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上一时如蚂蚁过境,奇痒难耐。 偏那灵文时不时瞥他两眼,眉宇间透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顾钦实在看不下去,快走两步将云窈拉至身边,俊秀的面上变得乌云密布。 灵文高深莫测地笑笑,没再伸手阻拦。 于是,云窈被顾钦牵出房门,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巷中。他眼底寒芒乍现,写满了不高兴,却似不知如何纾解,只定定看着云窈。 顾钦用双臂将云窈困囿其中,肌肤并未相触,他身上的清香却来势汹涌,一股一股,极具侵略感。 云窈顿时连气都透不过来。 她犹豫半晌,抬手轻轻贴于顾钦头顶。 这处原有一双银白耳朵,意味着顾钦身上的妖性在逐渐外露。想来也是“兽性大发”,近两日,情绪才屡屡失控。 九重天上不乏驯养灵兽之辈,或是当成爱宠,或是当成坐骑。平日里,喂食、顺毛还有逗弄,如此才能让灵兽保持开怀。 她已有多日不曾喂过顾钦仙力,或许这便是症结所在。 云窈快速回忆一番,依葫芦画瓢地动手摸了摸。由上至下,动作很轻,似安抚又似鼓舞。 掌下的身子明显僵住。 紧接着,两只蓬软的银白耳朵冒了出来。 云窈经不住诱惑,上手揉了揉。顾钦眼底的愠色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蹙意味不明的火光。 见他喜欢,云窈如逗弄狸奴那般顺顺毛,总结道:“妖族和灵兽倒还挺像嘛。” 闻言,顾钦立刻别过头去,带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云窈手下登时又变回光滑的青丝,她略带可惜地收回手,问:“好些了吗?” 顾钦耳尖红透,天人交战一番后,低低“嗯”了声。 许是同阿凌相处过几日,云窈自诩有些育兽经验,温声安抚道:“你不必觉得羞,我听闻到了季节都会如此,没关系的。” 顾钦:“……” 天色已然大亮,云窈扯扯他的衣袖:“走!” 顾钦此刻身心舒畅,翘着唇角跟在后头,眸中含笑,料峭的冬寒一时沦为背衬。甚至进了屋,见了灵文,还破天荒的颔首示意。 灵文:“……” 手中的饭顿时不香了。 趁二人不在,灵文去雪春楼点了几道云窈爱吃的小菜,荤素皆有,令人食指大动。 岂料顾钦从容坐下,还拨了半盘肉至云窈碗中,道:“多吃点。” “这桌菜。”灵文屈指点点桌面,强调道,“是我特地给窈妹买的。” 云窈并未深想,却着实艳羡帝君的生活。信徒万万千,从不缺香油钱,在人间行走时别提多潇洒。 同样是分身,偏她一贫如洗,仙力还处处受限。于是云窈问:“你走之前,不如将它留下。” 她的视线落在灵文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上。 “……”灵文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再议。” 顾钦“嘁”了声:“一毛不拔。” 眼看二人又要起争执,外间有客来访。 客人十分矜持地叩了三下门,不急不缓,颇重礼仪的样子。 灵文带头开了门,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立在门前。 “本宫听闻,昨夜有重霄宗的修士入了望京。”女子下巴微抬,不带情绪道,“不知可是三位?” 灵文侧过身,客气道:“不知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长公主眸中闪过一丝讶色,为几人的气度,也为灵文的洞察力。 云窈拉着顾钦让道:“门口风大,进来坐吧。” “多谢。” 长公主褪下风帽,露出一张略显疲态的脸。约莫三十又五,贵气天成,鬓角却早早生了华发。只眼神触及云窈时,多停留了几息。 顾钦直觉不喜那眼神,抱臂往前一步,将云窈遮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长公主垂眸入了座,唇角浮现不明意味的笑。 她给云窈的感觉十分奇怪。 寻常凡人,对待江湖术士已然客气,更遑论真正的修士。可长公主非但见怪不怪,反而多了几分蔑视。 对,蔑视。 灵文自然也察觉到了,只他匀出神识探了探,长公主不似魔气缠身。他不动声色地沏了杯茶,淡淡开口:“长公主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皇兄自年初以来长睡不醒,太医院能用的法子都用了,俱是束手无策。本宫疑心是招了邪祟,想请几位贵客前去看看。” “哦?”灵文佯作意外道,“有天子龙气坐镇,竟还会招邪祟。” 长公主笑而不语,眸中却闪过一丝嘲弄。 见状,云窈心中忽有一股郁气升腾,竟想要撕碎她的脸。
