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怎么不装装样子?” 姬潇将荆棘抛下,端起酒杯喝下,怕是再不喝就要被面前这个女人一并端走了。 “我装什么?我堂堂巫家小姐,还需要迎合你吗?古有言,门当户对,为的就是夫妻两人真真切切地同处一屋檐下,那还费什么精力陪你装?” 不以为意,无厄摇了摇小银壶,几滴浊酒在里头叮当晃着,见了底也尽了兴。 转身便要去寻榻,还颇为洒脱宽慰着姬潇,“要我说啊,别囿于这狮铜窟了,京城的姑娘更适合你。她们知书达礼,也偏偏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见过?” “何止见过,我……” 戛然而止,无厄才惊觉酒上了头,说得也太多了。何况这里没有京城,只有王都。 “我我,我也是听闻的。” 也不知姬潇信了没有,他依旧端坐在酒桌前,手里还拿着什么信件似的泛黄糊纸,头也没抬,应了两声。 缓缓起身,他声音也没有多少起伏,“知道了。你歇着吧,我去寻我房里的。” 丝毫不避讳,姬潇看出来了,这夫人一点不在意姬家夫人的名号。 见姬潇离开,还贴心地将门掩上,无厄长叹一声,刚钻进被褥里就被干果硌了好几下脑袋。 被褥一掀,她盘腿坐在榻上咬牙切齿,“谁洒的洒这么不均匀,往床头洒是怕老子半夜饿了吗!” 而门外,姬潇站在红绸灯笼之下,手里的画像是一位貌似天仙的女人,画上的女子头戴银冠,仪态万千,正抬手捻着沙漠蔷薇。 右下印着模糊的章——《巫汃美人》 姬潇攥着从市井小民那里买来的图,目光晦涩,原来里面那个不是巫家小姐,更不属于狮铜窟。 “为何无人察觉异样……” 连巫家上下都没人察觉这个身材高挑,面上的疤痕纵横入脖颈的小姐,与传言中根本不符。 可画师坚称没有错,画的就是巫家八小姐。但他再将无厄的画像呈给画师看时,老画师又着了魔似的说没错,这才是巫家小姐。 好像狮铜窟正在被什么力量篡改。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姬潇目光沉沉,站在月下听屋里的人呼吸声渐渐平稳。知音难觅,尤其在这狮铜窟里。 一晃三日,狮铜窟的城门口。 守城的平民侍卫一声惊呼,喊来了统领军防的贵族,用生涩的语言同他汇报着,“城下,狮子和死人!” 统领皱了眉,一清早被惹得心烦气躁的。 他一把推开禀报的侍卫,自己站在城墙上观望。 风沙之中,一头饥肠辘辘的沙漠狮目光浑浊,鬃毛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可它背上还驮着一个男人。 不知是死是活,也纳闷沙漠狮竟然没吃掉背上的人。即便尸体不好吃,也不至于挑剔到这地步吧? “别开城门,这事儿古怪得很。放两箭解决了那头狮子就行。” 贵族统领随意吩咐下去,还在纳闷巫家的队伍为何还没回来,秘密出行去寻古墓中的宝藏,竟是去了五六日。 “该死的,这巫家怕是想私吞古墓中的金银珠宝。” 不知何时,米竹已经站在了城门下,银冠在烈日下闪着耀着,坠子底端悬着玉珠,遮在她的额间。 一人一狮还在外边呢,她不耐烦了,“还不开城门。城外是我巫家的奴隶,要进贡给王都的奴隶。” 一听王都,城墙上的贵族统领急忙将令牌抛下,下令开城门,迎着沙漠狮进来。 同狮铜窟其他男子一样,水牧赤着上身,神色恹恹地上前将沙漠狮背上的男人背起,一双狐狸眼写满了不高兴。 “水牧,笑一笑嘛。” “殿下担心他发疯伤人,倒是不担心我被他伤了。” “他怎么伤得了你?何况旁人若是被卸了胳膊腿的,可就没了。” “……” 言下之意便是若水牧被卸了胳膊腿的,还能再长回来,无关紧要了。也算整整这只天天吃闷醋的狐狸。 米竹跟在他身侧,撑着油纸伞。 两人身后还跟着三两个侍卫,他们战战兢兢地用拖车载着那头饥肠辘辘的沙漠狮。 不停地往拖车上抛肉,生怕它一个饿昏了头,就直接就地取餐。 戊刃躺在绵软的榻上,瘦到脱相的脸上轮廓锋利得如同刀削,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讲话。 是个老头的声音,“这腿怎么化脓得如此严重!准备热水,拿刀来。” 继而是那个小姐的声音,“必须保住他,腿也不能伤了。水呢,给他喂点水。” …… 夜深人静时,贵族才有资格居住的洞窟里养着一个奴隶,传闻他潜入戈壁滩上的古墓,还成为唯一生还的人。 戊刃醒来,往身旁一摸,按在了罗刹的粗砺鬃毛上,悬着的心才安稳下来,浅笑声沙哑低沉。 “罗刹,我们还活着。” 洞窟里原是静谧无声,吱吖一声,小丫鬟推门而入,铜盆端着热水,脚步轻轻地走到榻旁。 她丝毫没有察觉栓着沙漠狮的链子已经被人解了。
