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娑愣在原地还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她愣愣看着慕易背着身继续翻找起杂物间的黄历,瞧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藏在乌黑的发间。 忽然就记起来她第一回 见他时他也是这样——刻意背过身子不看她,耳根绯红。 是她第一回 见他。 他是慕易。 她……喜欢慕易。 她忘了她有多久没有将慕易与白沉上神这身份联系起来,从昨夜在小院夜谈时被不经意戳穿这一层后,她就一直在琢磨这回事,连同着为什么被人误会了也不生气这一层,这下子好像一切都想明白了。 她喜欢慕易,仅仅是、就是他而已。 他性子有些冷,话也少,内里却是柔软心善得一塌糊涂。他还容易害羞,但凡一点点窘迫都会叫他红了耳朵,就像……裹着一层厚厚外衣的糖心糕点。 这样一个人,表情素来寡淡,笑起来却仿佛眼中有星子,右脸颊还会有浅浅的笑涡,叫人如何不喜欢? “找到了。”面前身着玄袍的人直身站起,转回身朝她晃了晃手中厚厚一册日历,面上表情看不出分毫波澜,眼瞳却是一闪一闪地。 “哦,”孟婆娑笑着看他,“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24章 阜仙篇(六) 黄历上最近适宜祭拜的日子在三日之后,因而接下来几日二人继续动身探访这阜仙镇中的窑家。 因着窑家依然留在镇中的数目并不算多,二人很轻易便在接下来三日时间里划掉了多家阜仙窑坊。只是名单上的窑家名字已经被划去了将近一大半,他们仍是未探出来分毫头绪。 又是一日日落回程之时。 孟婆娑把已探访的名单扔给身侧慕易,自顾翻起剩下的名单来。 她有些躁,“是不是我们想漏了什么问题?” 慕易垂着脑袋没说话,只是捏着她扔来的一叠单子缓缓跟着走。 而后他脚步一顿,“若那邪修本身便是窑家之一呢?” 对啊,还有这个可能!他们自始至终考虑的只是那邪修身为商客的情况,想着他要么一次进货要么多批购货…… 孟婆娑停了步伐,转身双眼发亮地看向慕易,“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窑家肯定有半数左右的时间在给自己生产窑器,所以他们家窑坊的订货量肯定少于同规模窑坊的订货量!你快想想有没有这样的窑家!” 慕易就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 可他摇了头。 孟婆娑不大甘心,正欲再说些什么,又闻慕易出声:“或者那窑家并不以生产窑器为主业。” 在他们探访的窑家中的确还存在着这样的情况——那窑家主业实为经营一家古董店,生产窑器只是副业,因而订货量较少,又或者说是即便为自己生产大批窑器也叫旁人难以从账本中看出。 可这样的窑家数量极为稀少,他们探访了大半只遇上一家,而且那窑坊主已患重症灯枯油竭,无论如何不像是邪修。 “若还有那样情况的窑家,却是人去楼空,那就真是天要亡我了。”孟婆娑顺口接一句,翻起后头没探过的窑家名单来。 她在最后一页找到了拥有这样稀少情况的且唯一仍存的窑家——是个很耳熟的名字,阜仙镖局,主人名字叫孟琼。 孟婆娑拎着纸张摆到慕易眼前,“今晚去看看?” 慕易点头。 二人返回顾宅时正逢几辆马车拦道。 马车停在顾宅门前,两个彪形大汉正卖力地从马车中卸着一麻袋又一麻袋的货物。顾郎中不在,指挥着他们搬货的是药童。 “麻袋里是药材。”慕易给了答案。 前两日顾郎中才不经意间透露过药材即将用尽的苦恼事,如今这么快便有了供给实在是幸事一桩。 可孟婆娑还是纳闷,“按理说这城里城外的联系早就被官府切断了,谁来送的药材?” 紧接着彪形大汉给了她回答—— “对了,琼娘子还说,除了这些治瘟疫的药材,她还继续从京城药铺里买了那种治顾郎中顽疾的药!”大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绿色的锦囊,扔到药童怀里,“记着给你家郎中吃啊!” 正巧不久前才把话头牵扯到阜仙镖局琼娘子身上,这回一回来就碰上这事儿。 不过顾郎中身患顽疾这事儿又是怎么一回事? 孟婆娑看慕易一眼,见他盯着马车。 “你怎么了?” 慕易回神瞧她,语气镇静,“这些马车不是从京城来的。” 见孟婆娑一脸惊疑之色,他颇好耐心地轻声解释道:“寻常陆路自京城来这阜仙镇,需经黄壤、红泥、石漠,最后才是附近因小旱而干裂之地,可你仔细瞧这些车身。” 孟婆娑闻言把那四辆马车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明白过来:“只有黄尘,根本没有红泥什么的!” 就算是车主爱干净,来到镇上前将车身全部清洗一遍,也决然不可能做到在马车车轮缝隙间也不留分毫痕迹的地步。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些马车不是从京城来的,甚至,他们只是从阜仙镇外不远的地方来的。 “这琼娘子有古怪。”孟婆娑攥紧了手中窑家的名单。 无论从方才对于马车来历的推测,还是再前他们对于那邪修身份的猜测,箭头都无可避免地指向了这一个人。 