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公子是个纨绔子,此前一直在帝京的书院读书,别看他被打成了个猪头,但舞文弄墨走鸡斗狗吹拉弹唱他样样在行。而明夷,活了几万年漫长岁月的魔君陛下,见惯了各路牛鬼蛇神,早就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原本就是诗酒风流的人物,三言两语下来就说得知府公子眉开眼笑,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知府公子拍着知己的肩膀,不知不觉就将自己上山的目的竹筒倒豆子般哗啦啦倾诉了出来。 话说,这纨绔子第一天上京城就因为不知帝京规矩而当街纵马被人教训了,教训了他的人就是那个号称“第一美男子”的谢琨之,两人从此结下了梁子。后来,到了皇家书院学习,他见到了当朝国色天香的六公主,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那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春心萌动。 本朝风气开放,男婚女嫁一事上并不仅局限于父母之命。男女之间,有中意者,书信交联,泛舟游湖,相约黄昏,都是无伤大雅的事,若是能成就好事,还会成为一桩佳话美谈。 于是,那一天,他便鼓足勇气给公主递了书信,约她在月老桥上见面,他怀揣着小鹿乱撞般的心情早早等在了桥上,等来的却是公主身边那个活像所有人都欠她钱的嬷嬷,以及那极其具有侮辱性的一顿臭骂。 月老桥,月老桥,他在月老桥上一颗春心碎了个稀烂。 “你知道那老货说话有多难听吗!”知府公子神情激动,仰头狠狠灌一口酒。 “她说我长得就像个赔钱货,还是那种上个朝代砸在手里,下个朝代继续砸在手里的那种!还说我爹可怜,摊上我这么个几百年都卖不出手的赔钱货!啊啊啊啊,你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知府公子捶胸顿足,悲愤之情无以言表。 “是极,男儿在世,内怀雄心,怎可以脸论英雄。要我说,这老妇目光短浅,不识英武男儿,跟这种人计较,岂不跌价。” 知府公子听他这么一安慰,心里顿觉舒畅,喝口酒,继续倾诉。 后来,他不经意得知,公主已经有了意中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谢琨之。 本来就有梁子,又被恶嬷嬷那样羞辱,害他遭受羞辱的人还是他,他心里憋了口气,只觉得一定要换张比谢琨之更好的皮囊好闪瞎他们的狗眼! 他一定要狠狠地把谢琨之比下去才能舒出堵在胸口这口恶气! 所以,他便上山了。 酒杯一饮而空,明夷立马殷勤地给知府公子满上,知府公子脸上神情更满意了。 这才对嘛,他出身尊贵,所有人都应该捧着他才对。 酒过一巡,知府公子大力拍着明夷肩膀,大着舌头道:“呃……咱们兄弟如此投缘,我还不知道小兄弟你的名字……呃。” 明夷脸色有些酡红,醉眼迷离道:“我是明夷。” “明夷?”虽有醉意,但仍留着几分清醒的知府公子立马在嘴里咀嚼一遍,在脑海中牢牢记住,想了想,突然又皱眉道:“阳没坤地,凤凰垂翼,晦而不明。你这名字,不太吉利啊。” “啊,是不吉利……”明夷抿一口酒,不在意地笑笑。 一个带着诅咒出生的人,当然不吉利。 他抬眼看看外面的天色,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据说老九身边组建了一支半妖护卫,并没有使用鬼卫,因为老九不喜欢那些鬼卫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人气,所以他抓住了一些人,通过极其残酷的手段让他们和妖物融合,成为半妖,这样,身边的护卫人气有了,同时也不失强大的战斗力,而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半妖,拥有野兽般的敏锐,越是夜晚子时越是敏锐。 而此刻,月居正天。 子时到了。 他仰首,喝尽杯中最后一滴酒。 “二少,你还没说我该如何向你赔礼道歉呢。”他转头,笑盈盈看着知府公子,眼神也似看被架在火上烤的兔子一样。 知府公子打个酒嗝,嬉皮笑脸道:“当然是把你那张皮赔给我啦。” 他话音一落,砰一下摔碎酒杯,守在一旁的狗腿子纷纷围了上来,各个面目狰狞不怀好意。 胡三笑得满满恶意,“小子,公子爷陪你废话这么久,你当是为了什么!” “你该感谢你那张皮,才让你这么个贱民有了和知府家公子称兄道弟的机会。” 明夷脸上毫无意外,笑道“哦,那这是套出了名字,打算卸磨杀驴了么?” 狗腿们冷笑着欺身逼过来。 明夷一招手,一只放在一旁还没被烤的兔子就到了他手中,他提溜着兔子来回看了看,突然道:“除了求佛祖外,我倒知道另一种可以得到一张皮的法子。” 之前一直是知府公子在说话,他是那个倾听者,偶尔插几句,总能骚着知府公子的痒处,哄得那纨绔子喜笑颜开。 现在一朝撕破脸,他倒好像突然来了说话的兴致。 “沿着头部正中,”他用手在那兔子尸体上比划,给众人示意,“就是这里,划个十字型小口,撒上地狱婆娑花的花粉,身体内的肌肉在剧烈的疼痛下会急剧收缩,然后就会和肌肤分离,像这样……”说着,他一翻手,掏出把匕首,沿着兔子头部轻轻一划,一阵红色粉末自手间洒下。 正逼近的那些狗腿们登时瞪大了眼睛,面色惊骇地看着地上那只诈尸般的兔子。 兔子的身体剧烈颤抖,头部、四肢、腹部突然像瘪了水的枣子一般迅速收缩下去,一阵剧烈抽搐,他们眼睁睁看着一只“血葫芦”自动从那张皮里蹦了出来。 