第110章 哑巴丫鬟 小丫鬟拧干毛巾,默不作声,掀开戊刃盖在腰腹上的被褥,替他擦拭着好不容易熬过高热的身体。 倏然,手腕被粗砺的大掌一握,小丫鬟惊得一跳,却依旧静谧无声,只是发出极低的倒吸气的声音。 “是个哑巴?” 另一只掐在她纤细脖颈的手掌一松,戊刃突然改了主意,既然是哑巴,留着又何妨,杀了还得费心思将她抛尸。 小丫鬟离开了他的禁锢,踉踉跄跄往后退,却抵在了沙漠狮的身上,退无可退。 她跪在地上,颤着手,湿润的双手不久前才从水中捞出来,滴着水。指尖颤抖着在地上写着什么,一边掉着眼泪。 半天写不成一个完整的字符,戊刃半卧在床榻上,冷冷道:“别写了。出去。” 写个什么劲,他一个奴隶如何能识字。 可小丫鬟反而不肯走,尽管胆战心惊到面色煞白,还是一寸寸跪着挪上前,似要去触碰他的手臂,又屡屡瑟缩。 口不能言,她眼底泛着泪光,目光如炬地盯着戊刃,尽管眼前的男人是名声狼藉的奴隶。 戊刃咬牙坐起身,一手捂住又渗血的伤口,低声问道:“你还不走,想说什么?呵,特意来找我的?” 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他倚靠在墙壁上,隐没在昏暗处,一双狭长的眸子眯起,从头到脚打量这个丫鬟。 她比狮铜窟的女人要白得多,可就是脸上成堆的麻子和红白斑驳的疤痕,看起来怯懦得似乎连沙漠兔都能吓她个半死。 此时她却点着头,还在一寸寸挪近戊刃。 “想要我帮你做什么,是么?我凭什么搭理你。” 小丫鬟一愣,实在想不出什么相当的筹码,却隐约听见他的低笑声,似乎在等着什么。能是什么,她一个丫鬟能有什么筹码? 来回不就那点破事吗? 她伸手解开腰间那条洗得发白的系带,指尖打着颤,将本就软塌的薄衣褪下,露出凝脂般的肩。 隐隐听见低不可闻的低喘,小丫鬟还是禁不住浑身一抖,急忙将手伸进铜盆,舀起一捧水将脸上的麻子和斑洗得干干净净。 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颊,比狮铜窟的女人更娇气,更少见。 几滴悬在下巴的水滴被污成浊色,画上去的麻子和斑洗了个大概,依稀可见细腻的肌肤。 她又压低了眉眼,怯生生地望向戊刃的方向,继而匆匆垂下眼睫。 霜白月色透过天窗洒在她的瘦削背脊,柔色轮廓泛着寒光。 良久,一只大掌从榻上伸来,掐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戊刃也从榻上倾身过来,锋利的五官暴露在月色里,高挺的鼻梁打出一片阴影。 “我应了。” 手上力道一松,戊刃单手抵在她的肩头,轻易将她翻了个身,还把榻上那床薄襦披在她身上,“现在出去。” 大腿上的伤口又裂了,戊刃顾不得其他地方的狼狈,顿时将五感聚集到了伤口上,余光瞥见那个丫鬟裹着被子往外跑,还踩了好几回裙摆。 狮眼瞥了好几下这两人,罗刹还是尾巴一扬,悠悠起身。 低头将铜盆边搭着的湿毛巾叼起来,甩在床榻边缘,又转身出了洞窟,隐没在夜色里,它这是要去寻大夫过来了。 忍住伤口的撕裂感,戊刃捡起榻边的湿毛巾,一手拆着腿上白纱,面色沉沉。 而那个丫鬟带进来的气息久久不散,对嗅觉远胜常人的格斗奴隶来说,无疑是一种蚀骨的折磨。 而洞窟外难得是一派黄沙沉淀在戈壁上的景象,无风之夜月色沁人,裹着被子的小丫鬟将鞋子都跑掉了,面上还是惨白得没有血色。 她一路避着月光,在洞窟石壁的荫蔽下躲躲藏藏,敲开了贵族的洞窟。 虚掩着的门向里打开,米竹眉眼弯弯,仿若等候依旧,眉眼惺忪地将她引进洞窟里。 似是早已料到今夜会发生何事,桌案上的一袭流烟裙叠得方正,正被米竹托着递到小丫鬟手里。 玲珑会意,可还是面色一僵,接过后避到屏风后更衣整理着装,出来时依旧惊魂未定。 她熟稔地拿起桌上的笔墨,写道〖九小姐,如您所言。他应了。〗 搁下狼毫,规规矩矩地立在坐榻前,尽管她身姿卓卓,依旧低眉顺眼,只余下背脊还端着仪态。 米竹倚靠在坐榻上,怀里抱着狐狸,她的腰腹上还覆着一袭薄毯,锁金边的流苏垂到了地上,逶迤着。 招手示意她寻个座椅,轻声道:“莫慌。你做得很不错,能否让戊刃带上你离开狮铜窟,就看你的能耐了。” 玲珑为难地踌躇着,还是顺从地浅浅坐在最边缘的一方小凳上,微微颔首。 明明此时应该知礼地退下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一番。 〖小姐,他当真不会杀了我?还有我家公子,定能护他回王都吗?〗 见她绞弄着流烟纱的簪花袖口,忐忑得不行,米竹不由轻笑,“自然。能护你家公子回王都的,只有戊刃。而能否让他听你的,全凭你的——。” 怀里的狐狸甩起尾巴糊在米竹唇上,堵住她的不逊之言。 知妻莫若夫,见她眉眼的弧度难以抑制地漾着,水牧就知道她又要说些什么了。 “行了,回去罢。”米竹说着,挥挥手示意玲珑离开,又抬起手来,用手背擦拭唇上的狐狸毛,一手掐着狐狸的后颈,揉来揉去。 待到门再度被合上,怀里的狐狸徐徐化形,米竹手里那一撮狐毛也成了一缕赤色长发,垂到了她的一截皓腕上。 米竹错开眼,捞起垂到了地上的薄毯,胡乱往他身上披,嗔怪着:“说了几回了,衣袍备好了再化形。” “有必要么?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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