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但凡是大一点的树,树根下都是挖空了的,也不知是谁想出来这么缺德的陷阱,两人藏在坑下躲过一波追兵,天色已蒙蒙亮了。 有一辆送酒的驴车缓缓驶了过来,李未阳深深地缓了口气,道:“救兵来了。” 乐岚从坑里探出头来,见一个贩夫模样的人正在往四周探头探脑,酒车停在一旁,约莫便是李未阳说的救兵。 她想象中的救兵,即便没有千军万马,也应该来数十个万夫莫当的武林高手,冲破重重包围,将她和李未阳风光无比地从山寨中救出去。 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驴一车,这救兵也太……略微寒碜了些。 李未阳也没有想到相府派来的救兵会是如此规模,那人乍一看到两个人,愣了一愣,问:“这位姑娘是……” 长话短说,将此处的情况讲了一遍,那人顿时为难道:“这、这可不好了……” 他看了看李未阳,又看了看冷玥,哭丧着脸道:“公子,郡主,我这车里只能带一个人走……” 他的车上放着一只巨大的酒桶,想来是昨夜晚宴给山贼送酒用的,只是这酒桶里想要装下两个人,却极为不易。 李未阳当机立断道:“阿玥,上车。” 乐岚道:“不,他们要抓的人是你,不会拿我怎么样。” 李未阳简直气结:“你以为这里是天子脚下?你劫持了他们的头领,又看见了密室,这些逆匪岂会手下留情?” 她道:“我武功比你好,轻功比你快,命也比你大,何况你们已经有了计划,是我坏了事情,要走你走,会有人来救我的。” 乐岚的想法很简单,她是个神仙,自有上天庇佑,何况她还有那么多大事没做,不可能栽在这么一个小地方,而李未阳则不一样,他凡人一个,若是现在走不了,以后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李未阳忽然冷静了下来,向那贩夫道:“把木桶打开。” 那人依言将酒桶打开,那桶沿钢箍一共分了三个隔层,上下两层盛放的均是美酒,中间隔开一个宽阔的夹层,刚好能藏一个人进去。 乐岚往后退了一步,目送他们起行,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了一瞬,她被李未阳给打横抱起来了! 李未阳毫无预兆地出了手,不由分说就把她往桶里塞,乐岚还未反应过来,半截腿已经进了去,她一手撑着桶沿,一手撑着李未阳的胳膊,喊道:“慢着,慢着!” 她的力气着实大,李未阳腾不出手来捂她的嘴,乐岚摸向腰间,取下那只小玉虎,按在他手上,说:“这是我的护身符,你拿好了,千万小心!” 李未阳将她彻头彻尾填进桶里,将上面的隔层盖上,说:“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后悔把信传给了你,你来救我,我高兴得快疯了。” 酒桶沉重地盖下,乐岚眼前黑暗一片,她想说话,李未阳却听不见了。 那贩夫问:“公子,你怎么办?” 李未阳道:“你把郡主平安送下山,回去之后再想法子救我。” 只要乐岚顺利离开,他自己怎么样倒无所谓了,左右不过是能拖延多长时间的问题。 他目送载着乐岚的驴车渐渐走远了,心底越发平静,手里的玉虎触感温凉滑腻,他摩挲片刻,转过了身来。 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这人的一身青袍如寒山苍翠,往那里一站,仿佛与山林天地融为一体,浑然不带一丝烟火气,他看着李未阳,笑了一笑,而后像审视什么新奇物种一样,绕着圈把他打量了一番。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山贼,于是李未阳问:“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 那人爽朗大笑道:“高人谈不上,也就比你高了那么一点吧!” 李未阳端正了站姿,两人的身高顿时持平,那人一声没能笑完,打了个不尴不尬的结,他咳嗽一声,粉饰道:“小友,我其实是来……” 林子中忽然传来了动静,想必又是一波巡捕过来了,李未阳朝那青袍人抱了抱拳,道了声“不便久留”,转身要走,脚下却忽然一僵,动不了了。 那青袍怪人笑道:“初次幸会,别急着走啊。” 李未阳:“……” 他挣了一挣,发现无济于事,不但脚下无法移动,连身子都被定住了。 这是什么妖法! 林中齐刷刷冲出来一批巡卫,他暗叫一声“完蛋”,却发现这群巡卫好似集体瞎了一般,全然没有留意这边的异常状况,径自路过他和那名青衣人,往前搜查去了。 青衣人笑道:“看来此时不是什么相晤的好时机,也罢,改日再叙吧。” 他一拂袖,四周清风忽起,眼前的景色一变,竟已到了山下。 李未阳还没从怪力乱神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发觉自己恢复了行动,惊疑不定地看向身边的青衣人,问:“这位大仙,何方神圣?” 那青衣人被这句“大仙”叫的十分受用,露出一抹世外高人的笑容,云淡风轻道:“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你只要记着我的这份人情,日后我们早晚还会再见。”