眼见地下就剩一张囫囵的兔子皮了。 明夷手一挥,将兔子皮扔上知府公子膝头,“二少,是要这么一层皮么?”他笑得单纯,一脸无害。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知府公子酒瞬间醒了一大半,眼底射出骇然的光,看着明夷的目光似看恶鬼。 周围的狗腿子们面无人色,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们张口就要惊呼,突然一阵风过,他们立马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唯一还有活动能力的知府公子连滚带爬就要往外跑,身后蓦然一声轻笑。 他的身体突然就像缚了张无形的网,轻轻缠住他的四肢,慢慢将他往后拖去。 身前是一帮无法动弹的护卫。 身后…… 身后是个魔鬼! 眼看自己就要落入魔爪,他张嘴要喊,把希望寄托于能惊动其他人,好过来救他。 嘴里突然一阵腥臊,张开的口中多了一物,他低头,眼前瞬间一黑,是那只从皮里“蹦”出来的兔子,正正堵在嘴里。 直冲头顶的腥气让他几欲作呕。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不急不缓,闲庭信步,每一步都踏在他心上。 豆大的汗珠从知府公子脑门上簌簌滚落。 满心的恶意已经被无边恐惧代替,这一刻,他恨不得扇死自己,没事儿干嘛招惹这么个恶魔,宁愿再被那凶女人扇一百个耳刮子,也好过落在恶魔手里。 恶魔转眼之间就逼到了他眼前。 明夷脸上笑意如水,温温柔柔道:“你可别喊,这么个点,大家伙都睡下了,扰民可不好。” “不是想要我这张皮么,给你穿穿也无妨。”
第18章 又来一个变态 苍茫的雪地上,一道身影在踉踉跄跄奔逃。 他一身黑衣,一张脸艳艳生光,但眼底却布满惊惶。 这人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知府公子,但此时他却顶着和明夷一模一样的脸。 他惶惶地往前逃着,想着前一刻那个恶魔轻轻一挥手自己身边那群护卫瞬间化为血红齑粉的场景。 一颗心害怕得要蹦出来,他不明白,那个恶魔为什么独独放过了自己。 但他也无暇他顾了,他只知道自己死里逃生。 他只剩了一个想法:赶紧逃!赶紧下山!赶紧远离恶魔! 他在雪地里跋涉,目光所及之处俱是仓皇无助。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但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看到那张属于恶魔的脸。 前一刻,令他无比觊觎的那张脸,现在已经成了无边梦魇。 那样一个天上明月般的人,行的却是地狱恶魔才会做的事。 他焦急地四处乱窜。 白茫茫的天地里突然多了几道墨色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知府公子眼中一喜。 不待他挥手那群人已经发现了他。 一双双森冷的似毒蛇般的竖瞳幽幽转了过来。 一接触到这样根本不属于人类的眼睛,知府公子刚燃起的喜悦霎时被浇灭。 他慌忙转身,眨眼间,那群“人”已经围了上来。 一双冰冷僵尸般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他被迫仰头。 月光下,他看见一张比白雪还要惨白阴森的脸。 接着,他听见一个阴冷的声音道:“魔界之人?你这张脸……好生熟悉。” “魔君陛下,真是别来无恙啊,当日血池城里布下的天罗地网都没能拦住陛下,想不到与陛下能在这人间相遇。我真是太开心了。” 对面那张脸鬼气森森,唇边的笑是毫不掩饰的残忍,知府公子听着那些一句也听不懂的话,小心肝一寸寸凉下去。 他再傻,好歹也是出身官宦世家,见惯了官场上的腥风血雨尔虞我诈,光是从那残忍嗜杀的表情中就感受到了对方层层的杀机。 况且,他从对方竖立起来的犹如蛇瞳一般的淡黄眼珠里看到了此刻自己的模样。 风流蕴藉,幽魅艳美…… 是那个恶魔的脸! 宛如一道天雷兜头劈下,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智商终于回光返照了一回儿,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就明白了恶魔留着他并放任他下山的目的。 眼前这伙“人”显然是和恶魔有宿怨,而恶魔应该也盘算着将这些家伙除掉,或者已经布置好了陷阱,只等这些“人”往里面跳了。 而那个诱捕敌人的诱饵,就是他自己! 一个倒霉催的炮灰! 他不知道这群家伙的下场是什么,但此刻他却知道,自己的下场一定很凄惨! “嚓”。 骨骼断裂之声响起。 剧痛一瞬间传遍全身。 雪白大地上绽开血色红花。 周围血冥的那些护卫瞳孔微缩,眼底绽出嗜血的兴奋光芒,如同野兽看见甜美的鲜血。 血冥的脸上却涌上怀疑。 眼前的魔君也实在太弱了,当初这位初登宝座巡查三界,在鬼界血池城遭遇了父王布下的天罗地网,那一场刺杀,悍勇如父王,最终以一只眼睛的代价侥幸从魔君手中逃脱,而魔君毫发无伤并重挫血池城势力。 彼时,他对这位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年轻魔君记忆尤深,那般狠辣的手段令他心寒的同时,也让他生出一种近乎臣服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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