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知州:…… 他瞪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小声道。 “顾小郎,这是怎么了?” 顾昭一把摘下嘴巴上的叶子,哭笑不得,朝着外头的天地告罪讨饶,道。 “别闹,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 外头的风停了,知了趴在树上拼了命的喊知了,绿叶被晒得蔫耷,打着卷儿无精打采。 顾昭垂眸,伸手摩挲着杯盏。 那赑屃真是赑屃吗? 上天之书当真是上天之书? 总觉得后头有一只手,它在下着一盘棋,不论是韩道长给王妃吃下神仙种,抑或是孟东君的复国筹谋,它们都在它的计划之下。 不,或者说是它推动了这一切,让这些事情都依着天书的安排发展。 所以,她说庆德帝被骗了。 ……
第174章 庆德帝背后竟然还有人? “那这人是谁?”潘知州倒抽一口气,捻了捻胡子,愁得眉眼都拧了拧。 当真是送走了一个阎罗王,又来了一个马张飞,不得停歇啊,他和顾小郎,那都是操心的劳碌命哟! “不知道。”顾昭摇了摇头,“不过我想,这人必定是在雁荡山的山腹中封印了蠃鱼,并且破了黄泉水缝隙的人。” 她仔细的看过庆德帝的记忆,那一处的黄泉水,他只以为是意外,蠃鱼之事,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顾昭侧过头,正好瞧见潘知州苦恼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潘知州瞪眼,“小郎笑甚,我都愁死了,眼下这才真是叫做敌暗我明,毫无头绪!” 他思忖一番,又道,“此人聪慧,行事全然不露自己的行踪,恐怕,就是连庆德帝都没有想过,从箴言一事开始,他就被人牵着鼻子往前走了。” 顾昭点头,“大人所言极是。” 她的目光里落在桌上,那儿,装了四角蛇孟东君的瓷瓶正端正的摆在。 每一步,看似是自己做下的抉择,实际上却是由着他人的引着,一步步的走进安排好的宿命,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庆德帝也好,老王爷老王妃也好,便是连韩道人……就像有几根看不见的线,它们吊在他们的身后,以名利富贵长生做饵,诱使他们走上它安排的路。 顾昭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的身上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线?无形又无踪,那么,它在她前头吊着的,又会是什么样的饵? …… 片刻后,顾昭笑了笑。 “大人,眼下多思也无益,庆德帝露出了真面目,那人以庆德帝野心霍乱天下的诡计已被识破,它最好就此收手,倘若再有举动,必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潘知州想了想,叹了一声,“小郎说的在理,只能如此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顾昭将于副将交给了潘知州,一并给潘知州的,还有于副将身后村落的信息。 最后,她拎着潘知州热情塞来的两兜甜瓜和小脆瓜,抬脚往甜水巷的方向走去。 …… 于副将不比鬼鸮和冲虚道长,虽然有几分本事,他却确确实实是人,既然是人,犯了错自有人间律法严惩。 接下来几日,钱炎柱一干衙役分外忙碌,大家伙按着潘知州给的信息,入了这于家村,准备将于家村那些自诩前朝遗民的人一网打尽。 于家村地处偏僻,深隐在山林之中,村民负隅顽抗,里头不乏有像于副将那样身负功法之人,更甚至有人豢养了阴邪的鬼物,在顾昭的帮忙下,他们一一被捉拿归案了。 自此,庆德帝复国一案告一段落。 于常柊被判了秋后问斩,在问斩之前,他还被押解在牢车之中,脖子和手脚都带着枷锁,打从靖州城游行走过,以儆效尤。 路上,愤怒的百姓往押车里丢石头,更有人拿宽叶包了肮脏物,奋力的往牢车里一丢。 只听“啪叽”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位好汉的准头这般好,一扔就扔中了于常柊的后脑勺,当场,那秽物就污了他那一头披散的乌发。 于常柊后牙槽咬了咬,目光凶狠的朝周围看了一眼,下一瞬,只听络绎不绝的咒骂声飘了过来。 “哟!还敢瞪我们呢!臭烘烘的小黑佬!” “会丢的兄弟姐妹们再多丟几个,这小王八羔子,竟然和邪物勾结,也不想想他自己也是个人,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儿啊?脑子有毛病吧!” “就是就是,我瞧他这个样子就叫做人奸!那皮囊倒是生得好,真是驴粪蛋蛋外头光,里头包着一包糠!呸,畜生一个!” “……” 牢车渐渐的远了,义愤填膺的众人一点点的散了,人群里,朱屠夫一家瞧了,顿时心里惴惴不安了。 完了完了,这于副将竟然是豢养邪物之人,他们家宝珠被人家救过,还瞧人家仪表堂堂,看上了人家,送了几回的卤煮肉哩,这下该不会被牵连了吧。 不过,说起宝珠,他们家宝珠呢? “宝珠呢?”朱屠夫问婆娘于池娘。 于池娘也有些慌,“不知道啊,方才还在这呢!” 两人对视一眼,又瞧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牢车,心里有分不安浮上心头。 不是吧—— 该不会是去追这于常柊了吧。 就在两人心里浮起同样的想法时,旁边的小娃儿朱再金一蹦三尺高,手举得高高的,只听小娃儿声音尖尖,显得有些刺耳,有些闹人。 “我瞧见了,阿姐追着——唔唔。” 