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说着,拿出了一卷纸稿,“答应姑娘的事我都做到了,幸不辱命。” 灵夙接过纸稿,随手放在一旁。 她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这张纸对赵宜真来说却是比身家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先生有始有终,言而有信,实在令人敬佩。 我有一朋友,她很感谢先生为陈王所作的一切,想请先生吃顿便饭。 三日后午时,就在这个房间。 先生可赏脸?” “是那个用一套笔墨换姑娘帮忙查陈王案的人?” “是。” “陈王的旧部?” “陈王的女儿。” 姬玄意外:“陈王有女儿?” “既然陈王已经洗刷冤屈,这事也不瞒先生了。 汴京城广为流传的话本故事《华明录》就出自陈王女儿之手。” “汴梁客?” “她本名赵宜真,是陈王的遗腹子。 曾经也是个可怜人呢。” 姬玄看过《华明录》对汴梁客的文采和观念颇为推崇。 只是没想到汴梁客是女子,还是陈王的遗孤。 对于和汴梁客的会面,他倒是很乐意,遂点头:“三日后,姬某定会准时前来。” “哦对了,康宁郡主和赵宜真姐妹情深,关系密切,三日后她会一同前来。 你和康宁郡主有过不愉快,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哦。” 姬玄:“……” 他想起灵夙曾对他说过,善有善报,他若是帮陈王洗刷了冤屈,自己也会因此交好运。 她指的好运,该不会是…… “昨日圣上私下找过我,说平王想促成我和康宁郡主的婚事。 这件事,姑娘早就知情吧?” “哈?” 灵夙眨了眨眼睛,随即失笑,“先生太会说笑了,我和平王素不相识,他做什么决定我怎么会知道? 不过呢,康宁郡主生得貌美,性子又好,先生娶了她不亏。 那我就提前恭喜先生了。” “姑娘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早就说过,我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 如果这就是姑娘所说的好运,希望姑娘收回。” “这都不是我给予的,我怎么收回?” 灵夙哭笑不得。 她是真冤啊,平王想让姬玄做他女婿,这事完全不在她的谋划范围内,她又不是月老,哪有心思管人界姻缘! 她说:“平王素来中立,从不参与朝中派系斗争,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与陈王不仅是堂兄弟,还是生死之交。 先生这下可懂了?” “平王和陈王?” 姬玄难得露出如此意外的神色。 他思忖着,平王真是只老狐狸,做什么都不动声色,他暗地里搜集了不少关于平王府的情报,却从不知他和陈王是这样的关系。 方才灵夙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他若再想不明白就太对不起自己谋臣的身份——她指的好运是平王府的支持。 他曾做了无数努力想拉拢平王,平王始终不为所动。 如今他主持重审了陈王一案,平王却心甘情愿与他结盟,促成他和康宁郡主的婚事就是一个很好的暗示。 “是在下愚笨,没想到这一层,多谢姑娘费心。 姬某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姬玄起身,刚走到门口,他又回头,“不过,和康宁郡主议亲这事,姬某还是不能答应。 我与郡主并无情意,不想耽误她。” “这是你们的事,无需通知我。 先生慢走。” 姬玄刚一离开,灵夙对着门外道:“还不进来? 人都走了。” 赵莹轻手轻脚进门,回头看了好几眼,生怕姬玄没走远。 她原本是溜出来吃夜宵的,不曾想在这里碰见姬玄,还碰巧听到了他离开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赵莹很生气:“他刚说什么议亲? 这是谁的意思? 我怎么不知道!” “你爹的意思。” “我爹乱点鸳鸯谱也就罢了,他姬玄凭什么不答应? 我堂堂郡主还配不上他了? 真是岂有此理,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拒绝过!” “你若气不过,就嫁给他好了。” “他当着你面拒绝和我议亲,我还上杆子嫁给他? 你认识我这么久了,我是这样不要面子的人吗!” 灵夙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我们康宁郡主秀外慧中,不愁嫁人。 这样吧,要不我给你做个媒? 我父亲有个下属,那可是相貌堂堂,器宇轩昂啊! 郡主考虑一下?” “算了吧,我好歹是个郡主,你却给我介绍你父亲的下属…… 等等,你说什么? 你父亲的下属?” 赵莹脑子突然转过弯来,灵夙父亲的下属,不就意味着也是天界中人吗! 她有些激动:“好啊好啊, 你父亲的下属好! 快带我认识一下!” 灵夙扶额。 门外,姬玄神色复杂。 他刚才察觉有人偷听,想回来看看是谁。 没想到…… 他堂堂宰相,在赵莹眼里竟然还不如一个下属? 姬玄承认,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九卷 业境台 04因果(下) 翌日午后,公孙府。 唐玉梅呆呆地坐在床头,眼神涣散。 昨夜那个女人说让她生不如死,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 如果只是这样,她还不想认输。 不对,是不能认输。 想到此,她忽然放声大笑。 房门外的侍女交头接耳,互相推诿,无一人敢进房间看个究竟。 