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渡将账簿还给了杜仲。 杜仲又叫来过川柏、何老头和辛夷,带着孟渡一一见过。 川柏是府上的内务总管,辛夷负责所有外勤。 何老头是府上的老仆,早在皇上赐府给江一木前,就在临江轩上伺候了。如今年纪大了,只能做做看门和养护花木的活计,偶尔也会做几道菜。 辛夷见到孟娘子,嘴角按捺不住的上扬:“我第一眼见孟娘子,就知道孟娘子和我们府上有缘。” 杜仲斜他一眼:“孟娘子还没答应呢。” “啊……”辛夷看向孟渡,“孟娘子你就答应吧!临江轩住着多舒服呀。”他凑到孟渡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少爷从早到晚都不在府上,可自在了。” 杜仲清咳了两声。辛夷摸摸下巴,闭嘴了。 杜仲看向孟渡:“孟娘子先去看看屋子吧,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青昼,日后西楼我们就不便去了。孟娘子决定好了,随时和少爷说一声就行。” 孟渡应下,一抬头,见辛夷在杜仲身后夸张的做口型道:一定要答应哦! 孟渡回到西楼,青昼仍候在门前。 见孟渡回来,欠身道:“女公子。” 孟渡浅浅的应了一声,道:“劳烦青昼姑娘带我转一圈吧。” “是。” 西楼分为两层,构造简单,楼下是会客厅和茶室,楼上是连成一体的书房和卧房,中间隔了一道梅竹纹的檀木屏风。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床头和书桌还插上了新剪的花枝。 青昼问:“女公子打算何时搬进来?” “还不一定。” “可还需要安置什么家私或起居用品?” “……不需要了。” “女公子搬进来前,有什么我能帮上忙收拾的吗?” 孟渡认真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不必。” 此话一出,屋内有些沉寂。 “青昼可以学习做得更好,如有做不到位的地方,也请女公子责罚。”青昼说着要跪下,“但请女公子不要嫌弃——” 孟渡赶紧将她扶起:“何来嫌弃?” 青昼抬头:“那女公子为何什么也不要……” “你说你会努力做更好?” 青昼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那么第一条。”孟渡对她说,“今后不许跪我。” 青昼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孟渡叹了口气:“我独来独往惯了,一时有些不适应。”她怕青昼又要下跪,赶忙道,“不过我会……努力适应的。” 青昼听明白了,面露喜色:“所以女公子不会赶我走了?” “嗯。” 青昼粲然一笑,清淡的脸上露出两粒甜滋滋的酒窝:“那我在此处等着女公子。” 孟渡回到云溪山舍,简单清点了行囊,发现自己的东西少之又少,只有几件随身的衣物和用品。 孟渡在云溪山舍的藏书阁待到天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只身前往临江轩。 远远的就看见,江郎中蹲在门口,教训一只……黑猫。 孟渡心生好奇,念起一段藏身咒,隐去了脚步声和周身的轮廓。 江一木指着空青的鼻子:“再敢偷吃何老头晒的小鱼干,我扣你三日干粮。” 空青不服气的嗷了两声。 “你说干粮不好吃?那你别吃。” “当年?当年可是你自己要来府上蹭饭的,门口的蒲团本是川柏拿出来晒的,也是你非要睡上去的。” “是你偷吃在先,跟我闹什么脾气。而且又不是不给你吃,只是叫你不要偷吃,你看看你隔山差五的带朋友来,何老头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赶紧去道个歉,服个软,何老头就不气你了。” 江一木忽然抬头:“什么人?” 黑猫趁着这个空荡一溜烟跑掉了。 孟渡显了形,还是没忍住笑,走上前道:“江郎中教子有方啊。” 江一木起身:“孟娘子?这么 晚了还没休息。” “杜仲说你通常要戌时以后才回府,所以我现在才过来。”孟渡抱拳,“多谢江郎中安排,今日杜仲已带我看过西楼。” 江一木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那孟娘子觉得西楼如何?” 孟渡一板一眼的回道:“御赐的府邸,自然是其他宅院无可比拟。更何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江一木似是有些惊讶,抬眉望着她道:“孟娘子谬赞。” 此话一出,觉得甚是熟悉,才想起巷子里初见时,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孟娘子夸赞自己身手,不过听起来更像是一句场面上的敷衍。 啧。奇了怪了,竟记得如此清晰。 “那孟娘子可是想定了?” “嗯。” “怎么也不问句租金。” “租金你定。” 江一木嘴角一勾,笑了声道:“行。” 他推开府门,背对着孟渡说:“临江轩通常是不让外人进来的,更别提赁居了。我这么安排,也是看在老徐的情分上。” 月光透过门缝,落在江一木半边身上,勾出好看的侧脸和肩臂的轮廓。 