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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有些吃不消连阙的话痨。江淮曾觉得连阙的性格与江祈相似，江祝也觉得。连阙确实有少年人应有的朝气蓬勃，即便身在战场中，也抹不去与生俱来的傻气。之前和江淮一起征战，连阙只觉得江淮有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深沉，虽然能说到一起去但也着实闷。江祝江祈一来，连阙开始成日拉着两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后来江祝受不了跑了，江祈不好意思，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在给秦雪销的信中痛斥江祝。 秦雪销在二人出行时曾至琢烟谷探访，江岚并未告诉秦雪销二人去向，只知会了江祝江祈，小心行事。 “祝姐，你们到底去哪儿啦？”隔着传讯符，秦雪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像是心情不好，“也不告诉我，岚叔只让我住在琢烟谷，也不让我去找你们。阿祈每次写信都乱七八糟一堆，有用的什么也没有。你们是不是去干很危险的事了？” 江祝安慰道：“有些危险，所以也没有提前和你说，抱歉啊销销。不过我们应该很快就回去了，等回去了，我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是好嘛……可你们到底在哪儿？” “……是秘密呀，销销。” 总之江祝没告诉秦雪销任何东西，怕小姑娘知道了担心，也怕小姑娘不长心眼儿被有心人听去了于大计无益。秦雪销听江祝的话，对江祈却不那么客气。 “你不要说祝姐坏话啦，她肯定是为了你好嘛，我就没见祝姐怎么坑过你的。” 为着秦雪销的偏心，江祈几乎气结。 说是很快，但从稻京出发到兰川与叶浔叶汐汇合，足足用了江淮一行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来三名少年轮番上阵担任前锋，总有不同程度的伤病，也遇到过几乎无解的危机，好在最终都化险为夷。 见到叶浔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狼狈不堪、蓬头垢面。披荆斩棘这么久，经历过无数困境窘途，相见时，目光里都是庆幸和欢喜。 只要彼此相安无事，哪怕途中荆天棘地、刀风剑雨，生活也依旧会给予吝啬又慷慨的善意。 叶浔拍了拍江淮的肩，眸子清澈如洗，声音却哽咽，“阿淮……辛苦你了。” 江淮眼角弯了弯，语气很温和，“大哥，二姐，好久不见。” “啪！” 叶汐很豪迈地一巴掌拍在江淮背上，江祝看见嘴角抽了抽。 “好小子！又长高了嘛！过来让姐看看！哎呦……不错不错，是长高了，还更俊了！哈哈，好，姐姐我放心多了！” 众人：“……” 虽说无语，但江祝是很欣赏叶汐这样的女子的，不做作，张扬又热烈，也许因为有一个叶浔在，比起同为世家女儿的易明清，叶汐的自由的光芒要更加耀眼。 叶汐目光一转，“哎？这是琢烟谷的孩子吧？” 江祝江祈欠身抱拳行礼，“江祝/江祈见过叶二小姐。” 叶汐一摆手，“叫什么叶二小姐！我比你们两个大，叫我一声姐姐不过分吧？”她在江祈头上使劲揉了揉，又抓住江祝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果然琢烟谷那钟灵毓秀的地方养人啊！看阿祝长得多好看！” 即便是断了一臂，也依然像向阳花一样恣意生长啊。 “汐姐也很美。”江祝几乎不自觉地朝叶汐靠过去，“来之前，我想我一定会见到你们，都备好了礼物了。” 叶汐笑道：“阿祝真好啊，不过虽然我很想看，还是要等一等。” 上蹿下跳的连阙也安静下来，大堂里霎时沉寂。 叶浔仍然挂着笑，但眼睛里却是冰霜雪原。 江淮与江祈对视一眼，收起了所有情绪。 叶浔修长的手指在堂内正中的大幅地图上游走，每一处都是他们已经攻陷的地方。最后，他中指和食指分开，分别点在两处。食指所停，为现在他们驻扎的兰川，中指所指，是百里之外的唳鹤庭。 “诸位，最后的反攻要开始了。”
第23章 回家 唳鹤庭周边十里芦苇塘，常有白鹤停留，于落日余晖下展翅高飞，日落鹤归，是难得的美景。 叶桦却没有半点心思去看，尽管唳鹤庭家主的居所，是整个唳鹤庭观赏风光最好的去处。 他引燃政变的导火索，如今已有数年之久，数年来他日日笙歌也夜夜不得安寝。叶桢已死，可他的三个孩子一直杳无音信，除了叶桢夫人身死、叶汐断去一臂后，他几乎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自执掌唳鹤庭以来，叶桦没睡过几个安稳觉，明知麾下的世家宗族中有对他不忠心的，却也为了巩固唳鹤庭的势力不会动荡以免被其他大宗族趁虚而入吞并而迟迟不动作。 叶浔的动作频繁，可叹他总抓不住叶浔的尾巴。叶汐已经和废人无异，却也没人抓住她。最让他不安的是叶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在哪里蛰伏，然后冷不丁窜出来咬他一口。 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叶浔叶汐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多年来和叶桢旧部暗地牵线搭桥，与他离心离德的人越来越多。