这几日唐玉梅就像疯了一样,见人就厮打,说什么要让人人都感受一下她的痛苦。 下人们不敢反抗,只得尽量躲着她走。 “公孙修,你狠! 你够狠!” 唐玉梅死命抠着床沿,指甲在木头上划出几道深深的印记,“但是你太看不起我唐玉梅了,我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啊,什么样的苦我没吃过? 我不会就这么轻易被你算计了的!” 她闭上眼睛,儿时不堪的回忆像洪水一样涌来,将她迅速淹没。 她出身贫寒,父母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平头百姓,偏偏噩运就喜欢挑他们这样卑微的人家欺负。 她四岁时,父亲在山崖失足摔死了,她的命运也随之坠入黑暗。 因为母亲觉得是她克死了父亲,从此对她像对仇人一样,非打即骂。 儿时的她每日都遍体鳞伤,挨饿受冻如家常便饭。 仇恨的种子就是那时候在她心底生根的,她恨母亲,恨身边所有人。 他们眼睁睁看着母亲打她,欺辱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哪怕替她说句好话。 她十岁那年的冬天,有一日母亲赌钱输了,回到家就把气全撒在了她身上。 母亲不仅狠狠打了她,还把她关在了房门外。 夜晚的肃州寒气森森,她蜷缩在房门口,瑟瑟发抖。 她向路过的人求助,可那些人根本不理她,有的甚至避之不及,只有住在隔壁巷子的张六对她施以援手。 张六看见冻得奄奄一息的她,赶紧回家给她拿来了热汤和馒头,还把自己的被子给了她。 这是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感受到温暖。 之后的岁月里,无论遇到多难的事,张六就像她心底的一束光,一直支撑着她活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嫁给了家世不俗的公孙修,心里爱着的人却始终只有张六。 “公孙修,你不过是图我的美貌罢了,你对我根本没有半分真心,杀你我不后悔。 没了你,公孙府的一切就是我和张六的了。 我不怕你,我不怕……” 唐玉梅喃喃自语。 她将手伸到了枕头底下,摸到一细长尖锐的东西。 还好,东西还在呢。 她笑了。 那东西给了唐玉梅极大的安全感,她将它撰在手心,躁动的心情渐渐缓和下来。 奇怪的是,她的困意也越来越强。 往日这个时候,她都在书房看账本,从未有过瞌睡的先例。 她知道,这种困意不正常。 眼皮越来越重,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唐玉梅狠狠抓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昨夜她在梦里被那个女人折磨得生不如死,那种疼痛她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她害怕入睡,害怕做梦。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能扛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睁眼,唐玉梅发现自己在忘川河边。 她浑身冰凉,下意识握紧了右手。 她像往常一样,朝着业境台的方向走去。 如果虞颂没骗她的话,她的痛苦应该很快就会解脱了。 然而这次和以往不同,业境台除了她,还多出了一个人。 “张六?” 唐玉梅大为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玉梅你来了,太好了,快帮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张六双脚哆嗦。 他和最初的唐玉梅一样,双脚完全不听使唤,一走到业境台就再也动不了了。 唐玉梅提着裙子往前小跑几步,想去拉张六,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镜子。 那一刻,她的脸色比看到自己做恶事的画面还要难看。 镜子里,张六正搂着一个妆容艳丽的女子,说着露骨的情话。 张六紧张得结巴了:“不,不是这样的。 玉梅,你,你听我解释。” 可是马上他又反应过来,这是梦啊! 唐玉梅在梦里看见他有别的情人又怎样,梦一醒,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想到这些,张六松了口气。 “啪——”唐玉梅一巴掌扇到张六脸上。 她哭诉着:“为什么? 我掏心掏肺对你,你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个,那她又是怎么回事?” 张六捂着脸,没有说话。 这一巴掌虽然疼,但他一点都不在意。 对,只是梦而已,不用在意。 这时候,镜子里的画面变了,张六怀中的女人换成了另一个。 而这个唐玉梅认识,是曾经被她划花了脸的阿如。 她脸上的疤痕变淡了许多,被她添了几笔颜料,修饰成了一枝桃花,看上去更添三分妩媚。 张六抚摸着阿如的脸,爱不释手。 他对阿如说:“唐玉梅不过是嫁过人的破鞋,我怎么会跟她过一辈子! 等我得到公孙家的财产,我马上休了她,然后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做我的正房夫人。” “真的吗?” 阿如依偎在张六怀中娇笑,“六哥既然对我这么好,那就再许我一个要求吧。” “阿如说什么我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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