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黑衣男子,虽看不出异样,但他脚下赫然裂开了一条长缝,半只脚也陷进了土里。 “你输了。” 灵夙从地缝中拔出湛卢,插回剑鞘,“愿赌服输么?” “愿赌服输。” “圣人你可看到了? 输赢已定,玄石我就带走了,还望圣人成全。” 欧冶子还是没从棋局上回过神来,他微微颤颤,回头:“这么快就比完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取。” 他从木屋中出来,取了一个小盒子递给灵夙:“这是最后一块了。 好好看着你的剑,再损毁就真的没了。” “多谢,扰了你的清闲,改日我再上门致歉。 先走了。” 江瑞霖还在发愣。 灵夙喊她:“阿霖,走。” “哦,好。” 江瑞霖亦步亦趋,心想这玄石到手未免太轻易了吧! 本来还以为灵夙会受个伤,看那黑衣男子的样子,不该会败给灵夙才是。 又或许,灵夙比她想象中是厉害。 她听到这里的人都喊灵夙三姑娘,语气极为客气,渭水府君也说她是贵人。 直到灵夙和江瑞霖的身影消失在杏花林尽头,欧冶子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棋盘上挪开,痛心疾首:“老夫自称棋痴,一千多年来从没遇见过这么难解的棋局,实在是可悲,可叹! 能否告知老夫,该怎么解?” 他抬起头:“诶,三姑娘走了?” “走了。” “也好,既然她走了,那你给老夫讲讲怎么解这棋局吧。” 黑衣男子背手望向杏林:“这棋局是我特地找人摆的,我也解不开。 等我请教过那人,再来找你继续下。 我也走了。” “等等,老夫还有个问题。” “圣人请讲。” “刚才我没看清楚,你真输给那丫头了?” 欧冶子觉得奇怪,“我确有耳闻,说她师从上元夫人,是天界一等一的高手。 可她也不至于能赢你吧? 殿下。” 黑衣男子笑了笑,朝杏花林走去。
第一卷 五陵源 06蓬莱 灵夙花了一晚上时间才将湛卢修复,阿湛从剑中出来,脸上的疤已经不见了。 “好了。 总算不虚此行。” 灵夙很开心,湛卢剑不慎被她损毁已有几百年,不曾想,真有恢复如初的这一日。 阿湛问她:“你用破损的湛卢对战银崖,不怕输给他?” “反正已经缺了个口子,不怕再多一个,有玄石就能修补。” “你是笃定他不会赢你。” 灵夙眼中顿时有了肃杀之色。 她不屑:“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输赢对我来说重要么?” 竹屋中一片寂静,无人再说话。 黄昏时分,江瑞霖回来了。 灵夙知道她是去见了谢弈,看她的表情,安静且轻松,应该是做好选择了。 她等着她开口。 “我想好了。” 江瑞霖说了一个让灵夙意外的答案,就连向来处变不惊的阿湛眼中也起了波澜。 “你真这样想?” 江瑞霖点头。 “你刚才去见的不是谢弈,是谷阳子吧。” 灵夙很肯定。 “确是见了谢弈,回来路上遇见了谷阳子前辈,他同我说了谢弈的生平。 我觉得我不该这么自私。” 谢弈早就做好了陪她离开的准备,他们刚才见面,商量的就是回去后怎么向江老爷江夫人交代。 谷阳子应该是猜到了谢弈的决定,他在半道上截住了她。 谷阳子告诉她,谢弈爱剑如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亲手铸造一把绝世宝剑;他不喜热闹,平日里除了铸剑,大部分时间都在房中看书;他有个双目失明的妹妹叫阿霞,除了织布,别无所长,需要他的照顾。 “谢弈是我所有弟子中最有天赋的,也是我的衣钵传承。 我百年之后,他就是这五陵源的新一任族长。 他本可以在这里做他最喜欢的事,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以亲自陪伴阿霞一生。 可昨晚他偷偷找了谢铭,将阿霞托付给了谢铭。 姑娘是聪明人,我想说的你应该都懂。” 江瑞霖自然是懂的。 她挣扎许久,终于做了决定:“谢谢前辈告诉我这些。 你放心,谢弈会留下来的,阿霞也不会失去兄长。” 原来她一直都错了。 人生在世,肩负的某些东西是推卸不了也避免不了的。 她有她无法逃避的责任,他也有他必须挑起的担子。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灵夙颇为遗憾:“我为湛卢而来,本以为顺手做了件好事,成就一对有情人。 也罢,我向谷阳子求个情,让你和谢弈再见一面,好好告个别。” “不用了,既然决定离开,再见面他会更难过的。 忘记的人不会痛苦,记住的人才会悲伤,我不想再伤害他一次。 姑娘现在就可以为我抹去记忆,这次能与谢弈重逢,我心愿已了,再无牵挂。” 她取出涂雀,双手奉上:“按照我们的约定,这把涂雀匕首是你的了。 我知道姑娘不是凡人,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 如果不嫌弃,等我回天水成亲时,二位可以来喝一杯薄酒。” 听她说了成亲二字,灵夙悠悠的,竟莫名放松了。 人世间的事也是这般,并不是非此即彼。 江瑞霖的选择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很是理解。 这个凡间女子竟比她当年洒脱多了。 她接过匕首:“涂雀我收下了。 