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幽静,难得有机会在这儿毫无目的地待上半日,灵夙心情还不错,只是不想和崇明独处。 她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坐了会儿,边看水中落花边思考,是不是有什么她漏掉的细节。 临近午时,草屋的烟囱冒气了缕缕炊烟。 灵夙抬头看得出神,这是她曾爱过的那人常说的人间烟火。 她像是回到了几千年前,那时候她还小,对人界的一切充满期待,而给她期待的那个人却从不曾实现他的诺言。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稚嫩的童声打断了灵夙的回忆。 “涂雀?” 跟在涂雀身后的是一身简洁装扮的赵莹,二人站在小溪的另一边,正好奇地看着灵夙。 赵莹没见过灵夙,之前只听涂雀说起,他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 赵莹正想跟灵夙打招呼,见她曾心心念念的崇明公子从草屋中走了出来。 她愣了,这不是阿青的家么? “你?” 赵莹一副恍惚的样子,语塞半天。 崇明大方打招呼:“原来是康宁郡主。 又见面了,幸会。” “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山中迷路,借这草屋休息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 这是我朋友的家,我来看看她。” 赵莹回头看灵夙,“你和涂雀的姐姐也认识?” “她是我的……” “亲戚。” 灵夙不希望崇明乱说,赶紧截断他的话。 她朝赵莹颔首:“多次听陶娘子提起郡主,闻名不如见面,郡主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赵莹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尤其是在崇明面前。 她微微低头,面露羞赧:“姑娘谬赞了。” 她想起来了,陶娘子说过,崇明和她的主人是亲戚。 那眼前这位姑娘,应是蓬莱酒楼的幕后老板无疑。 因为涂雀和赵莹突然出现,灵夙对阿青又增添了几分好奇。 她问:“涂雀,你和郡主是怎么认识阿青姑娘的?” 涂雀把他和赵莹机缘巧合救下阿青的事跟灵夙说了一遍。 赵莹担心阿青住在郊外生活不便,给她送一些衣物和吃食过来。 “不知为何,见到阿青第一面我就觉得跟她有缘,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了一般。” 赵莹说。 她这话提醒了灵夙。 灵夙也觉得一见阿青就很亲切,好像在哪儿见过。 可她们明明素不相识。 闲聊片刻,阿青出来喊他们吃饭,却见赵莹和涂雀也来了。 匆匆打过招呼,阿青又赶紧折回厨房添了两个小菜。 饭桌上看似其乐融融,可是除了阿青和涂雀心情愉悦,其余三人各怀心事。 崇明盘算着这几日遇见的种种,他觉得荆楚的出现并非偶然;赵莹虽已放下对崇明的爱慕之心,但毕竟是心仪过的人,如此近距离相处,难免会有小女儿家的心思,时不时抬头偷偷看崇明一眼;灵夙感觉自己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破坏了崇明的好姻缘,早知道就拒绝阿青的好意回家补眠了。 灵夙一进院门,陶娘子扔掉手中的瓜子,风风火火迎了上去:“姑娘你去哪儿了,昨晚一夜未归,我甚是担心,茶不思饭不想就等你回来呢!” “茶不思饭不想?” 灵夙瞥了一眼满地的瓜子壳,又瞥了一眼陶娘子。 陶娘子哂笑:“这不是半天没吃啥东西,饿了么。 诶? 涂雀怎么跟姑娘在一起?” 涂雀从灵夙身后走出来,很诚实地回答:“我在南郊遇见灵夙姐姐的。 就是昨天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新认识的阿青姐姐家里。” 陶娘子云里雾里,缠着灵夙把昨夜发生的事给她说了一遍。 等灵夙说完,她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如此说来,姑娘昨夜是和崇明殿下在一起? 这孤男寡女的……” “陶韫!” 灵夙抓起一把瓜子丢过去,被陶娘子稳稳接住。 陶韫是陶娘子的本名,只因在人界多年,她入乡随俗便自称陶娘子,多年来大家也就这么叫她了。 “姑娘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 陶娘子知道她真动气了,赶紧道歉,“以后不敢了!” 灵夙懒得理她,气呼呼走了。 陶娘子知道她要去补眠,便没有再去打扰。 “娘子你要倒霉了,你惹姐姐生气了。” 涂雀唯恐天下不乱。 陶娘子笑得高深莫测:“非也非也,小孩子不懂了吧。 姑娘这反应顶多算是不耐烦,生气? 你是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那可真是了不得。” 想起当年灵夙提剑去找初月算账的样子,陶娘子啧啧摇头,她那会儿是真的被吓坏了,预感灵夙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 果真,灵夙真就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事。 涂雀追问:“姐姐生气了会怎样?” “会拧断你的脖子。” 陶娘子丢下一句玩笑话,继续回酒楼做她的生意去了。 涂雀却当了真,战战兢兢想象着灵夙拧断自己脖子的样子。 不对,他是剑灵,剑灵是没有肉身的。 这么一想涂雀就放心了,没有肉身就不会疼,姐姐要拧就让她拧吧。 “别听陶娘子胡说,她嘴欠得很。” 灵夙的声音从别院上空飘来。 她已经换好衣服躺在榻上了,怕涂雀小小年纪被陶娘子教坏,这才用了传音。 涂雀明白陶娘子是逗他玩的,撇撇嘴,也回匕首中睡觉去了。 安静的午后,唯有风没静止,湖中荷花亭亭而立,随风摇曳,没有荷叶的衬托她们似乎格外孤独。