叶淮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竟然比叶浔还要凛冽霸道，鲸吞速度令人发指。比起且行且退、稳妥推进的叶浔和叶汐，他这一方就像是绝地反击的野狼。叶桦原寄希望于稻京赵家，赵铭承对他忠心耿耿，实力也不俗，赵家这些年被养得膘肥体壮，能人不少，铁定能牵制住叶淮。谁料不知哪里跑出来的两个小兔崽子一举打破僵局，把赵家彻底击溃，甚至在之后的战役中也出了不小的力。 “砰！” 叶桦猛地将手边的木盒掷出去，砸到墙上摔得支离破碎，整盒首饰珠子滚落一地。 “叶桦你个王八蛋，你要死啊！” 叶桦的夫人是个泼辣脾气，被惊醒后直接破口大骂，只着肚兜从床上翻下来，蹲着一粒一粒捡珠子。 叶桦没半点心思去和夫人吵架，满脑子都是不安和怨怼。 他和叶浔的战争最开始时，他就向多方求援，不仅为了打压叶浔，也为了让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谁承想竟然没有一方应承，全部隔岸观火看热闹。 叶桢……叶桢那个人，怎么就能让这么多人向着他！ 伪君子！装清高！成天给自己立牌坊！这样的人活该去死，他明明也有能力，天赋不输给叶桢，凭什么不能当唳鹤庭的叶庭尊！ 叶桦中衣披在身上，露出胸膛，打开门时恰巧一股穿堂风。修士本不会过分畏冷，然就这么一下，他竟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没等叶桦反应过来，已有心腹冲进庭院。 “庭尊！”心腹跪在叶桦面前，语气焦急又惶恐。 叶桦呵斥：“有话好好说！像什么样子！” “庭尊！叶大……叶浔他，叶浔他们打到唳鹤庭来了！！！” — 叶桦不知道叶浔是怎么直接打入了唳鹤庭，实际上让叶浔自己去说，也是说不清的。 从兰川到唳鹤庭不远也不近，长驱直入后就更像一场梦，梦里唳鹤庭燃起冲天烈火，幽蓝灵力爆炸，惊飞了一滩白鹤，而梦醒时，仍然是烈火焚心，多年前被大火洗炼过的唳鹤庭再次陷入一片混乱，十里芦苇塘被战火波及，泛起烧焦的气味。人影攒动，杀伐不断，不断涌起血腥气，在火焰灼烧中愈发惊心动魄。 江祝江祈从未踏足过唳鹤庭，对于这遍地沼泽湿地的战场诸多不适，而对于叶家几人，包括连云和连阙，这场终局之战不知演练过多少次，如恶狼出笼，如猛虎扑食，连一向克制的江淮都无法再听江祝说一句话，诸多忠诚于叶桢的旧部反扑向曾经引为圣地的唳鹤庭，为当年突如其来的叛变而他们消息滞后无法救援的遗憾作祭。 江祝一直小心地护在江祈身边，挡住明枪暗箭，江祈实力不俗，她也能分心去看别处。当叶桦自唳鹤庭方向出现时，她心里诡异地升起一股感觉。不是嫉恶如仇，不是为叶桢叹英雄末路——只觉得悲凉。 一个将野心、不忿和满腹冷血跃然于脸上的人，一个面相就能看出来没有大前途的人，怎么就能纠集起那么多家主，一举攻入了唳鹤庭，导致叶桢夫妇身死、叶家三子颠沛流离？ 是那些家主也包藏祸心吧？可是这么一帮貌合神离的人，当初众志成城推翻了叶桢，如今却被小辈一个个蚕食，并打入了大本营。 何其可笑和悲哀。 叶桦出现的那一刻，江淮的眼睛就红了，看得江祝和江祈心惊。江淮从来隐忍克制，从没人见过他失控的样子。 “……叶桦——！” 连叶浔和叶汐都没有看到叶桦的出现，江淮就是捕捉到了，酌月伴着幽蓝灵力成为战场中最耀眼的所在，周身风刃盘旋，气流冷凝滞涩，连天穹都带起了可怖的漩涡，江祝一声“阿淮”淹没在骤起的风沙中，江淮犹如雷霆加身，灵力凝成细小的电流，噼噼啪啪地冲向叶桦。 叶桦被江淮突然的攻击惊得措手不及，连忙举剑格挡，两厢灵力对峙，霎时间风起云涌，周围百步内的普通修士被震得吐血。 即便叶桦的灵力超过江淮，现下也虎口发麻，越看江淮近在咫尺的赤红双目越是心惊，面上却冷笑，“……叶淮？我就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原来是躲在琢烟谷当缩头乌龟了！你娘死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吧？是不是特别刺激？” 叶桦手下发力，江淮收势退开，戾气却更重。 “你不配提她……你不配提她！！！” 母亲身死场景历历在目，江淮难遏怒火，却被死士缠住，一时怒从心起，灵力不要命地灌注入手中佩剑，万丈荧辉自酌月暴涨挥洒，如两条破海而出的游龙穿梭在人群中，血雨漫天。 “阿淮！” 叶浔叶汐固然恨极了叶桦，却也不愿江淮为此出现意外。江祝江祈距离太远，甚至不能在纷乱的战场中让江淮听见他的名字。 叶桦身处战场，便不能独善其身。江淮怒极恨极几乎破釜沉舟的攻击叫他步步败退，胸腔几近炸裂，一口血顶上喉咙，面对小辈不愿落了下风令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叶桦讥笑道，“你爹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不怪我要反他！” 鞭影重重，叶桦瞳孔一缩，将江淮震开后退几步，力道千钧的玄铁鞭头将地面打出数道裂隙。而叶桦后退的几步，正好迎上了冰蓝灵力，速度迅疾，叶桦来不及躲，受了一击，犹如重锤猛地砸上后背，几乎呕出了心头血。 江祝江祈有心帮忙，但隔着百米距离，战火纷杂，一时无法突围过去，而那又是家族内部之争，无论生死，都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江祈晓得其中利害，只是越晓得越是火大，岚山剑法原本的和煦稳重都变成了烽烟锐气，似山峦崩摧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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