第20章 .风动 乐岚靠在酒车内,拉车的是城里沽酒的熟人,平安度过了五六道岗哨,桶里的空气逐渐稀薄,有些闷闷的难受。 昏昏欲睡间,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桶壁上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乐岚瞬间惊醒。 “老张,又往城里送酒啊?”有个粗嗓门如是问道。 接着便听那被叫做“老张”的贩夫点头哈腰道:“是是,二位爷这是刚下山回来?” 那个粗嗓门道:“那可不,白跑了一趟,把人累个半死。”他喘了口气,说:“把你这酒桶打开,让我们哥俩解解渴。” 乐岚警惕地坐直身子,握紧了刻刀,听见头顶夹层的盖子被打开,有人舀了一瓢酒。 粗嗓门又说笑了几句,不远处传来两句人声:“你们俩,老爷子让你们去找少主,你们却跑回来偷懒,人找着了吗?” 粗嗓门道:“要是找着了,我们俩会打小路上山?就是没找着,这才回来报信。谁晓得少主跑哪去了,一个多月了,连个屁都没摸着!” 另一个声音问:“山上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防备突然这么严密了?” 方才问话的人答道:“走丢了两个牢犯,寨主下令围山搜查,你们从山下过来,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一男一女?” 粗嗓门说了声“没有”,喝完了酒,把瓢往桶里一扔,酒浅而瓢重,只听清脆的“咯嗒”一声,那瓢撞到了夹板上。 那人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道:“老张,你这桶有问题啊!” 乐岚在心里默默地从“阿弥陀佛”到“无量天尊”念了个遍,可惜哪个神灵都没保佑她,她攥紧了手里的刀,闭上眼睛开始念叨:我命大,我命大…… 大不了豁出去了! 她一手撑在头顶的隔板上,准备随时掀盖而起,紧接着听到了这么一句: “你这桶底裂了道缝,酒都漏出来了,赶紧下山去,不然等会漏干了!” 她的一颗即将蹦出嗓子眼的心,重重地摔了回去,直摔得她眼冒金星,本来就不多的空气,被这一呼一吸,顿时愈发稀薄,老张急忙道了谢,赶着驴车忙不迭溜了。 李未阳在山下等了许久,他找了条小溪洗干净了脸,看起来又有些人模人样了,那赶车的贩夫见他竟先他们一步下山,吓得差点没从板车上滚下来,问:“公子,您是如何、如何……” “说来话长。”李未阳道,将乐岚从车里扶出来,见她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整个人混混沌沌的,以为她是怎么了,唤了两声不见反应,他握着她的肩膀摇了一摇:“阿玥,阿玥!” 乐岚在车里呼吸不畅,正头晕恶心着,被他摇了两下,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登时没忍住,张口吐了从来。 李未阳猝不及防,首当其冲被她吐了一身。 一口吐出,她的胸闷顿时缓解了许多,太阳穴还是突突的疼,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让我缓口气”,便坐在了地上。 她一向生龙活虎,鲜少如此虚弱过,李未阳好心想扶她一扶,被乐岚瞥了一眼衣服,将他往外一推:“太恶心了……你离我远点……” 李未阳:“……” 良心呢? 是谁吐在他身上的? 老张正往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被李未阳一眼瞪了回去,急忙转过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在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事先准备的酒桶,将车上的空桶换了下来。而后小心翼翼地上前请示道:“公子,郡主,小的得先回城了,再晚怕东家那边起疑心。” 这人原本是相府安插在徐州的暗桩之一,负责来往打探徐州各部的消息,李未阳点了点头,道:“稳妥起见,你和我们分开走各走各的,我和郡主稍作休整,随后就到。” 老张走后,李未阳扔掉自己的脏袍子,在河里好好洗干净了手和脸,这里是片颇为隐蔽的小林子,暂时不用担心追兵会突然而至,乐岚把头埋在膝盖上,坐在树下缓解。 乐岚的裙子在一整夜的上蹿下跳中挂破了几块,靴尖上的小珠子踢掉了两颗,指甲里还残留着干泥,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的头发平时不怎么认真打理过,现在微微蓬乱,发梢上沾着几片草叶,看起来倒更显得有种蓬勃的活力。 这种活力在乐岚身上并不常见,自从相识以来,她的身上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明明是个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话语间却总是流露着一股沉沉的暮气。她活泼,但却压抑;大方,但却拘谨;作为定边侯府唯一的掌上明珠,明明有的是煊赫的家世和父母的宠溺可以放任娇纵,但他却从未见她任性过一次。 她的性子冲动跳跃,绝对跟安分沾不上边,对于一个并不安分的人而言,她未免循规蹈矩得有点过分了。 李未阳在她身边坐下,发现这丫头竟然坐在这里睡着了。 能在土匪山脚下就地睡着,这心也是大得离谱。 他也心疼她累极,想让她好好休息,可眼下并不是什么睡觉的好时机,等了一会儿,他往她的耳边吹了口气。 乐岚只当是起了阵风,把头往胳膊里缩了一缩,继续睡了。 李未阳在地上揪了根狗尾巴草,拿草叶轻轻搔她的鬓角,说着:“小郡主,该回家了,醒醒。” 还是没反应。 不得已之时,只好祭出杀招,他清了清嗓子,端着正腔喊道:“温先生好——” “温先生”三个字魔音入耳,仿佛兜头一棒,乐岚瞬间惊醒,便见李未阳挂着一脸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坏笑,目光闪闪地把她看着。 扰人美梦就算了,竟然还装成温先生吓唬她! 她佯怒地抬起手掌,作势朝这缺德的天灵盖拍过去,却半途被他捉住了手,掌心一动,他在她手里放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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