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流碧池和解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谢桐悠都没太注意了。她整个人处于巨大的震惊中,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境。恍惚间,似乎听到宗主说仙宗等待已久, 终于迎得真人归来,请他住在主峰天枢峰的宜永堂, 是整个斗山离宗主的居所自在堂最近的地方。大家都说这是宗主重视御霄真人,以示亲近。 谢桐悠看着台上一身清冷气息却难掩钟灵毓秀的白十九, 心中有种被欺瞒的忿忿之感, 又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蠢笨而感到恼怒。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她也努力扯起嘴角, 扮演着最合群的角色, 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回归典礼结束, 预选弟子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御霄真人既然回来了,宗主怎么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职务呀?” “许是刚刚闭关出来,宗主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吧。毕竟澎景之役,可是他一人挡住了兽潮, 导致重伤闭关。” “再说了,就算御霄真人在宗门不担任任何职务, 只要他在,我们扶摇仙宗就可谓是四大仙门之首了。天下仙门, 可都得感谢真人当年的救命之恩呢!” 也有女弟子一脸神往地说:“没想到, 御霄真人不但厉害,还长得如此英俊!” “对呀对呀!可惜他并不为我们授课,又住在主峰,我们怕是难得一见了。” 谢桐悠同听竹苑的伙伴走在一处。徐思冉本在和王利兴致勃勃地讨论, 却没听到她出声, 便有些奇怪地问:“桐悠, 你怎么不说话?” 谢桐悠听到她的叫声,才从自己的五味杂陈中暂时脱离,努力让自己露出和往常一样的笑容,说:“我还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真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可不像你。你平时叽叽喳喳最是话多,怎么今天一见了御霄真人就成了锯嘴葫芦?”徐思冉玩味地看着她,“莫不是也被真人的仙资迷住了?” “莫开这样的玩笑。”谢桐悠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我一个至今还没练气的预选弟子,怎么敢对真人有这样不敬的念头。”她说完,察觉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便又放缓语气,有些歉意地说:“我还有些图没有画完,心情烦躁。冉姐姐,利哥哥,我去神机堂继续画图,你们先回吧。” 她一个人走到神机堂绘图室,从云晶石上翻出自己这些日子来的设计图,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一会儿想到白十九几次与她患难与共,一会儿又想起刚刚玉台之上如冰雕玉砌般的冰冷容颜,不由更是烦闷。 谢桐悠就这么思绪万千地在云晶石前坐了许久许久,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天色暗沉。往日就算有烦恼,静心画画图、做做偃甲,总会让她平静下来。可今天却…… 她无奈地关闭云晶石,离开了天玑峰,回到听竹苑所在的摇光峰。山风轻抚,夜渐深沉,谢桐悠漫无目的地在摇光峰上走着,等她反应过来,竟是又来到了流碧池秘境。 池水如往常一般清透见底,莲香浮动,让人心旷神怡。今日正是朔日,不见明月。星斗倒映在水面上,一池璀璨。 景色如旧,可那只总在此临池而立的仙鹤,却再无踪影。 谢桐悠在池边的大石头上坐下,依稀觉得还能闻到之前两人在此吃的烤鱼香气,再仔细一嗅,才发现是错觉。这个时候,她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说不出来。 看着池中白莲,她想起初次在此见面时掉入水中的“落汤鸡”,不禁嘴角上翘。但是下一秒就又转为愁闷,从前那样的时光,怕是再不会有了。 就在她独自愁肠百转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不可思议地回头去看,果然看到白衣男子正向她走近。 今夜虽无月亮,但他的白衣上却好似浮起一层朦朦胧胧的白光,又好似笼着冰冷的雾气,让人难以亲近。他平时披散着的长发已然束起,整个人有种凛然的感觉,提醒着谢桐悠,这不再是仙门中不起眼的仙鹤白十九,而是名震修仙界的御霄真人。 谢桐悠看到淡然无波的面容,心里不禁来气,“腾”一下站起身来,目光直视不去看他,硬邦邦地从他身边走过,就要离开这里。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手腕被微凉的大手拉住,一个如冰似雪的声音说道:“你要走?” 谢桐悠别过脑袋赌气地不看他,使劲甩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便冷着脸说:“不敢打扰御霄真人清静,您来了,我自是要走。” 白十九微微皱眉,似乎很是讶异地问:“你在生气?为什么?” 谢桐悠只感觉一股怒气冲向大脑,他居然还在质问自己为什么生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脸皮厚的人! 她又使劲地甩手,还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掰他的手指,脸上再也不能维持平静假象,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就当我无理取闹好了!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预选,哪里敢和赫赫有名的御霄真人生气。请真人放手!” 白十九看她情绪激动,怕她反而伤了自己,便放开她的手腕,说:“桐悠,别这样。我有话要同你说。你不在听竹苑,我才来这里找找看。你走了,我去向谁说呢?” 听到他这几句话,谢桐悠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鼻子一酸,觉得心头有无尽委屈。她抬起头,想撂两句狠话,可看到白十九真诚的眼神,却只是恶狠狠地说:“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白十九看到她的眼泪在圆圆的大眼睛里面打转,心头一震。