺舍了他,潜心修炼一段时日,虽然一时不能恢复到全盛时期,有个四五分法力也是够的。” “到时,老道和鸮君等人,定然助陛下重夺东梁江山!” “好!”孟东君握着长柄的手紧了紧,“有道长相助,朕心中便无忐忑了。” “陛下——”冲虚道长感动。 他得孟东君这一句话,话语中的情感当真是恨不得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旁边,鸱鸮大大的鸮眼翻了翻。 马屁精! “对了,常柊呢?”孟东君皱了皱眉,看向鸱鸮。 鸱鸮:“于大人留下断后。” “断后?”孟东君心肝一颤,握着冲虚道长的手一紧,压下心慌,勉强镇定的问道,“你们碰到顾昭了?” “没有没有。”鸱鸮连忙应道,“不是顾昭,是毛鬼神,我们遇到了孔家供奉的偷神,毛鬼神。” 说起顾昭,鸱鸮莫名的心惧一瞬,说到底,它还是被冲虚道长说的那一句粪瓮给惊着了。 孟东君眼眸一利,“是怎么回事,鸮君你与我细细说来,不要漏下一分一毫!” 见孟东君如此慎重,鸱鸮黑黢黢的眼眸暗了暗,莫名的有些不安,接着,一道老者沙哑粗粝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带着几分阴沉。 …… “不好!”才听到鬼鸮要吃老太太的鬼魂,毛鬼神出现制止,孟东君就眉眼一沉,失声道。 鸱鸮不安,“不是顾昭,是毛鬼神,我们走的时候,于副将和毛鬼神缠斗断后,那顾昭还未闻讯到来,陛下莫忧。” 孟东君的下颌骨紧了紧。 “不,只怕那顾昭也在当场,鸮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孟东君脑子一转,立马明白,他们寻回冲虚道长这一事,只怕是个圈套。 冲虚道长是饵,鸱鸮便是那吞了饵上了钩的大鱼,眼下,鸱鸮回了祁北王府,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又有甘露殿陈其坤的那一句陛下。 只怕,那顾昭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就是东梁的庆德帝了。 鸱鸮又惊又悔。 不能吧,它一路都小心着呢。 孟东君眼眸沉沉,“自上次甘露殿陨了陈其坤陈翰林后,我便寻人暗暗探访了顾昭。” 他顿了顿,继续道。 “顾昭,他是一个赤诚心热之人。” 这话一出,鸱鸮还未明了,冲虚道长却一下便明白了孟东君的言下之意,当下惊声叫道。 “不好!” 陛下说得对,顾昭是个赤诚心热之人,方才,鸱鸮要吃了那老妇鬼以及一众的兵丁,毛鬼神出面,这一情况本就不对。 毛鬼神又叫猫鬼神,它是修行有成或方士炼化的猫死后,机缘巧合之下,修炼成的不入流的偷神。 性子如猫,小气又古怪,便是连供奉它的人类都能背刺,又怎么会慈悲心肠发作,拦下了鸱鸮吞食老妇的举动呢? 不对不对! 只怕,那一下救下老妇人的人,根本就是顾昭那小子! 毛鬼神,它只不过是摆在明面上,迷惑自己和鸱鸮,还有于副将的幌子而已! 冲虚道长心口一堵,又惊又怒。 “陛下,快走!” 鸱鸮羽翅一震,此地有黑风阵阵,然而下一瞬,这些黑风就像那哑火的爆竹一般,陡然消失了。 孟东君直觉不好,“鸮君?” 鸱鸮背后的那张脸鸮眼大睁,向来无情的瞳孔里闪过一抹惊惧。 “陛下,不好了,这鬼道进不去了。” 孟东君和冲虚道长一惊。 这时,屋里起了一道风气,垂地的黄纱缓缓飘动。 孟东君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门户那处有一团橘色的暖光出现,那是一盏六面绢丝灯,灯有些老旧,温润又厚重,似有岁月沉淀的气息。 在他的探访中,顾昭便是从这一盏六面绢丝宫灯中,得到了玉溪真人的传承。 孟东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喟叹。 玉溪真人啊—— 光团后面,顾昭的身影逐渐清晰,她抬头,视线落在孟东君的面上,笑了笑,打招呼道。 “自皇城一别,祁北王可还安好?” 见孟东君没有说话,顾昭也不以为意。 “之前的我不知道,不过嘛,之后的我知道,接下来,你很快就要不好了。” ……