第三卷 天心莲 04锦鲤 灵夙料到阿青一定会来找她,但是没料到她来得这么快。 不过三天,她便出现在了蓬莱酒楼。 陶娘子煞有其事来敲灵夙的房门,彼时灵夙还在梦中。 卯时刚过,天才蒙蒙亮,正是她睡意最浓的时候。 她终是敌不过陶娘子的再三催促,不情不愿开了门。 “娘子你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了,这才什么时辰,酒楼中怕是都没什么客人吧。” “酒楼是没客人,但是有人找姑娘你啊。” “找我?” 灵夙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在人界数千年,几乎没什么朋友。 陶娘子将镯子递了过去,灵夙瞬间醒了。 那日从南郊回来,她把事情的经过都跟陶娘子说了,让陶娘子留意那位叫阿青的姑娘。 可是,这才几天啊…… “人就在酒楼,我给带到二楼雅间了,老地方。 姑娘现在去看看,还是接着睡?” 灵夙打了个哈欠:“你先去,我换身衣服就来。” 阿青等了一会儿,灵夙才施施然过来。 她没睡好,眼神都是迷离的。 阿青看她这样子,心知自己应是扰了她的清梦,满脸愧疚。 姜川端了几道小菜进来,配上酒楼饱受好评的米粥和豆浆,热气腾腾,正像窗外然然东升的朝阳。 他在酒楼多年,早就学会了什么该说什么该问,除了简单的问候,再无一句多余的话。 姜川刚离开,阿青立刻站起来,朝灵夙拜了拜:“实在对不住姑娘,一早来打搅您。” “阿青姑娘应该还没吃早饭吧。 先趁热吃点,咱们再聊?” 阿青不好拒绝,二人慢慢将桌上的吃食消灭了一半。 待姜川收走碗筷,阿青才放开心思将她来的目的尽数吐露。 “这几日我夜不能寐,总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姑娘可能会觉得离奇,我也犹豫要不要找姑娘帮忙,只是思来想去,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日南郊相遇我便觉得姑娘和崇明公子都不是寻常人,你们能看到那些怪物还有发光的花对吗?” 灵夙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能看到夜行蛛和佛隐花?” 这不可能! 夜行蛛和佛隐花不属于人界,凡人是看不到的。 阿青是凡人,这一点她很确定。 “我看不见,但是我梦见了。 它们夜夜入梦,我不得不相信它们是存在的,只是我看不到而已。 那日清晨观察姑娘和崇明公子的神色和言行,我猜二位是循着它们而来,便留了个心眼,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这还真出乎了灵夙的意料。 阿青一个弱女子,她和崇明都没防备,更不知道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她问阿青:“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见这些的?” “没多久。” “可是你并未觉得奇怪。” “嗯。 因为我从小就跟旁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阿青犹豫片刻,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两岁那年我死过一次,机缘巧合复生,终不是什么幸事。” 她把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诉了灵夙。 她是弃儿,父母在家门口的溪边捡到了她,彼时他们已年过五十,膝下无子女,得了她仿佛是上天赐予的宝贝,如珠如宝呵护着。 她从娘胎里就带着病,父母带她看跑了不少医馆,大夫们都说她活不了多久。 想来也是这样原因,她的亲生父母才会将她遗弃。 两岁那年,她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病逝了。 父母悲痛欲绝,碍于外面的暴风雪,他们决定隔日再找个地方安葬她。 可就在那夜,她的父母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一尾锦鲤口吐人语,对他们说,翌日辰时它会游到他们门口的小溪,只要将它熬汤喂给阿青,阿青就能得救。 阿青父母醒后,互相说了这个梦,都难以置信。 他们抱着试试的心态去了溪边,果然见一尾锦鲤破冰而出,跃至半空中。 夫妇俩如获至宝,赶紧捉了锦鲤,将它炖了汤喂给阿青喝。 “然后我便活了过来。” 阿青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灵夙思忖了一会儿,问她:“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你身体不好,你父母为了安慰你才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阿青摇摇头:“阿爹阿娘是不会骗我的。 而且自我懂事起,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中,我家门口的小溪里有一尾锦鲤,我去打水,它便看着我,像是要对我说什么。 直到四天前,锦鲤在梦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巨大的蜘蛛,还有会发光的花,应该就是姑娘刚说的夜行蛛和佛隐花了。” 灵夙明白阿青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她自幼就能梦见锦鲤,如今锦鲤消失,可能真的意味着大限将至了。 “我的生命就像一支蜡烛,这么久了,也该烧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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