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离开不久,她也向刘伯等人提出了告辞,是时候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了。 那日,丛鱼山中下起了小雨。 涂宁宁乘坐着她的赤豹向深山而去,刘伯带着众老翁朝她离开的方向长跪不起。 “刘福恭送主人…… 不管主人是人是妖,主人永远是主人,我们这辈子都记着主人的恩德。” 刘伯泪流满面。 他们都知道,这应该是今生最后一次见涂宁宁了。 灵夙看着他们迟迟不肯起来,终忍不住多了句嘴:“事到如今你们还没明白吗,你们的主人根本不是什么虎女。 她非但不是妖,还是这丛鱼山的山神。 她这一生,一直在竭尽所能守护山中的生灵,包括你们。” “竟是,竟是这样……” 刘伯顿悟。 他支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想开口道谢,却发现灵夙已经杳无身影。
第七卷 虎女 06玉娘(上) 灵夙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陶娘子并不知道。 因姜川不在酒楼,她最近每天都忙得飞起,时不时会感叹上几句,姜川还是很能顶事的,不少客人都吃他那一套。 好不容易得了空,陶娘子招呼茶博士给她上些吃食。 她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得找个地方清净清净,吃点东西。 刚一走到二楼,她看见灵夙坐在老地方吃饭,点了满满一桌菜,每盘菜却只动了几筷子。 “我的小祖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陶娘子心情极好,扭着丰满的身躯迎了上去,同时不忘大声提醒茶博士:“不用给我准备吃的了,我在这儿吃点!” 灵夙没理她,陶娘子又问:“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山中不过八九日,世上仿佛已经过了千年。” 灵夙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搭在桌上,纤细的手指轻轻叩着。 她感慨:“汴京城里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呢,听说赵宜真的《华明录》下册快写完了,云黛前几日刚出城,到京郊的山庄修养去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还有那葛家小姐葛敏颜,康宁郡主告诉我,她已经正式皈依,在家中佛堂带发修行了,以后也不会再谈婚嫁之事。 唔,不过这小姑娘确实与佛有缘,连星宿都选择她。” “是吗? 咳咳……” 陶娘子饿极了,囫囵吃了几口,差点噎着。 “你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 “我只知道姜川不在,我快忙死了,好好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灵夙忍住笑:“行,那你多吃点,这一桌菜都是你的。” “谢谢姑娘,你继续感悟,我先吃了。” 灵夙的话其实并没有说完,只不过这事是关于涂宁宁的,陶娘子并不知情,说了她也听不懂。 今早回到清荷别院,灵夙在湖中发现了一朵赤红色的荷花。 那花颜色艳丽,别有风情,一看便知是涂宁宁的执念所化。 可灵夙着实猜不透,涂宁宁看似无欲无求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执念? 她的执念是什么? 又因何突然放下了? 涂宁宁身为丛鱼山的山神,一生所求不过山中宁静。 她此生可谓事事顺遂,唯一的波澜大概就是李展了。 但灵夙认定,时至今日李展并不能影响涂宁宁什么,她早就放下了才是。 正如她说的那样,陈年旧事,业障罢了。 “真是奇怪。” 灵夙蹙眉。 “姑娘,你说什么奇怪?” “说了你也不懂。” “好吧。 哦对了,有位公子来酒楼找过你几次。 他给了我一把伞,说你让他带伞来找我,我就会安排你们见面。 那把伞平淡无奇,上面倒是真沾了你的灵力。 我跟他说你出城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执着得很,说今日申时再来。” “知道了。” 陶娘子好奇:“姑娘,那人是谁啊? 长得还挺俊。” “他啊。” 灵夙嘴角弯起,“那可是个大人物呢。” 当朝太子少师,可不就是大人物么。 “是大人物啊…… 可我一看他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年纪不大,看着心思却深沉得很。 姑娘你招惹这样的人做什么,不怕他对你有所企图?” 灵夙不以为然:“他一介凡人,能对我有什么企图? 而且他可比不得崇明心思深沉,怎么不见你劝我离崇明远点?” “不一样不一样,”陶娘子咽下一块糕点,“崇明殿下那是天界太子,将来还是六界之主,他若是没点城府怎么担起这个重任。 再说了,崇明殿下对你一往情深痴心一片,傻子都看得出来。” 灵夙无语。 这才多久,怎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戈了…… “行了,慢慢吃你的,我回别院了。” “姑娘慢走。” “在雅间帮我备一桌酒席,晚上我要宴请贵客。” 陶娘子吃得开心,心里却落了个谜团:那位大人物究竟是什么来头,值得姑娘亲自设宴款待他? 她们来人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姑娘主动请人吃饭。 酉时,姬玄准时到了蓬莱酒楼。 