第171章 “小子好生狂妄,陛下跟前,哪里容得下你如此放肆撒野。” 屋里响起老者沙哑粗粝的声音,只见半空中的鸱鸮盘旋落地,黑雾起,下一瞬,地上站着一位穿灰白花衣裳的老者。 他生得有些怪有些丑,佝偻着的身子显得格外老态龙钟,一身的褶子皮,偏生眼睛又圆又亮,浑然没有老人家的浑浊。 此时,那双眼眸里有着无情和阴沉,下头是鹰钩鼻,发皱的嘴巴又细又尖。 不愧是鬼鸮,就是人形也是一副鬼样子。 顾昭看了一眼,视线一转,重新落在孟东君身上,皮笑肉不笑。 “原来不是祁北王,是陛下啊,失敬失敬。” 孟东君握着冲虚道长的手紧了紧。 顾昭:“我早该想到的,孟东君,东君,日出东方,耀灵,意为日神。” 她咀嚼了下孟东君的名字,笑了笑,继续道。 “陛下可能不知道,不论是冲虚道长还是谢公公,他们两人都曾面朝东方,目光有泪的期待着旧主。” “呵,这脸皮越厚的人,当真就是越不要脸!” “东君——” “庆德陛下,你竟然有脸给自己取这个名儿,日神要是有灵,那都得从天上跳下来把你烤了!” “放肆!”粪勺里,冲虚道长一声厉喝,“陛下的名讳哪里是你能够评头论足的?” 孟东君下颌骨紧了紧,眼神跟着暗了暗,他瞧着顾昭的目光就像是阴森又狡猾的恶蛇,和那一身风光霁月的好皮囊分外不搭。 “顾小郎,只有嘴利可是抓不住我的。” 下一瞬,只见鸱鸮尖嘴一张,尖锐的声音呼啸而来,黑气从中翻滚而出,犹如一条巨大的地龙,狰狞着头颅四处拱地咆哮。 不消片刻,屋里黑雾弥漫,带着死寂之炁。 “桀桀桀,饿啊……” 顾昭侧头,只听黑暗之中还有诡谲的声音传来,低沉贪婪,含糊的就像是从喉咙里咕噜出来一样。 她将绢丝灯往上一抛,六面绢丝灯悬浮在半空之中,就见灯芯跳了跳,橘色的暖光愈发明亮了。 光不是很刺眼,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所过之处,万物温暖,死寂的黑气瞬间消弭。 顾昭抬眸看了过去。 孟东君手中掌心多了一簇火,火光发青,带着冰冷阴深之感,此时,它点燃了孟东君身后的一面墙。 不,那不是墙,褪去了木头的棕色,墙体露出灰白,那竟然是用皑皑白骨砌成。 孟东君冷笑一声,“顾昭,任你再是惊才绝艳也只有一人,我倒要看看,今日到底鹿死谁手!” 随着“砰砰砰”的声音响起,火光一盏一盏的点燃,白骨的眼眶中簇起幽火,就好似墙上垒砌的白骨一个个的睁开了眼,此处阴森之炁犹如烈火泼油,“腾的”一声暴起,阴炁腐蚀,空气中起了空洞的旋涡。 黑暗中,那道贪婪又诡谲的声音便是从这里头传出来的。 顾昭往后退了一步,眼里有慎重之色。 孟东君哈哈畅笑,“怎么,顾小郎也怕了?现在走还来得及。”他眼眸一沉,绸缎的里衣一甩袖口,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只是这修罗道一开,此方地界将成人间炼狱,呵呵,这场罪孽,说来都是顾小郎你引起的。” 修罗道? 顾昭没有理会孟东君,只眼睛盯着那成旋涡一样的黑色空洞,里头除了贪婪的声音,还有无尽的风声。 只听风声汹涌,好似漫天的狂风飞扬,伴着黄沙飞天,带来远处腥臭的血腥气味。 那个世界,好似除了风沙,便只剩下杀戮。 元炁化作一张大网,朝那旋涡的黑洞缠去。 孟东君嗤笑一声,“没用的,万骨阵开启,不到燃尽最后一丝骨头,这阵法是不会停的。” 他的声音一顿,倏忽的勾了勾唇,侧头看向黑洞的大门,笑得愉悦又畅快。 “你听,它们来了。” 顾昭抬头看去,黑色旋涡后头有浓郁的血腥之气涌来,只听一阵“哒哒哒”的声音,里头走出一头红皮的怪物。 只见它长手长脚,似人又非人。 “真香,真香啊……这是何处,香,好香啊。” 怪物抬头。 它通身无毛须,眼睛贪婪又发馋的瞅过孟东君,鸱鸮,留连不停。 最后,它的目光落在了顾昭身上,长舌一舔,恶心的唾液滴答落下,下一刻,它咧嘴一笑,露出上下两排尖利的牙,腹肚中有瓮瓮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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