话还未说完,他的嘴巴就被朱屠夫捂住了,当下也说不出于大人这一词了,只含糊的唔唔了几声。 朱屠夫眼睛一瞪,“闭嘴,少在这儿添乱!” 他眼睛一横,瞪了一眼同样慌神,绞着帕子的于池娘,声音凶凶又瓮瓮。 “这回寻回宝珠,我铁定拿藤条抽她一顿,别说什么姑娘家大了,也要脸的轻飘话,我瞧这丫头是不打不知事!” 于池娘:“好好,抓回来随便你拿藤条打,眼下最要紧的是人得追回来啊!” 真是个没轻没重的丫头,这等邪门的于副将,作甚还凑上门去?明明自家清清白白的,因为和于副将有了交集,说不定回头还有人来挑理呢,真是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朱屠夫皱眉,“我去寻宝珠去!” 说罢,他步子一迈,逆着人群,大步的朝牢车驶远的方向走去。 那厢,牢车渐渐的远了,朝府衙的方向驶去,义愤填膺的百姓渐渐散了,很快,这一处只剩牢车和押解的衙役。 顾昭耳朵一动,察觉到有人还跟着,回过头就见屋子的砖墙背后露出襦裙的一角。 是她? 虽然只是短短一瞥,顾昭还是认出来了,这是青鱼街朱屠夫家的闺女儿朱宝珠。 稍作想了想,顾昭想起了一事,当初朱宝珠在路上碰到了惊马,还是于副将出手相救的。 她看了一眼前头的牢车,心里有些复杂。 人当真是奇怪。 他可以在惊马的危急情况下,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却也能因为复国的执念,想要害一众的兵丁,即使他们是他日日夜夜相伴的同僚,吃住一起,操练一起,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同袍情谊。 钱炎柱注意到顾昭的目光,诧异道。 “顾小郎,怎么了?” 顾昭回过神,“没事,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跟上。” “好嘞,那我们先回府衙了。”钱炎柱也不在意,转身便随着牢车继续往前。 …… “小朱姑娘。” 顾昭的一声小朱姑娘不轻也不重,躲在砖墙后头的朱宝珠却吓了好一跳。 她咬了咬唇,有些忐忑的瞧了过来,吞吐的打了个招呼。 “顾,顾小郎,好生巧啊,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了,呵呵,呵呵。” “是啊。”顾昭笑了笑,也不揭破。 她瞧了瞧天色,此时正是烈日当头时候,明晃晃的日头照下,树上的绿叶都打着卷儿,长须的黑蝉趴在树上,惫懒模样的喊着知了。 夏日,又静又闹。 “今儿日头大,要是没什么事,小朱姑娘还是早些时候回去吧,仔细晒伤了。” 顾昭说完,转身就要走。 这时,就听朱宝珠的声音陡然拔高,有些急的喊道,“顾小郎,等等!” “恩?”顾昭回过头。 朱宝珠手臂间挎着个小篮子,篮子上盖一块红花布,她的另一只手捏着篮子的边沿,许是因为紧张,白皙中带两分丰腴的手指捏得有些紧,微微泛着一分白。 此时,篮子里头有一股卤料的香味传来。 顾昭瞧了一眼,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朱宝珠的面上,见她面色紧张,有吞吐之色,主动道。 “小朱姑娘,可是有事要拜托我?” 见顾昭的声音温和,朱宝珠心里的紧张和忐忑去了两分,她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轻声开口。 “顾小郎,我卤了些蛋和肉,酱用得深了一些,天气热,倒是也能搁个几日,你帮我转递给于大人好不好。” 顾昭还未说话,朱宝珠自个儿面上就带上了着急,急急道。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于大人救过我一命,我心里感激他!” “他做错了事,勾结妖物,意图谋害州城百姓,大人判他死刑,这都是应当的,我只是,只是想着他救过我,而我却没有报答过……” 说到后面,朱宝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了,她的心头浮起怅惘,她是喜欢过于副将,他生得好,还救了自己一命,但他做错了事啊…… 送完这一趟,还了恩情,她以后都不要再喜欢他了。 她心里难受又不舍,不过,她阿爹阿娘养她长大,也教过她是非……她朱宝珠喜欢得起,也搁得下! 一瞬间,往常这爱闹爱笑,待人行事没有分寸,还爱和自己小阿弟闹不停的小姑娘,好似在这一瞬间,突然间的长大了。 …… 不,不行吗? 朱宝珠递出小篮子的手又有了两分瑟缩。 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探了过来,只见上头指骨分明,指腹细腻,是她最羡慕的那种手型,它接过了自己递出的小篮子。 朱宝珠诧异的抬起头。 顾昭笑了笑,“我知道小朱姑娘想说的了,你回去吧,你阿爹阿娘寻不到你该着急了。” 朱宝珠有些犹豫,咬了咬唇,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夏日朗朗,明媚的日光下,顾昭冲她笑了笑,微微颔首,那一瞬间,朱宝珠觉得这顾小郎好似懂得自己的心思,日光落在他身上灼灼光华,耀眼极了! 朱宝珠的心一下便轻松了,回去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远远地,风将零零碎碎的声音传来。 朱宝珠:“哎呀,阿爹你作甚打我?痛痛痛,我这皮都被打红了,你瞧你瞧,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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