下一秒,就不可抑ᴶˢᴳ制地用手指为她擦去眼角流下的一颗泪珠。 这个举动一出,两个人都是一愣。然后,情绪复杂的谢桐悠便看见他的耳朵又红了起来。这一刻,那个熟悉的白十九好像回来了一些。 谢桐悠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大石头上坐下,垂着头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白十九紧随其后,如平日里那样在她身边坐下,却不知道这一举动,又是让她心头一跳。 “桐悠,你可是在气我未将身份如实相告?” “我可不敢!御霄真人是何等身份,愿意与我这个小辈说几句,我就该感恩戴德了,怎么敢探究您的身份呢。”气气气,好生气。 白十九从没有见过她这样浑身是刺的样子,咽了下口水,解释道:“我因重伤跌落灵兽境,宗主担心被其他人知晓会以为扶摇仙宗实力不如前,便让我和知情的恒衍都严格保密,绝不可让第四人知晓。” 他看见谢桐悠面上气呼呼的神情有点点松动,又接着说:“这么多年,我一直独自待在这个秘境。要不是你,也许我还要等几百年漫长岁月,才能重新恢复人身。桐悠,我真的不是故意欺瞒,你可能信我?” 谢桐悠转过头,看到他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明亮温柔,满眼都是期待,还含着几分莫名的情愫。她不敢再看,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沉浸在其中,只是色厉内荏地说:“我问你,除了此事,你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没有了!”白十九连忙摇头,“我的生活本就简单得很,哪里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瞒你。” 谢桐悠听了,忍不住又刺他一句,“你可是宗门高高在上的御霄真人,做的都是大事,怎么能用简单两个字来形容。” “自主人飞升后,我悟道而修炼为玄兽,但是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白十九娓娓道来,“那次澎景山仙门遭难,恒衍传信给我求救,我才出了斗山。其他的事,多是传言,你不必听信。” 白十九的声音变得有些落寞,“主人离去后,我一直孤身一人。宗主和恒衍小的时候还曾来找我玩,后来许是被他们的师父说过,便很少见面了。”他沉沉地看向谢桐悠,说:“桐悠,你是除了主人以外,第一个愿意信我依靠我、真心待我的人。不要生气了,好么?” 谢桐悠看着他,这么一个天人之资、素有贤名的男人对着她满脸恳求之色,真是让人很难再继续生气。她将他说的话捋了一遍,又想想他平时的举动,突然明白了以前从他身上感到的萧索从何而来。 对于仙宗以前的宗主——现任宗主尹天逸和恒衍真人的师父来说,他是扶摇仙宗开山鼻祖的灵宠,地位尊贵,对他有敬,却没有亲。对于现在仙门中的大多数人来说,他是高高在上的御霄真人,行踪模辩,高不可攀。而这两百多年间,又是不知名的小灵兽,无人关心。 这么一想,她竟然觉得他也有些可怜。平日里无人问津,危难时让他站在前面,但是宗门的职务又半点不沾,倒像是个吉祥物,放在那里壮大宗门声势。 此时的谢桐悠哪还能对着他生气呢,只好闷闷地说:“好吧。”转眼她挺直身子,向前伸出小指,说:“但是你要与我拉勾,以后都不能骗我!” 白十九看了看她白嫩纤细的指节,郑重点头,也伸出手来。 两只手指,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第53章 深夜诉衷肠 拉了勾, 谢桐悠的心里平静了一些。她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顺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掌 一路看上去,发现白十九正对着他们连在一起的手发呆, 眼睛里有某种情绪翻动,看不分明。 她无意去探究白十九心中所想, 缩手想撤回手臂,却被对方紧紧勾住, 一下没有拉动。她不由诧异地叫了他一声:“白十九?” 听到她的声音, 白十九似乎从自身思绪中一下醒了过来, 却依然没有松手, 转而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黑曜石般的眼睛深深看过来。 谢桐悠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不敢与他对视,不自觉地低头,正好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她的十指纤长,此时却整个被包裹在白十九的手掌里。明明他的体温偏低, 可此时她却感觉有股热度从被握住的手上传递过来,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热。 “桐悠, 我有话要对你说。”白十九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口,手上不禁加大了力气, 让谢桐悠无法抽回。 谢桐悠一面脸上发热, 一面有点奇怪地抬头。刚才不是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么,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十九如玉的面庞此时染了红霞,衬得眉间红印如血似朱砂,他定了定神, 说:“桐悠, 你可知晓, 你于我……于我来说,很是不同。” 谢桐悠没有听懂,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又释然,说:“我们是朋友嘛,自然和其他人不同。” 白十九听了,却摇摇头,两只耳朵都变得通红,“不,不仅是朋友。除了主人以外,我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牵挂。你不在斗山的时候,我会担心。你许久没来找我的时候,我会失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高兴……” 谢桐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腔。他说的,会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白十九看出她的疑虑,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气说:“悠悠,我心悦于你,不知你是否……是否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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