你明明不会洑水,却肯信任我,为我引路到乾坤幻境,作为回报我也送你件礼物,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都行?” “是。” “我想要的,可能有点难。” “无妨,说说看。” 江瑞霖的要求再一次出乎灵夙的意料,她眼神恳切,不像是一时冲动。 “算了,我难得管一次闲事,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这趟五陵源之行,还真是有趣。 灵夙微笑,伸手抚上江瑞霖的额头。 “好了。” 江瑞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清明。 三个月后,天水城。 江家大小姐和知州二公子的亲事办得十分隆重,整座城的人都在谈论。 “一会儿花轿会从这里过。 听说方家二公子一表人才,跟江大小姐十分般配。” “我婶娘在知州老爷家做管事,她说二公子不仅相貌出众,待人也是极宽厚的。” “还是江老爷会挑女婿,真是一桩好姻缘呐,这天水城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看,来了来了,花轿过来了。” 灵夙喝着茶,听隔壁桌的人聊了半天江瑞霖和方家二公子。 她和阿湛坐在茶馆二楼临窗的位子,街上的景象一览无余。 在一阵乐器吹打声中,迎亲队伍正往这边走来,越来越近。 二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色喜服,果然如传闻的那般,一表人才。 “比起谢弈如何?” 灵夙饶有兴致。 阿湛意兴阑珊:“尚可。” “阿霖运气不错啊,遇见的男子都很俊美。 你看那边。” 经灵夙提醒,阿湛看见了人群中的谢弈,他应该是来送江瑞霖出嫁的。 眼看花轿近了,谢弈目光柔和,并无失望之色。 他知道,她已经忘记他了。 能带着全新的记忆嫁给一个善待她的人,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有意思。” 灵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与阿霖相识一场,她成亲,想来我也该送份礼。” “让一让,让一让,马惊了,大家让一让——” 远处人群中发生一阵骚动。 一男子骑了匹枣红色的马在街上飞奔,沿途人群四散,不少小摊贩的车被撞翻。 那马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男子怎么勒缰绳它都不肯停下来。 行人惊呼,一人一马就要撞上迎亲队伍。 抬轿子的人慌了,脚步虚浮,轿子开始乱晃,眼看就要翻了。 谢弈一惊,他拨开人群冲出去,以一己之力稳稳接住了轿子。 轿夫们松了口气,赶紧把轿子放在地上。 而这时,受惊的马也已经被方二公子制住。 江瑞霖掀起帘子往外看,脸上仍是惊魂未定的神情。 “阿霖,没事吧?” 说话的是方二公子,她的夫君。 “没事。 刚才多亏这位公子帮忙稳住了轿子。” 提起谢弈,她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谢弈心里明白,对她来说,如今他确实是陌生人。 二公子向谢弈道了谢,邀请他去府上喝喜酒,谢弈婉拒了。 他已经见到了江瑞霖的夫君,知道那人和他一样在乎江瑞霖,他再无遗憾。 “公子你受伤了?” 看见谢弈被蹭出血的手掌,江瑞霖拿出一块帕子,“刚才多谢你,如不嫌弃请收下,尽快包扎一下。” 谢弈接过帕子:“多谢姑娘。 二位还是尽快起轿吧,以免耽误吉时。” 二公子再次道谢。 轿夫们重新抬起轿子,乐器吹打声响起,迎亲队伍出发了。 谢弈一直站在原地,攥着帕子,直到迎亲队消失在人群中。 他不知道的是,轿子里的江瑞霖早已泪流满面。 “能再见到你,真好。” 江瑞霖拭去眼泪,露出了微笑。 今天是她的成亲之日,她要开心。 灵夙很满意,对阿湛道:“这份大礼,想必阿霖和谢弈都会喜欢。” “姑娘变了。 以前好像不喜欢管人界的事。” “待了这么多年了,有时候想想,人界还是挺有意思的。” 身为剑灵,阿湛没有七情六欲,他也理解不了灵夙口中的“有意思”但是有一点他认同灵夙,她的这份礼物,江瑞霖和谢弈想必都是喜欢的。 他想起了在五陵源那日,江瑞霖对灵夙提的要求。 “谢弈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我舍不得忘了他,能不能让我留着?” “你带着这样的记忆回去,成亲、生子,日后每每想起,不难过吗?” 江瑞霖摇头:“谢弈的存在不是负担,是上天的恩赐。” 既然亲口允诺,灵夙只好答应。 对江瑞霖来说,她所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对灵夙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封印的只是你对五陵源的言语能力。 出了渭水界,你将永远无法开口讲述这里发生的事,当然,也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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