由是她在大汉运货进宅的时候朝门口药童招了招手,“我们回来了!” 扯着慕易前行站定在药童跟前,她半弯着身子同药童说话:“这里发生了什么?你手上这是什么东西啊?” 药童诚实答道:“是京城里的琼娘子送药材来了,我手上这个,是……”他顿得有点久,兴许是难以启齿,“是治我家先生的药。” 虽然继续追问不大礼貌,但是如今为了追查那邪修她也顾不上许多了。 “我能问问你家顾郎中患了什么病吗?”她想了想道,“兴许我们也能帮上点忙。” 药童就犹豫着回答:“不是寻常的病症……”他左右扭头看了看人,把孟婆娑拉到偏僻角落才继续道,“大概半年前吧,我家先生忽然浑身乏力、整日嗜睡,都说医者不自医,而且瞧了许多镇上郎中,他们都说不出病灶在何处。” “竟有如此奇异之事?”孟婆娑看着药童手上的墨绿锦囊,“那这药又是何物?” “月前琼娘子押镖前往京城,寄回来一个锦囊,说是里头的药能治我家先生的病,后来我家先生吃了这药果然好了不少。”药童想着伸出手给她比了个长度,“我曾瞧见过这药,是株大约这么长的蛇草,可是又不是寻常蛇草,通体泛着金光,像是灵物呢!” 孟婆娑从前随着孟拙认过一些草药,可这种通体金光的蛇草她却是闻所未闻。 “有琼娘子帮忙,我家先生现在没什么大碍的,多谢孟姐姐关心了!”药童腼腆地挠头冲她一笑。 “不客气不客气,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唤我也不迟!”孟婆娑回以一笑。 古怪之处越挖越多,看来今夜一探阜仙镖局是势在必行了。 *** 是夜。 云层厚重,星月朦胧。乌鸦夜啼,伴随着不时的狗吠之声,颇有一种悬心之感。 事实上孟婆娑此刻的心情也正是如此。 虽然曾经干过不少偷鸡摸狗之事,但如此身负重任寻迹解密的事情她还是头一遭经历。 阜仙镖局门口还守着人,是两个不时咳嗽的老头。 孟婆娑打消了从正门进去的想法,预备绕个弯拽着慕易翻墙。 她觉得自己很善解人意,临翻墙前还给慕易卸了卸心头正派作风的担子:“咱们这是在追查邪修,翻墙只是权宜之计,绝对不是在行偷鸡摸狗之事!” 慕易斜睨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蹬上旁侧青石,双手扒上墙沿,很是利索地翻到了另一头。 徒留孟婆娑一人仰着脖子,看着他早已消失的身影愣在原地。 这动作怎么比她还麻溜?果然说书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孟婆娑咬牙翻过了墙。 落地一瞧,果不其然慕易就猫在身侧。 他们二人所落之处是一垛草丛,草丛再前是条由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道,再后是个曲折八弯的长廊,长廊后头是一排瓦房。 此时正对着他们二人方向的几间瓦房正亮着烛火,兴许是有人在里头。 孟婆娑还没缓劲儿过来,压低声音质问慕易:“你怎么会翻墙的?” “我同你说过,我幼时曾经和门派里师叔偷学认药,那时还不会腾空之术。”兴许是回忆过于舒坦,他鲜少地回答了长长一串。 孟婆娑想说他这样不合她认识。 慕易又轻轻开口:“你该不会是话本子看多了吧孟姑娘?以为任是一个门派弟子翻个墙都会羞愤无比?” 这话尤其耳熟。 孟婆娑惊奇地看向他,却见他面上表情波澜不惊,唯有一双幽黑清透的桃花眸定定瞧着她,里头似有亮光在闪烁。 孟婆娑就悟了——这话分明是不久前她曾调侃过他的! 这该死的记性! 可她竟然无法反驳。她的确是话本子看多了糊了脑壳。 然后他掏出袖中的名单一卷敲了敲她前额,“找账本。” 对,干正事! 孟婆娑挽起袖子,带头潜进了夜色。 如今一切关于邪修的线索都指向这阜仙镖局的孟琼,所以他们不能选择直接上门问账本以免打草惊蛇。 而关于这账本的所在,阜仙镇的“瘟疫”倒也着实帮了他们不小的忙—— 因着这场瘟疫,镖局内的人早已散了大半,如今镖局中还住着人的房间少之又少;而一般而言大家的账本都是由专人保管、每日记录的,纵使前人离去,账本也会交由下人保管,所以他们只需从这些还住着人的房间里筛就够了。 只是有些房间中有人在内,他们并不能直接进去。 这样查了几间房,二人一无所获。 再前的房间便在这时被人打开了门。 慕易眼疾手快地把孟婆娑拉到了转角后藏起来。 可孟婆娑不甘等待,小心地从墙后探出一只眼睛观察情况。 从那房间里出来的是个端着白蜡烛的老头,老头衣着有几分贵气,精神气也不错,除了有些咳嗽。 他慢腾腾地伸手把门掩上,这才端着蜡烛转身离开。 待到老人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孟婆娑才匆忙拍拍身侧慕易的衣袖,示意他一同去一探究竟。 房间并没有被落锁,二人推门进入时,房内中央桌案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这许是真是一间账房,两面墙上皆是靠了一排书架,书架上书册多不胜数。 孟婆娑给慕易使了个眼色。 二人很快动手翻找起来。 这书架显然是经常被人打理着的,即便手覆过那么多卷书册,也未有分毫沾染灰尘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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