姬玄没有带任何随从,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他行事一向谨慎,到了酒楼门口还不忘左右察看,确定没人跟着才放心进房间。 菜已经上齐了,正冒着热气。 灵夙坐在正对门的位置,她冲姬玄颔首:“姬先生,好久不见。” 姬玄回了个礼:“姑娘安好。 今日冒昧来见姑娘,主要为两件事。” “不急,先生可以坐下边吃边聊。 这蓬莱酒楼最近来了新厨子,手艺很不错呢。” 姬玄客气几句,入了席。 按照以往惯例,他吃饭前都得有随从替他试毒。 他这样的身份,想要他性命的人不胜枚举。 但他知道眼前这女子不是普通人,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不需要在饭菜中做手脚。 想想还挺唏嘘的,这竟是他最近吃得最安心的一顿饭。 “姑娘是爽快人,姬某就直说了。 那夜姑娘离开后,我便失去了意识,不知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我的侍从说我进家门时与平日无异,应是喝醉了酒,不记得一些事了。 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那日并未喝多。 思来想去,只有姑娘能为我解惑,望姑娘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灵夙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夜骥风附身于他,他能记得就有鬼了。 她拿起杯子小酌一口:“我只能告诉你,那夜我只与你谈了话,后面发生了什么与我无关。 我也没必要做哪些。” “我信姑娘。” “先生是爽快人。 那第二件事呢?” “我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但那也是在遇见姑娘之前。” 姬玄打开天窗说亮话,“姑娘是人,是神,亦或是妖,本与我无关。 只是姑娘就在这汴京城内,又与康宁郡主是挚友,我不得不担心姑娘的企图。 哪怕姑娘现在没有这样的心思,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又能猜到呢?” 总算说到点上了,灵夙心情很好。 她那日故意在姬玄面前显露自己与凡人不同,就是想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猜疑的种子。 像他那样的谋士,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也会怀疑身边的所有人。 她越是与众不同,他越是忌惮。 他想辅佐太子登上皇位,必须得排除与她为敌的可能。 他纵使能与形形色色的人斗,能与神斗? 能与妖斗? 或许并非绝无可能,但他赌不起。 而他今日来此,要的就是她的一句承诺。 灵夙露出笑容:“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我现在就可以答应先生,绝不干涉你的任何事,更不会与你为敌。 不过我想跟先生做个交易,我的筹码就是这个承诺。 他日太子登基,先生位极人臣,需要替我办一件事即可。 不知先生愿不愿意?” 姬玄狐疑,面色却并无改变:“姑娘请讲。” “重查当年陈王谋反一案。” 这句话听在姬玄耳中,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心中闪过无数种猜测:陈王是否真是蒙受冤屈,这个女人和陈王的关系,她想为陈王翻案的原因…… 但有一点姬玄可以肯定,她没有想与他们为敌的意思。 因为她刚才提出的要求,前提就是来日太子登基。 姬玄闭眼,又缓缓睁开:“为什么是我?” “因为放眼天下,只有你姬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只有你姬玄能办成此事。” “姑娘不像是会干涉这些事的人。” “就如同我今日与你做交易一样,这也是我与他人的交易。” “哦?” 姬玄更不解了,“什么样的筹码,值得姑娘这么大费周章?” “也没什么,换了套笔墨纸砚而已。” 姬玄:“……”
第七卷 虎女 06玉娘(下) 灵夙知道他不信,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找一支趁手的笔或一方顺眼的砚台,跟替一个受冤屈的人翻案在难度上没什么区别。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相信对先生来说也并非难如登天。” 姬玄不敢轻易答复,他沉默了会儿,暗暗盘算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门忽然被推开了。 涂雀冒冒失失走进屋子,也不管旁边是否还有别人,上来就对灵夙行了个大礼:“谢谢姐姐让我回来,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姐姐生气了。 姐姐你以后不要再把我丢去饿鬼道了好不好,那里的饿鬼都好凶的。” 灵夙拍了下他的脑袋:“知道错就好,我还有事,你下去吧。” “嗯。” 涂雀拼命点头,生怕灵夙反悔。 临出门前他眼神在桌子上来回转了一圈,舔了舔嘴唇:“姐姐,我想吃那个烧鸡……” “拿吧。” “谢谢姐姐! 也谢谢这位哥哥。” 涂雀朝姬玄也行了个礼,开心地端走了整盘烧鸡。 有了这个插曲,姬玄心里更加打鼓了。 这孩子刚才说的话…… “小孩子瞎胡说的,童言无忌。 先生千万不要当回事。” 灵夙语气非常温柔。 可她越是温柔,姬玄越觉得涂雀的话不是童言无忌。 把他丢去饿鬼道……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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