第20章 北月国(四) 一探天子梦 顾钦不着痕迹地搭上云窈腰间,手心凉意透过薄衫,如一汪清泉,令她神台恢复清明。 云窈顺势低头,将鬓侧发丝拨至耳后,借由动作掩去眸底浓浓的猜疑。 分身纵然弱,却也不会被轻易蛊惑了神智。 她方才心中翻涌着陌生戾气,若是寻常修士遇上,只怕要做出冒犯之举。 再度抬眸时,云窈换上一副无害的神情。如凡人构想中的小师妹,涉世未深,却又对处处都感到好奇。 她负手变化出一颗丹药,笑盈盈道:“既然如此,最后一颗便赠予长公主了。我们重霄宗出品,保证药到病除。” 倘若长公主盼着龙体康健,自然要喜不自禁地收下。不料她佯装惶恐,将云窈的手轻轻拨开:“事关一国之君,本宫不能做主。” 灵文顺着话问:“那可如何是好。” “不如,几位随我一同入宫。”长公主凤眼微眯,“马车正侯在外间。” 竟是不留丝毫商量的余地。 见长公主成竹在胸,云窈也渐渐被吊起胃口,便央求师兄应下。灵文则做出不胜烦扰的样子,无奈道:“好好好,都依你。” 客栈门前横着两辆华贵的青篷马车。 往来行人似是司空见惯,非但没有怨怼之言,反倒主动避让开来。 待上了马车,灵文施下屏障,问道:“不知窈妹可听说过穹月珠。” 云窈诚实地摇摇头,顾钦却忆起翻阅过的古籍。 “相传泽州之地灵气充沛,渐渐有人族得道修仙,然道途艰难,资质平庸者多如牛毛。五千年前,有人向国君献上一块剔透卵石,称是能压制灵气,国君大喜过望,将卵石打磨成饱满珠粒,后称穹月珠。” “不错。”灵文接话,“穹月珠乃是因妒忌而生,这才引来不少魔族。于是国君将其埋入棺中,换得仙山谅解,再度出山除魔。” 如此说来,穹月珠的存在,仅对凡人和魔族无碍。 云窈疑惑地打量灵文与顾钦,似是不解他二人为何始终神色如常,仅有自己受这破珠子影响。 顾钦读懂她的眼神,好笑道:“自然是因这石头欺软怕硬。” “……”这不是变着法儿说她弱么。 云窈颇不服气地皱皱鼻头,“所以,长公主身上有穹月珠?” 灵文颔首:“不止,但穹月珠是最关键的。” 入了宫门后,云窈心头的压抑感更甚。 她渐渐信了顾钦那句“欺软怕硬”,想来这禁庭之中,布了不少克制灵气的东西。 分身所含的仙力,堪堪比寻常修士强上一些。原以为自保不成问题,倒是没有预料,无法操控灵力的凡人,却也是极危险的存在。 这时,顾钦的指尖钻入云窈袖中,释放出强悍妖力将她裹住,穹月珠的压制顷刻间消解。 灵文嫌弃地挥了挥袖:“我还道是你二人自何处沾染了妖气,不成想,这灵仆自己便是个妖族。” 云窈嗔怪地看了灵文一眼:“别叫他灵仆。” “好好好。”灵文认输道,“我还是头一回听闻妖族能做玉灵,不叫便不叫罢。” 顾钦原是不在意的。 因着灵仆的身份,他与云窈,要比灵文这个老友更亲密几分。但见云窈出言相护,心头仍是升腾起丝丝甜意。 * 马车径直行到了玉阶前。 云窈记得,南国宫规森严,只天子车撵能畅通无阻,北月国皇宫竟如此儿戏? 阶上立着一位男子,身着明黄色四爪蟒袍,眉眼如画,却隐隐含有阴鸷之色。他不动神色地将三人打量一番,而后才向长公主颔首示意:“姑姑,这几位是?” 长公主介绍道:“他们是重霄宗的修士,据说带了灵丹妙药,圣上若能服下,很快能药到病除。” “哦?”宁王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面上却作谦逊之色,“请恕本王孤陋寡闻,竟是不曾听过重霄宗。” 真正的隐世之人,岂会在意虚名。 是以灵文高深莫测地笑笑,一派无心争辩的模样,气度超然,含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 至于此,宁王信了十成十。他微微躬身,语含敬意道:“几位贵客先稍作休息,待本王将此事告知王弟,再共做打算。” 他不急,云窈一行自然也不急。 正欲转身,殿门被打开,一面露愁容的貌美宫妃走了出来。她喊住宁王:“听闻长公主一早便奉王爷之命去寻高人,怎么,三过殿门而不入?” 这声音,分明是云窈在雪春楼雅座听见的那人。既是宫妃,却唤“大人”,想来与之密会的乃是朝中大臣。 云窈扯扯顾钦袖口,附耳道:“看来长公主与宁王是同盟,那妃子则是对家。” 顾钦对宫闱秘辛兴趣缺缺,于是分出神识探看天子寝殿。他见覆海魔气缭绕,却不似要取人性命,只设下梦境牵制住天子,令其长睡不醒。 想来在等什么契机。 这边宁王已交涉完毕,他如今代行国事,权利不可小觑,是以宫妃不敢多加阻拦。 长公主邀众人前去偏殿歇息,拐过长廊时,一团黑雾兜头罩下。 再睁眼,云窈已身处石室之中。 穹月珠连成的珠帘悬在石门上,是以无需上绑,他们也料定几位修士不能动弹。 顾钦佯作虚弱地靠在云窈肩头,长袖下,二人十指紧扣。 云窈渐渐得以喘息,问看守弟子:“我师兄呢?” 对上一张尽态极妍的脸,不耐的话语到了嘴边竟软了几分。看守弟子道:“你师兄有事要做,只要他乖乖的,你们俩也会安然无恙。” 她隐约猜到,这是以师弟师妹为质,要挟灵文去炼化玄冰。 可从前炼化的人呢? 忽地,门外传来宁王与长公主的交谈声。虽极力压低声音,却仍旧飘入了顾钦耳中。 长公主语气急切:“本宫何时能用那女人的皮囊?” “稍安勿躁。”宁王语带戏谑,“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待侄儿登基,姑姑便是北月最尊贵的女人。”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4 首页 上一页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