孟渡看见江一木的右手腕上系了一根玄色的手绳,手绳上的灵物正吸收着月之精华,显得比平时更加的饱满明亮。 这颗朱砂和狗牙,确是她从幽冥带来,焚烧过红莲火的灵物。江郎中带在手上,难道是为化解受雪鬼所伤的阴气? 孟渡刚想开口问,忽然想起先前徐道士告诉她江郎中为何会受此伤,想到徐道士面上那抹谈不上正经的笑,话到嘴边又收住了。 江一木见孟渡怔在门口,背靠着半开的府门,问:“孟娘子在想什么呢?不进来府上坐坐?” 孟渡回过神,摇了摇头。 江一木双臂懒散的抱在胸前:“孟娘子大晚上赶来临江轩,可不就为了偷听我教训空青吧。” 原来那只黑猫叫空青。 “自然不是。”孟渡走上前,“江郎中的刀恢复了吗?” 江一木没想到孟渡是来关心他的刀,摇了摇头,道:“我前两日去找了吕照,他说这把刀的情况的确是灵力消退,但他不了解冥刀,也没有解决的方法。” 江一木从腰侧拔出短刀,放置于月光之中,只见刀身黯淡无光,好似覆上了一层霜雪。 孟渡正色道:“实不相瞒,我祖上传下一种守护刀器灵力的法术,但是此术不可外传,因此施展法术时不可有旁人在身边。江郎中若是放心我,可让我今夜将此刀带回去试试。” 江一木插刀入鞘,从腰间取下递给孟渡:“没问题。” 孟渡没想到江一木这么爽快,小心翼翼的接过赤莲刃,挂在自己腰上。 孟渡作辑道:“我前来就是为了此事。若无旁事,我就先回去了,江郎中早些休息。” 江一木直起身:“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云溪山舍的路上,孟渡问起阿禾的左眼,江一木神色变得凝重。 “尚未恢复,只有以药慢慢调养。” “现在有芙儿姑娘照顾他了,江郎中或许可以放心些。” 江一木有些疑惑的看向孟渡:“芙儿姑娘,林芙儿?” 孟渡应了一声:“林芙儿在茶馆留下了,江郎中每天在三楼的医馆,没有遇见过她吗?” 江一木摇头:“我每日一早从内院的侧梯上楼,全天几乎不离医馆半步。”他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沉吟道:“阿禾居然会留下一个茶女。” 一路踏着月光,很快就到城南。 江一木站在山舍门口,看向曲折的游廊。印象里,这条曲径薄雾缭绕,幽静深远。然而今天是个清朗的夜,竟能看见飞檐翘角下精致的浮雕,和朱檐碧廊一路缠绕的花藤。 明月如钩,繁星成片,落在人的眼中,也忽闪着星星般的清光。 江一木看着孟渡,问道:“孟娘子打算何时搬来?” 孟渡不假思索:“明日。” 江一木翻身上马,朝她一笑:“孟娘子,晚安。” *** 深夜,寝屋内。 孟渡从床榻踱至窗前,在一缕纯净的月光中跪下。 她身着月白诃子,露出胸口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如锦缎一般垂下。 孟渡缓缓抽出短刀。 月光之下,刀身像落了一层白霜。孟渡在霜雪中望见了自己模糊的身影,不由得一怔。 这一幕似乎千年都不曾变过 孟渡反手握刀,将刀尖对向自己的心口,合上眼,低声念起一段咒语。 屋内起了淡红氤氲,好似无数滴细腻的血珠在空中漂浮。 猩红的血粒在刀尖凝结,如同这世上最纯净的朱砂。刀身的红莲纹逐渐隐去,刀上幻化出一朵鬼魅的花影,起先只是一颗花苞,随后一点点张开那伞状的赤红花瓣,沿着刀身攀向那刀尖的心血。 待心血被吮吸而尽,赤莲刃终是恢复了清湛的刀光。
第25章 孟渡离开云溪山舍前, 托掌柜给钟离松隐送去一封信,让他注意近来黑市可能存在魂魄交易。 之后几日, 她就在府上休息,打理打理西楼、补全一些日常用品,一边翻翻江郎中的藏书,多是一些医律、史学、军法。 这天,孟渡正在读《皇帝八十一难经》,桌前白瓷瓶中的芍药落下几片花瓣。她抬起头,见初秋的阳光晴朗却不热烈, 忽然想到城中一个好去处。 孟渡下楼,找到青昼,问:“想不想去逛逛花市?” 青昼找何老头打听了花市所在的位置,是前朝留下的一座石拱桥,名为留仙桥。从临江轩出去走到鹊河, 沿着小青柳街一路向西北走,就能看见藍州最繁华的一条步行街,沿着步行街一直走到最西边, 就是留仙桥。 一炷香的功夫,二人来到了步行街。 藍州不愧为淮南道最富有的地方。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有米行、鱼肉行,还有茶坊、染铺、彩帛铺、珠子店,应有尽有, 琳琅满目。商家吆喝, 顾客讲价,好一番繁华热闹景致。 主仆二人本就没什么特别的目的, 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欣赏一场繁华盛世烙在民间的印记。 这时,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孟渡刚一回头,就见几块石子朝自己面门砸来! 说时迟那时快,青昼一个飞快的转身,挡在孟渡身前,徒手接住了空中飞来的两三粒碎石。 “罪魁祸首”是几个孩子,眼下知道自己闯了祸,纷纷怔在原地。 青昼问孟渡:“女公子,没伤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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